分镜头12：听说
时间：2013年9月。 w
地点：花城.省委办公厅。
“李强同志，”高放终于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李强的讲话。顾汝伊看见高放脸是青的，虽然挂着笑意，看得出来，那笑不是真正的笑，而是气愤与无奈的笑。
李强停了话头，高放就用手摸了一下头发，望着严华说：“基层组织建设是个严肃的大课题，也是一个需要不断创新不断探索的新课题。花城虽然作了一些探索性的工作，但是，不足的地方仍然很多。以后我们将不断地在工作中加以改正。下面，还是请浩月部长给我们作指示，大家欢迎！”说着高放自己带头鼓起了掌。
大家也都鼓掌，严华环视了一下，然后清清嗓子，才说道：“看来今天的调研很有成效，不仅仅看到了青树村的典型，还引发了我们关于基层组织建设的思考。这说明调研有必要，也出了成效。基层组织建设涵盖面广，情况复杂，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得好的。这里面，就需要大家进一步团结，众志成城，才能扎实地解决问题。任何形式的不团结，和片面地强调民主，或者片面地强化集中，都是有害的，也是要不得的。我希望花城省委在这方面要好好研究，深入研究！”
严华说完了，高放嘴上说谢谢部长的指示，心里却在不断地鼓噪。李强却像没事一样，夹起包就往下走，顾汝伊朝他看看，他也没理。一行人很快上了车，正要开动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老人来。顾汝伊立马感到可能出事了，马上下了车。小鲁支书也跑了过来，拉着老人就要走。
老人却嚷开了，“我要告状！……”
余天也下了车，跟顾汝伊一块过来，示意小鲁支书快一点将老人带走。可是这老人不仅不动，嚷声更大了，“什么村委会？老百姓一分钱好处得不到。上面一年给的钱，都落到干部腰包里了。你拉我，你个鲁天柱，你得了多少好处？吃了多少老百姓的扶贫钱？你说啊，你说啊！刚才看的那小楼就是他自己家的，那贫困户也是临时找人替代的。欺骗啊！欺骗！”
小鲁支书脸通红的拉着老人，高放坐在车里皱着眉头。
老人还是被拉走了，小鲁支书和方勇跑到高放的车子边，红着脸解释。高放说解释什么，要解释给严部长解释去。严华当然不会听什么解释，车子仿佛约好了似的，一齐轰轰地发动，缓缓地开走了。
顾汝伊的心里很有些生气，但又不好明说，只是叹了口气。高放却在前面车上打电话过来了，问顾汝伊怎么搞的？语气很生硬。顾汝伊只好说：“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没有想到。”高放声音提高了：“为什么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就是失职。”
“妈的个鲁天柱！”顾汝伊一生气，在开发区时骂人的口头禅就出来了。
李洪彬说：“其实怎么能怪我们？他要跑出来，脚长在他身上，谁也拦不住。”
中餐时，大家好像都忘记了在青树村的事，匆匆地吃了工作餐。在往花城赶时，严华部长请李强坐到了她的车上。顾汝伊瞟了一眼高放，高放脸上没有表情，正用手摸着头发。
严华部长在花城待了两天，一天到桐山调研，另外一天，准确地说是一下午和一晚上，主要是找花城几大班子的主要负责人谈话。谈话是分别进行的，谈到副书记为止。顾汝伊一直呆在鸣泉居，成了高放书记和严华部长之间的联系人。华丽丽不断地进来陪他说话，顾汝伊看得出来，华丽丽好像老了一些，脸上的皱纹深了。华丽丽问：“燕妮在澳洲习惯不？”顾汝伊说：“还好，反正整天在家，跟国内没个什么区别。要说区别，就是看到的人多了，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也很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不行下一步，我也到澳洲得了。”华丽丽说。
“你去干什么？放着花城大好的事业不做，跑澳洲当富姐啊？不像燕妮，她是去搞项目的，是身负历史使命的。”
“这倒也是。”华丽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啊，最近跟洪部长联系过没有啊？秘书长。”
“没有，平时我们就不太联系。燕妮在家的时候，也是她与伯母联系。洪部长忙啦。”
“官当到这个份上，也是苦事。秘书长，我斗胆问一句，你们男人当官，累不累啊？”
“嗬哈，你说累不累？不就像你们女人经商一样，都是苦事。”
