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镜头29：听说
时间：2013年11月。
地点：花城.省委办公厅。
“是有事，听说中央的矿山检查组要到沿江来。是不是有这回事？”莫名喘着粗气。
“还没听说。不过是肯定要来的，全国都在整顿。”
“真要来？”
“也许是吧，你做好准备，不就行了。没有问题，怕查什么？”
“问题是没有，可是一整顿，沿江就没日子过了。那样，我也只好走了。”
“我在北京，回去再说吧。”
挂了电话，顾汝伊仿佛看见莫名急猴猴的样子。其实这事，顾汝伊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告诉过莫名，让他注意点。沿江是靠矿山过日子，但不能违反国家政策。外地资本大面积流到沿江，矿山被过度开发，而且安全问题也得不到保证，老百姓抵触情绪很大。上一次小甜甜去时，就被老百姓围住了，将来也许还会出更大的乱子，这一直是顾汝伊替莫名担心的。
顾汝伊迷糊了一会儿，就有小姐来问要不要特殊服务，他赶紧回了。心想这蒙传碧，上去就不下来，也真是！
迷糊中顾汝伊好像看见了韩婷婷，还是在那天晚上陈笑天的饭桌上。顾汝伊和方城谈得投机，酒就多喝了点，头不知不觉就昏了。
方城也是海量，两个人海阔天空，到最后，顾汝伊醒过来的时候，已在自家的床上了。他吃了一惊，爬起来看看屋里，韩婷婷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顾汝伊赶紧又缩回来，确认自己衣衫完整，才走出来，不好意思地问韩婷婷：“是你送我回来的吧？谢谢了。”
韩婷婷已经站起来，笑着说：“我和老陈一道送你回来的，他有事先走了。你可是醉得厉害。现在好了，没事了，我也走了。”说着就往门边走。
顾汝伊上前道：“夜深了，我送你吧。”
“也好”，韩婷婷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两个人便出了门，走在外面的林荫道上，顾汝伊看见整个院子都已经没有了灯光。再往前走，门房也关门了。顾汝伊准备上前去叫门，韩婷婷却拦住了他，轻轻地说：“别叫了，你回去吧。一个堂堂的秘书长这么夜深送一个女孩子出门，传出去不好听。你先回去。我等你上去了再来喊门。”
顾汝伊有点为难，但一想韩婷婷说得也有理，就轻轻地拍了拍韩婷婷的脸，小声道：“那就听你的吧。我先走。谢谢你了。”
韩婷婷说：“走吧，我可要喊门了。”
顾汝伊赶快往回走，然后上了楼，进门后关了灯，走到窗户前，他蒙胧地听见韩婷婷正在喊门，不一会儿，门房出来了。两个人说了几句话，韩婷婷就出门去了。顾汝伊赶紧找出手机，给韩婷婷发了个短信：谢谢你的细心和理解，愿你快乐。
回到客厅，顾汝伊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心想着韩婷婷该走到哪里了，她的家就在附近，但是到底多少路，顾汝伊也不清楚。这个女孩子，是顾汝伊到地方上以后，第一次让他感到可爱的女孩子。回头一看，这些年来，顾汝伊事实上很少再顾及到这些，在他的眼里，在他的日程安排上，的是官场的是是非非，是在官场这台大机器上不断地转动铆紧协调和圆滑。如果说韩婷婷能让顾汝伊有些什么想法的话，那这种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韩婷婷让顾汝伊机械的生活有了一点生动。
现在回想起来，顾汝伊好像还闻见韩婷婷头发的清香。他的手机还保存着韩婷婷回家后给他发过来的短信：累了别挺着，休息休息；烦了别闷着，联系联系；馋了别忍着，咪西咪西；乐了别揣着，同喜同喜……这个短信让顾汝伊开心地笑了一回。他又打开手机，调出来看了一回，又想给韩婷婷发个短信，但随即就否定了。他摇摇头，放下了手机。
蒙传碧他们终于下来了，个个脸上都是红红的，顾汝伊当然不会多问，只是笑笑。李司长说：“让秘书长久等了，真的不好意思。”
顾汝伊笑道：“我正好睡了一觉，昨晚没睡好。”
李司长和几个处长出门后，顾汝伊让小韩用车子送一下，蒙传碧没有去，留下来陪秘书长。蒙传碧说：“秘书长不怪罪吧？”
“怪罪什么？”顾汝伊故意问道。
蒙传碧也就哈哈笑笑，接着问是下午去找洪部长，还是晚上去。顾汝伊说下午去，洪部长正好在。蒙传碧问道：“洪部长老早就说要到中央，唉……”
