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镜头13：听说
时间：2013年9月。
地点：花城.省委办公厅。
有一天晚上，又来了几个人，说完事，放下烟酒就走了。顾汝伊看着烟酒，不知如何是好。正好刘燕妮打电话来了，顾汝伊便将这事说了，问怎么办？刘燕妮说：这事是难办，不收又不行，收了也不能浪费掉。不行这样，让以前老是收咱们家烟酒的老板直接去拿。顾汝伊说这不好吧，刘燕妮说那还有别的什么好办法呢？顾汝伊这时就想到了大顺子。虽然他同大顺子也只见过两面，但他看得出来这个老家的远房侄子，精明，也还厚道，不是那种贼坏的人。他跟刘燕妮一说，刘燕妮说也只好这样了，就找他吧。
第二天一上班，顾汝伊就找到大顺子的电话，告诉他请他什么时候来花城一趟，叔找他有事。大顺子激动得话都差点说不出来，一个劲地说：我就去，就去。顾汝伊笑道：不要就来，没这么急。我也还有事，这样，你晚上到我家吧。
放下电话，顾汝伊又笑了一下。桌上放着赵军刚送来的关于民营企业调查的报告初稿。顾汝伊翻了翻，二十多页，怕也有一两万字。他也知道搞材料是个辛苦的事，赵军的脸最近看得出来瘦了，好几个调研报告都压在政研室的笔杆子们头上，用他们自嘲的话，叫“十万大山”。中国革命打倒了三座大山，获得了中国人民的解放。而这十万大山，却是一年年地打不倒，打不倒又还不见成效。倘若用物理学的名词来形容，就叫“做无用功”。
顾汝伊刚刚看了两页，王晟进来了。
王晟瞅了一眼桌上的材料：“唉，搞不完的文字啊！有个事，我向你汇报一下。有个别同志反映，我们的个别司机经常晚上开私车，出入一些娱乐场所。我觉得，这件事恐怕影响不好，损坏省委的形象。你看，要不好好处理一下？还是……”
“有这种事？具体是哪个司机，清楚吗？”
“的确有这种事。我也看到过，只是以为是领导在用车，才没有问。至于司机，可能是指高放书记的司机小刘。”
“啊。”顾汝伊望了望王晟，心想这事不太好办了。
“你看，需不需要给高放书记说一声？”
“暂时不要。这样吧，我有空找小刘谈谈。”
王晟说那也好。其实这事顾汝伊也听小韩说过，但是说得含糊，他也没有细问。现在既然有人反映上来了，就一定得处理。领导干部的司机，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领导干部的形象。司机不好，往往老百姓怪罪的就是领导。但是，顾汝伊也知道，领导干部的司机轻易也动不得。既然跟了领导干部，就成了领导干部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动司机就更得注意。动得不好，领导干部不满意，事情就会办砸了。
顾汝伊打电话让赵军过来。赵军很快过来了，顾汝伊将稿子递给他，说：“我基本上看了，觉得不错。大概都是体现了高放同志的意思。个别地方我改了一下，打印后先请相关部门和个别市的同志来座谈座谈，集思广益。最后成稿后，再送高放书记。”
赵军点点头，故作神秘地说：“听说有人把李弘告到京城去了……”
顾汝伊没有做声，这事他也还是第一次听说。
赵军接着道：“财政厅的几个老干部联名给京城叶正明书记写信，叶书记批转中纪委，要求认真查处。如果属实，一定要严肃处理。”
“什么时候的事？”顾汝伊问。
“我也是刚刚接到京城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可能最近京城就要来人。”
“啊，好的。不要外传。材料要抓紧。”
赵军拿着材料出去了，顾汝伊站起身来，轻轻地掩上门。京城要来查李弘，这个消息对于顾汝伊来说，是一点先兆都没有。李弘是高放到花城后，从省财政部要来的。当时，高放的理由有三条，一是财政厅长不能由本地人担任；二是从财政部要人来关系熟，有利于工作；三是李弘办事能力强，有创新意识。当然更重要的一条，高放没有说，那就是李弘到花城来任财政厅长，是加强了他作为省委书记对财政的掌控能力。
李弘年龄很轻，正是意气奋发的时候，平时，顾汝伊与李弘也不是太打交道。财政厅是政府组阁单位，按理他应该地与政府走到一块，特别是与省长和分管财政的常务副省长走得近才合理。但是，在花城，所有官场的人都知道，李弘与高放走得最近。他们经常一个航班回北京，高放到外地考察，李弘必定在名单之中。在政府，分管财政的陈锋是高放的人，加上李弘，高放对花城的财政基本上是算控制住了。李强作为一省之长，却在很多财政问题上，施展不开手脚。
