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镜头25：听说
时间：2013年11月。
地点：花城.省委办公厅。
李强说完，看了看高放，这显然与刚才高放同意了他对雷远程事件的表态有关。李弘是高放的人，这在花城官场，尽人皆知。李强更是清楚明白。越是这样，越不能说过头的话。何况刚才高放已顺手卖了一个人情。
“这样吧，”高放摸了摸头发，望了一眼会议室，说道：“这样，同意中纪委的建议，对李弘同志‘双规’。同时，花城省委的态度也是明朗的，那就是我们不搞政治运动，不搞连带打击。李弘同志有问题，这完全是他个人造成的，当然这与组织上没有及时发现和引导教育有关。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自己。所以，对这个案件，我们既要吸取教训，又要防止因此带来的其它负面影响。请晓风同志向京城的调查组讲明我们的态度，不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当然，我们这不是干预调查组办案。省委对调查组的工作，给予全力支持，这是不动摇的。”
高放这一番话，说得句句原则，却句句有内容。态度也是很明朗的。武田臣连忙答道：“会后我就向光调转达省委的意见！”
滨江大道的改建工程，目前已经通过了规划和前期筹备，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工程中最核心的一件大事：招标。作为花城历史上最大的省政建设工程，多少家工程队都在眼红红地看着，谁都想把这个工程吃下去。顾汝伊在没接手前，叶峰就来了。接手后，**又找了。还有其它的几家公司，也都通过不同的方式，向顾汝伊表达了意思。这么大的工程，通过招标运作，是无疑的。关键是怎样招标，如何招标。是不是带有倾向性意见，走过场；还是公正公开地凭标的，这都是十分棘手的问题。
顾汝伊在汇报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坚持公开招标，搞阳光操作。
陈锋接着补充汇报了滨江大道改建的一些前期情况，万事俱备，只欠动工。对招标，陈锋有意识地回避了。
余天副书记和余天都是改建工程的副组长，余天先看了眼余天，示意余天先说。余天就动了动身子，哼了下嗓子，开口道：“滨江大道的改建，任务重，事头多。不仅仅有下一步的改造。更有第一步的拆迁。拆迁政策虽然出台了，居民是不是满意，还有待于看成效。因此我的意见是一边抓拆迁，一边抓招标。对于参与招标的公司，我想最好还是先进行必要的审查。不然就会出现鱼目混珠的情况。”
“这个我同意余天书记的意见。但是，对于来投标的公司进行审查，这只能是从资质上，而不能进行行政干预。滨江大道改建，事关花城的形象，马虎不得。”余天说完，便起身拿出手机，出去接电话了。
其它几个常委也都发表了意见，大同小异。李强没有表态，只要求：一切公开运作，绝不允许任何暗箱行为。
高放等大家都说完了，才把手从头发上拿下来，慢慢道：“我原则上同意大家的意见。滨江大道的改建，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单项的工程，它事关花城形象，事关省委省政府的形象，也事关居民的切身利益。这要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整个工程请汝伊同志负责，马上开始运作。我在这里表个态：不参与不干预工程的对外招标。我希望其它所有的班子成员，包括人大政协的领导，都不要介绍工程队，拉关系，影响公开招标。”
顾汝伊觉得高放这个表态，充满深意。也是对他工作的一个最大支持，就说道：“我会及时向常委会汇报工程的进展情况，同时谢谢各位的支持。”
高放望着顾汝伊笑了笑，顾汝伊又想起**，赶紧补充道：“另外我还有件事，想在这里先说一下。也是关于人在大道的事。省建司的**前几天和几个老工人找到我，要求承建一部份工程。不知大家意见如何？是让他们一道参与竞争，还是专门拿出一段，由他们施工？建司是个老大难企业，大家都清楚的。我就不说了。请大家定。”
“这个我看可行。建司困难重重，让他们来承建一段，也是合情合理的。”李强先说了。
高放又望了望顾汝伊，眼光便飘向了别处。然后，慢吞吞地说：“最好目前不要这样。建司的困难大家都知道。但是，因为困难，就搞特殊化，容易扰乱正常的工作秩序。李强省长，你看是不是先这样，同样参与招标。过后再说。”
李强被高放一问，很被动地说了声可以。
组织部长程前明问还有几个人事问题，是不是也一并研究了。高放站起身来，说下次吧，今天的会议就到这了。说完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却站住，回过头来对田欣说：“田欣同志，请过来一下。”田欣过去，两个人便径直到高放的办公室了。
