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镜头30：听说
时间：2013年12月。
地点：花城.省委办公厅。
顾汝伊笑道：“连齐主任都这么说，我们当官就更没意思了。”
“哈哈，我也只是说说。跟你说。在外人面前，还不是一样摆着谱。”齐鸣笑道。
顾汝伊看看手表，也快五点了，就起身告辞。
回到和平大酒店，高放带着王兆和也正好到了。晚上就在酒店里宴请国土资源部的王部长。
魏洪兴秘书长也来了，一见到顾汝伊，就问滨江大道工程进展怎样了。顾汝伊说还正在拆迁，下个月要搞招标。魏洪兴意味深长地笑笑，拍着顾汝伊的肩膀说：“要关照关照啊！”
顾汝伊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大家入席坐定，酒菜就上来了。
这天晚上，顾汝伊彻底地喝醉了。小韩后来说：“我从没看见秘书长喝酒当场吐了的，这是第一次！”
全国民营企业管理工作现场会如期在花城召开。说好的那位副总理却没有到来，这很让高放失望。据说是因为中央临时有一个会议，冲突了。当然要以中央为主，因此这个会就全权委托洪部长了。
会议采用了“参观，研讨，总结”这样的三段论方式。第一段是参观。
高放书记李强省长和余天副书记以及顾汝伊秘书长等花城省的领导全程陪同。京兆的场面究竟是不一样，一进大门，一大幅“现代管理是企业发展的根本”的大标语，就扑面而来。洪部长看了笑笑，对高放说：“这个老王，还是那么有声有色啊！”高放道：“这都是洪部长培养的结果。京兆今年的税收能突破三千万，那边的二期与香港合资工程也就要开工了。”
李强跟在后面，正在同余天谈着什么。有高放在，李强基本上是没有多少机会接触洪部长的。顾汝伊跟在更后面，余天回头问：“听说省国土局已经同意了京兆的用地？”顾汝伊想打个马虎，但是想想还是得说，就笑了笑，“高放书记亲自出面了。”李强这时插上话道：“这简直是乱搞。土地这么敏感，谁能一下子动八百亩？何况一个京兆，要个二三百亩足够，要八百亩干什么？卖地啊？”
顾汝伊没有搭腔，余天却开口了：“八百亩不是馅饼，是套颈子的哟！”
王兆和带着大家到车间，到管理区，墙上到处都是关于企业管理的标语和牌子，有些地方还正儿八经地挂着各种认证的管理程序，底下签着一个个管理者与在岗者的名字。顾汝伊边走边看，心想这王兆和做点事，还是很像的。他左右看看，没有看见黄玉林。就问一个旁边的京兆的副总，这人告诉他黄总到北京去了。昨天晚上走的，王总下午也要过去。
顾汝伊啊了一声，继续朝前走。看完了厂区，高放提议请洪部长到京兆新的二期工程去看看，也在到临海羽绒公司的路边上。
车子开到京兆二期工程的地上，才几天时间，王兆和居然把这里弄得机器轰鸣，人声鼎沸了。
高放站在洪部长的边上，介绍说这就是被上面暗访了的京兆二期工程，说是违法圈地。“洪部长，这么热火朝天的，还叫圈地吗？我看这是别有用心。现在京兆正在上坡的时候，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掐脖子。”
洪部长听了点点头，问王兆和：“最近才动的吧？我知道老王。不过动了就好。”说着，洪部长喊道：“国土局的王局呢？过来看看，这哪还能叫圈地？要如实地把情况上报上去。经济建设中，适当地运用存量土地资源，来换得运行资本，也是一种创新嘛。高放同志，下一次你的调研文章中就要有这一段。”
“当然。洪部长一下子就看中了问题的实质。京兆虽然把土地抵押给了银行，但是这地还是活地，还可以用。这不，二期开始了。没有银行的资金，就很难办到。这正是洪部长说的创新哪。可能探索中还有些不太规范，但是毕竟是探索嘛，是吧？”高放说完，望了望洪部长。洪部长的眼光正看着远处，有些飘忽。
顾汝伊听着高放的话，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他心里更佩服的是王兆和。短短几天，就把这块原来长满青草的土地，变得像一个红红火火的大工厂了。上次到京城运作，省国土局答应了到国家局替京兆说话。这回，王兆和算是给了他们一个鲜活的证明：这地不是圈着卖的，而是实实在在地用来做工厂的。
这个主意一定不是王兆和一个人想出来的，没有高人指点，王兆和动用这么大气力，来做这个场面，他是不会同意的。
李强在地上转了一圈，大家往回走时，李强突然问顾汝伊：“港商的资金到位了吧？现在很多的合资企业，其实只是图个合资的牌子，关键是享受国家的政策。资金说得天花乱坠，到头一分没有。”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顾汝伊道。