顾汝伊清楚蒙传碧这一声唉是什么意思，蒙传碧是洪部长在花城时提起来的，他本来只是临海市的一个副市长，能坐到国土厅厅长这样重要的位子，没有洪部长是不可能的。所以，蒙传碧也铁了心跟着洪部长，就是洪部长离开花城后，他也一直跟得很紧。省里有些领导早就想动蒙传碧了，无奈洪部长在前面发话，谁都撼不了。蒙传碧当然盼望着洪部长能更快地上去，但是，他这一声唉，却又含着许多的莫名的无奈。
突然，蒙传碧问顾汝伊：“秘书长清楚李仁为什么到纪委吧？”
“这……”顾汝伊一时不好回答，干脆马虎了。
“这是洪部长打招呼的”，蒙传碧说。
这倒是有些让顾汝伊吃惊，洪部长打招呼让李仁到纪委，这看似不合情理。在花城，谁都知道，李仁是洪部长的嫡系。李仁当建设局长，是花城少有的几个狠局长。没有多少人能动他。上次研究时，高放突然提出李仁到纪委任常务副书记，顾汝伊也感到很让人费解。后来他想高放也许是为了让关鹏到建设才先把李仁下了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洪部长又为什么突然要提出将李仁调出呢？
顾汝伊想问蒙传碧，但是不好开口，倒是蒙传碧说了，“李仁在建设系统太多年了，有些问题不太好说。而且可能有牵连。洪部长这是爱护他啊！”
顾汝伊这一下明白了，而且顾汝伊还更深层次地想到洪部长上一次专程秘密地回到花城的目的。李仁到纪委后，按理他是应该有想法的，但是每回上班时在大院里碰到，李仁却总是高高兴兴的，好像捡了便宜一样。以前，关于李仁和建设局的检举信也是不断。奇怪的是，李仁一离开，这些信好像一夜间统一消失了，再也没收到过一份。想到这，顾汝伊不经意地笑了笑，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担忧。
小韩回来了，蒙传碧问是不是就去。顾汝伊说当然。车子就往国家部委集中的那条街开。昨天晚上，顾汝伊已经打了电话，问了阿姨，知道洪部长今天在北京。顾汝伊坐的车子是有发改委大院的出入证的，所以直接开了进去。上了三楼，到洪部长办公室，一问洪部长果然在，顾汝伊就让秘书进去通报一下，说岭南省委的顾汝伊来了。不几分钟，秘书出来，请顾汝伊进去。蒙传碧也要跟着，秘书却说洪部长只请了顾秘书长一个人，你在外等着吧。蒙传碧眨巴了下眼睛，心里有些不太高兴。顾汝伊进去，洪部长问了情况，立即道：“这个事情很敏感，现在不要再找了。中央已明确表态，要严肃处理。汝伊啊，你先回去吧。有办法我自然会照顾的。”
顾汝伊听洪部长这样一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但是洪部长毕竟没有把话说死，就说明还可能会有办法的。
洪部长问了问刘燕妮在澳洲的情况，顾汝伊一一地说了。又问道花城几个老同志的身体，顾汝伊说基本上都还不错。洪部长有点感慨，“这样最好啊，无官一身轻！”
顾汝伊不知道洪部长为什么有这样的感慨，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就是不提花城最近发生的李弘案件的事。秘书进来，请洪部长上去开会。顾汝伊马上起身，道了再见，就出来了。洪部长也跟着出来了，见着蒙传碧，一愣。蒙传碧已经上前喊了声洪部长，洪部长说：“你也来了？汝伊刚才怎么不说？这不，我要去开会了。”
“首长忙，我们也走了”，蒙传碧说。
洪部长就送顾汝伊和蒙传碧到了楼梯口，自己上楼开会去了。蒙传碧对顾汝伊说：“洪部长好像比上次更瘦了。
在车上，顾汝伊将洪部长副省长的话告诉了高放，高放在电话里嗯嗯了几声，然后说：“你就在北京，我马上过去。”
时间才下午三点半，顾汝伊让蒙传碧在和平大酒店开了房间，自己却和小韩出去，到发改委了。齐鸣主任正在，见着顾汝伊，说了几句话就问李弘的案子怎么样了。顾汝伊说顶玉玺在办这个案子，保密得像铁筒一样，一点风都不透。齐鸣说：“我可听说李弘在里面把什么都说了，牵连到了一些人，京城正在考虑。”
“我也听说。不过也有人说李弘什么话也没说，一个人扛了，而且现在问题也就只出了财政大楼上，李弘的家人已将钱退了。”
“如果这样，要好些。唉，现如今，一个萝卜连出一片菜地，人心不稳哪！”
顾汝伊没有做声，齐鸣望了望他，小声地说：“我还听说前任省长……”
“前任省长……”
“啊，不说了，不说了，道听途说而已。
齐鸣很快茬开了话题，说到刚从非洲回来，那里的土著民族活得自在。“个个都是真实的，虽然戴着面具。我们没有戴面具，却经常显得不真实。汝伊啊，有时候我真后悔进入官场哪。半夜想想，当官是最没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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