李强省长下楼时特地拐到顾汝伊的办公室，顾汝伊赶紧请他坐。李强笑道：“坐就免了吧，你们最近给高放同志搞的关于私营企业的调查，很有份量哪！以后就要加强这方面的调查，不仅仅是省委的，政府也要。”
顾汝伊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不能仅仅为高放搞调查，也要考虑考虑李强，就笑着说：“政府办公厅笔杆子多得狠，哪个拿出来也比政研室强。”
李强哈哈一笑，“你啊！好的，不说这个。最近听说严华部长来花城了？”
“是吗？我也不太清楚”，顾汝伊回答得快而干脆。
“上次严部长来，不知对花城感觉如何啊？我就看不惯窝里斗，团结多好。最近听说高放同志要走了，他对花城有思想，特别是经济发展上有见地。真走我还有点舍不得啊！”
“也是”。
“听说你要到政府，我欢迎啦。不管下一步我在哪里。汝伊同志工作扎实，现在政府工作就要这样的同志。”
“啊，哈哈，我都不知道。还是请李省长关照，把我要过去好了。”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吧。好了，你也忙，我就不说了。”李强说完就往外走，顾汝伊站在门口。李强回头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顾汝伊关上办公室的门，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樟树的绿色，正一天天地茂盛起来。他想起刚才的常委会，研究的议题之外，他最大的感觉就是高放书记今天的态度。以往每次常委会，明显地可以看出高放在气势上要胜过李强一大截，在很多议题的表决上，高放经常否决李强和意见。而今天，李强所发表的意见，高放基本上都同意了，虽然议题特殊，但气氛却少有的融洽。在人事任命这个最关键的议题上，高放今天采取的办法也很独特，他根本就不去触及。会后，高放又单独找田欣谈话。李强跑到顾汝伊的办公室，说的话倾向性也很明显。这一切，在顾汝伊到省委来任秘书长后的这两年，从来没有发生过。
难道花城官场的格局真的要发生什么变化？还是……
前几天马汀曾说李强也要离开花城，但是听李强刚才讲话的口气，不像是要离开花城的样子。相反，话里处处透出他要担任花城一号人物的信息。李强到花城也八年了，按照中央的规定，他这一届必须从省长的位置上调出。要么就地担高书记，要么离开花城。如果从顾汝伊的判断看，李强个人是倾向于留在花城的。虽然他在岭南省省长的位子上被稍微停顿了一下，但现在也毕竟才四十五岁。何况岭南省的位置，也不是其它地方可比的。只要在岭南当上书记，将来的结局不会少于一个副国级的。顾汝伊与李强的关系，不温不火。而且，因为洪部长，李强对顾汝伊的客气和和尊重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临下班时，赵军和李洪彬一块儿进来了。两个人笑着，顾汝伊问碰上什么高兴的事了，赵军说不是高兴的事，是看到手机上的一个段子了。顾汝伊没有做声，李洪彬就开始读起来：花和尚吃酒，财神爷建庙，请打两句歇后语。答案：花和尚吃酒，烧死了；财神爷建庙，钱倒了。
顾汝伊听了心想，这民间文学来得真快，也很巧妙。第一句是讽刺雷远程，第二句是写李弘。生动朴素，简直比诗经年代的采诗官还要直接。
莫名虽然唱歌不怎么样，但对唱歌的劲头却是绝对一流的。他一首接一首地唱了大概四五首，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问顾汝伊：“你也来唱一支吧？你那好嗓子，不唱可惜了。”
顾汝伊笑道：“我有什么好嗓子，早不唱了。而且这上面的歌，我也唱不来。”
韩婷婷在旁边说：“秘书长会唱歌，这可是个新闻。就唱一个，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顾汝伊还想推辞，韩婷婷已经站起来，喊道：“大家静静，静静。下面我们有请秘书长为我们演唱一首”，说着她停下来问：“秘书长，唱什么啊？”
顾汝伊看这阵势，不唱也是不行的了，就点了个《北国之春》。
很多年没有唱歌了，顾汝伊的嗓子有点发紧。一张口，就感到声音老是出不出来。他弯下腰喝了口茶，再唱，好些了。他唱歌的基础在，而且声音的天赋也不错，所以一唱得顺了，声音马上冲出嗓子，既响又抒情。韩婷婷听着，一个劲地鼓掌。等到一段唱完，韩婷婷赶紧拿了一束塑花，上前献给顾汝伊。虽然灯光不是太亮，但顾汝伊仍感到韩婷婷的脸一定是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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