余天就喊王兆和过来，把李强省长的话问了一遍，王兆和答说：“港商主要是出设备和技术，基建资金由我们负责。”
“我说嘛，就是这样。他们出设备和技术，我们出资金。设备和技术都是上一代的，也是最高价格的。一合资，就等于他们卖了设备，卖了技术。不管将来怎样，他们该得的已经得了。这不正常哪！”李强说着有些生气了。
车子出了京兆二期，直奔临海。顾汝伊感到羽绒公司最大的变化就是每个人胸前多了块小牌子，上面清楚地写着姓名岗位。董事长的汇报也改成了聘请的总经理的汇报，这说明上次跑了一次，还是很有成果的。洪部长看了也很满意，说职业经理人制度，是民营企业向现代企业过渡的一个重要标志，是明晰产权，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有效步骤，希望各地认真学习，不断推广。
下午分组讨论。大家围绕的主题就是洪部长在两个参观点所发表的讲话，虽然短，少，但是主题明确，这就有了讨论和深入研究的方向。现在的会议，看起来是大班人马，但真正是带着脑袋来参加会议的不多。很多人都是带着官职来参加会议的。参观，听报告，最后总结，程式化，公式化，概念化。回去后再传达，就是把领导人的讲话变成自己的讲话，再念一遍，就算是贯彻了。
洪部长没有参加讨论，下午他单独安排了活动，连高放书记也没有陪同。晚上，洪部长召集参加会议的各个地省的领导开小会。洪部长的情绪有些激动，讲话比往日罗嗦多了。他从自己在花城工作开始，一直讲到这几年在京城当副省长的感受。顾汝伊听着老是觉得不太对头。洪部长一贯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怎么今天晚上离题万里地说个没完？要是说一点在花城的经历，当然未尝不可。但是，现在洪部长显然已以不是在说花城了，好像是在回顾自己几十年在官场的历程。
“我向来认为，我做的事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洪部长说完这句话，望了望大家。许多人的表情都是很不自然的，谁都搞不清一个副省长怎么突然如此感慨如此深沉起来？洪部长要到省委任副书记的消息，在座的人几乎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洪部长现在说这样的话，就更不能为他们所理解了。
小会过后，洪部长特意请顾汝伊到他的房间。坐下后，洪部长问道：“汝伊今年三十多了吧？”
顾汝伊有点莫名，但还是答道：“三十四了。”
“啊，也不小了啊！上次听说你想到政府去？”
“也只是想想，秘书长难当哪。”
“这倒也是，秘书长太杂了。到政府也好。我上次给严华部长说过。以后就看你自己了。”
“这……”
“花城复杂啊，下一步高放同志和李强同志都要走，谁来了谁都不太好办。唉，不说了！有空多去看看你阿姨啊！”
“这……”顾汝伊听着洪部长的话，觉得有些言外之意，却不敢说出来。“这”了一会，还是没说。
洪部长说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顾汝伊告辞出门，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洪部长的话。
荷花来了一些日子了，每天上午过来，主要是搞搞卫生，洗洗衣服。下午和其它时间，她还在另外一个地方上班，晚上也不住这。这都是大顺子安排的，顾汝伊从荷花来，到现在才见过三次。她来的时候，顾汝伊上班了。顾汝伊回家，她已经走了。唯一让顾汝伊感到荷花来过的，就是这些洗好的衣物，和经常被晒出阳光味道的被子。
刘燕妮走后，顾汝伊自己没有晒过被子，到了梅雨时，被子晚上睡上去沾乎乎的，手一拧，似乎能拧出水来。荷花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洗被，晒被，睡在有阳光味道的被子里，顾汝伊想到自己小时候，，清爽的被子有母亲的味道。
大顺子倒是来过，主要是来拿别人送过来的烟酒。
在顾汝伊的书房里，方勇和其它人送的几张卡还放在那儿，这事不太好处理，直接交给大顺子，不就是等于告诉他自己收了别人的钱吗？但是也不能这么一直放着。顾汝伊想一定要有一个万全之策，好来消化解决这些。
前几年，花城官场上，来来往往的无非是条把烟瓶把酒，到这几年，大部份都成了卡了。烟酒成了卡的外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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