老干部来告李弘，不知道是财政厅本身的老干部，还是指其他的老干部。一般情况下，老干部是指一些已经退下去的原来的领导，至少是副处以上的，才能算得上老干部。老干部退下来后，往往对社会上特别是对官场上很多的行为看不惯，有时甚至生气，义愤得不得了，心急得不得了。他们虽然人是离开了官场，可是官场的消息还是一件不少地打听，然后议论，然后评价。有一些老干部，更是隔三差五地跑到省委省政府来，反映问题，抨击时弊……
顾汝伊就经常接待这样的老干部，老干部是一股不可低估的势力。在位时，他们自己被别人议论。退下后，他们的议论很有力度，也很有影响力。老百姓相信他们，而且，他们从官场汝伊走来，对官场的规则是知根知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联合起来要告一个人，就不是单纯的告了，而是当成了一件事业来做。如今，李弘不知有什么落到他们手里了，居然被告到了京城，而且引起了叶正明书记的重视。可以想象，告状信所涉及的内容一定事关重大，不然一个省委书记是不可能轻易去对某一件告状信，作专门的批示的。
那么，他们到底告李弘什么了呢？顾汝伊反复地想想，也想不出头绪来。
中午，顾汝伊到人事局去吃饭。人事部的一个调研组正在花城，专门调研公务员法实施情况。下午调研就要结束了，本来是请余天副书记陪着吃餐饭的，但余天书记另有安排，顾汝伊只好出面陪了。
秘书长这个角色，很有些意思。比如吃饭，如果其他书记因为临时有事，秘书长就经常代替他们去出面应酬。各个部门是不管这事的，不管是副书记，还是秘书长，在他们眼里，都是领导。领导出了面，就给足了部门的面子。部门在上级领导眼里就很风光。这也是中国官员为什么饭局多的一个原因。其实，身在局中，有时候顾汝伊也感到一些无奈。但无奈归无奈，出面还是要出面的。
人事部带队的是个司长，姓莫。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莫司长来自人事部，但毕竟只是司长，比顾汝伊矮一级。所以，中午的饭的中心不是调研组，而是顾汝伊了。人事厅的王平原厅长，不失时机的介绍了顾汝伊辉煌的从政历史，莫司长几乎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顾汝伊当然只是谦虚地笑着。他由着王平原去说，中餐不准喝酒，再不说话，吃饭就一点气氛没有了。
莫司长老家其实就是花城人，只不过在他父亲那一辈就搬到北京了。他同李弘恰巧是老朋友，当然就问到李弘。莫司长说前几天，李弘专门请了他们调研组一餐。“李弘比在财政部里时更能喝酒了。”莫司长悄悄地问顾汝伊，“听说李弘要当副省长了？真快啊。他下来时，才是副厅。马上要成副省了。”
“啊，啊，这事……啊，我没听说。”顾汝伊含糊着。
“秘书长真是……哈哈。不问了。”
顾汝伊心想不是你不问，而是我确实不太清楚。李弘以前跟他说过，想在这次的换届中动一下。财政厅长调整，除了向上，没有向下的可能。李弘的意思，顾汝伊自然明白。不过，今年的换届空间很小，按现在的局面，李弘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如果纪委真的要来查他，就是没查出问题，也洗不清被查了的事实。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如果高放换届时不走，他应该更希望李弘留在财政厅长的位子上的。
饭很快吃完了，顾汝伊与莫司长一行道了别，就让小韩送他回家。临出宾馆门时，他看见韩婷婷正从里面出来。韩婷婷看见顾汝伊，脸竟然一红，还是很调皮地喊了声秘书长，顾汝伊笑笑问：“也吃饭啊？”
“来了几个老朋友。”韩婷婷说话的声音清脆甜美，“啊，其中有组织部严华副部长的秘书，我和她还是同室呢。”
“啊，那代我向她问好。”顾汝伊笑道。
韩婷婷说当然可以，转身走了。顾汝伊着她的背影，感觉韩婷婷就像一只早春的燕子，轻盈可爱；又像街头的香樟，清新可人。
晚上回家，顾汝伊边看电视边将衣服洗了。衣刚晾好，门铃响了。他以为是大顺子，就擦着手来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陌生人，问：“顾秘书长吧？”
顾汝伊答是，来人说：“我是从北京过来的。魏洪兴
秘书长让我来看看您。”
“啊，那请进吧。”进了门，来人先是夸奖了一番这屋的装潢，说用料好，上档次。接着又介绍自己叫叶峰，是北京某部某书记的侄子。这次来花城，主要是想参与花城滨江大道的竞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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