平时，顾汝伊一般情况下，根本不大与人谈到洪部长。别人谈时，他也尽量回避。但是，与华丽丽谈洪部长又是另外一回事。洪部长与华丽丽的关系，虽然保密得很好，但像顾汝伊这样领导层的人，还是很清楚的。只是大家都不说，以前，洪部长经常一个人到花城来，接待工作都是华丽丽做的，但每回，都有人向他报告洪部长来了，说在路上看见了洪部长的车子，或者在鸣泉居看到了洪部长在散步。顾汝伊听了也不说，连刘燕妮也不告诉。领导干部这方面的事，是个敏感话题，一旦传了，后果就难以收拾。
华丽丽走后，顾汝伊想看来前几天洪部长来花城，连华丽丽都没告诉。他走后，当天晚上被找去的人，也没有向顾汝伊反馈什么。他所要办的事情，也许真的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
严华部长离开花城后，高放的心情好像好些了。至于青树村所出的问题，也没人点破，高放也就没有再找顾汝伊的麻烦。方勇倒是为这事，专门给顾汝伊一再解释，说那老人本来就有精神病，看也看不住的。在电话里，方勇的语气甚至有些沉痛。顾汝伊说：“算了算了，这事已经过去了，不过下次不能再出现。那个小鲁支书，倒是要多多注意。如果有问题，一定要及时处理，看来群众对他还是很有意见的。”方勇支吾着，顾汝伊也就不多说了。
花城的空气，每天都似乎要出什么大事。特别是官场，总是弄得神秘兮兮的。
莫名打了几次电话，询问严华部长来花城后，有关人事安排的动向。顾汝伊笑着：“没有动向，严部长来主要是调研。”“不是吧？我听说都谈了话。李强省长说他推荐了我，但高放同志不太同意。”
“你不是清楚得狠嘛，比我还清楚。还听说什么了，也说给我听听。”
“没有了。汝伊，你别调侃我。你在核心。我在外围。我知道的是皮毛，你知道的可都是精髓啊。”
“哈哈，别问了，管好你的矿山。”
“不问了，问了你也不说。小甜甜过几天要来，告诉你了吧？”
“啊，这……她说过。但具体时间没说。”
“就这两天，来了我就告诉你。”莫名接着补充道，“你看，你看，我都糊涂了。哪还用我告诉你？”
顾汝伊骂了一声，莫名就说了再见，挂了电话。
自从上次小甜甜到了花城后，顾汝伊莫名地感到，自己心目中的一些多年固守的美好，渐渐消失了。也许，在他的心中，所存活的永远都是二十多岁时的小甜甜，而不可能接纳现在这个三十多岁一身商人气息的小甜甜。以前，他经常在梦里梦到小甜甜，她总在前面跑，而他在后面追。不论他跑得多快，小甜甜总是追不着。有时眼看着就追上了，她又奇怪地跳到了更远的前面……
而现在，小甜甜竟然再也没有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他也很少想到她，身在官场，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很难让人能够真正地静下来，好好地想些什么。
刘燕妮到澳洲快两个月了，顾汝伊也渐渐适应了没有刘燕妮的生活。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吃饭，家中已经很长时间不开伙了。他感到头疼的是洗衣服，天气越来越暖，衣服换得就勤。以前在开发区时，他最怕的就是洗衣。要说他当官谋过什么私，那就是洗衣之私。他的衣服大多是由属下们洗的，回来后，有刘燕妮，现在却只有自己了。好在他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大量使用洗衣粉。先用热水泡好，然后放到洗衣机里，一直到烘干再出来。为了增加衣服的清洁度，他每天基本上都要换一次衬衣。刘燕妮走前一口气给他卖了十件衬衫和三十双袜子，连卫生纸都卖了一大捆，顾汝伊笑刘燕妮是提前包办。刘燕妮说：“不提前行吗？你不就像个孩子！”
刘燕妮一走，顾汝伊的时间观念也有了改变。以前不管在哪里，总想着要回家。现在是回家与在外都一样，所以也不急了。有时也被黄玉林他们拉着去唱唱歌。唯一不变的是晚上总是不断的有人来找。他在外，打电话找；他刚一到家，来人就像算准了似的，接着就按门铃。找他的大事也有，的是小事。有些事按他的看法，根本不需要找到他这样一个省委秘书长的头上。
可是现在中国就是这么一个风气。凡事都找人，好像不找人，什么事都办不成。找了人，就有保险了。既是来找他，少不得要带点烟酒，有的甚至直接送卡。一开始他也不断地拒绝，甚至生气。可是来找的人好像铁定了要把东西送出去才安心，即便是拼了命似的推，最后还是只好放下。烟和酒已经在书房里堆成了一个小堆。以前，处理这些烟酒都是刘燕妮负责，她一走，顾汝伊只好任它放着。卡放在抽屉里，也有一小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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