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镜头2：流水不腐
时间：2014年1月。
地点：岭南.省委办公厅。
高放书记接着说道：“一个人要走向**走向堕落，首先是思想上的**，行为上的堕落。我们党的原则历来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对李弘案件，也要抱着这种态度。在分清领导责任的同时，重点是对他自身的问题进行调查。我坚决反对事态扩大化，不能因为李弘，搞得岭南人心惶惶。大家好好地想想，岭南这几年经济发展的成就，主要靠的是什么？就是稳定，就是团结，就是拧成一股绳。前几天，我向省委汇报，省委主要领导也同意我的观点。因此，我提议：一是成立李弘问题专案组，由武田臣书记担任组长，配合省调查组工作。二是从现在起要在岭南全面宣传经济发展的成效，让老百姓看到岭南的发展，向往岭南的未来。同时，在干部党员中开展反**教育，以此为鉴，防患未然。”
顾汝伊侧眼看了看李强，好像并没有看出什么。只听见高放说：“如果大家没意见，关于李弘案件暂时就这样了。下一步再视具体情况而定。”
会议的第二个议题，是关于雷远程的。雷远程出事后，审计部门在对物价局的审计中发现了一些问题。
余天副书记是联系物价工作的领导，他先介绍了审计部门发现的有关情况，主要还是经济问题，涉及数字也不是太小。但是没有发现其它违纪现象。余天一说完，余天副书记便道：“雷远程的问题，是个特殊问题。我建议大家研究时要慎重。这不仅仅是因为人死了，而且还涉及到一些具体的矛盾。至于怎么处理，请大家再议。”
余天这事实上是玩了个滑头，发了言却不表态。这在常委会上也是经常出现的。遇到棘手的事情，以进为退，进中有退。
李强这回却没有急着说话，他望了望顾汝伊，“顾秘书长参与处理了雷远程事件，请汝伊同志说说吧。”
顾汝伊没有想到李强直接把皮球踢了过来，他只好接球，“雷远程的事情，大家都清楚。我参与了事件的处理。至于对他身后的一些问题。我想：只要不是太大的问题，我的意见是既往不咎。”
“我同意”，李强第一个站了出来，这更令顾汝伊吃惊。
“我同意”，李强说：“我同意汝伊同志的意见，人也死了，所涉及的经济问题，大都是因公的。只有极少数的是跟个人有关。再处理，不太合情理。”
高放大概也没想到李强是这个态度，看着李强，一直不说话。李强问道：“高放同志，你定吧！”
“那好，就这样吧，按李强省长的意见办。”高放几乎是应付性地说出了这句话。顾汝伊看到李强嘴唇动了动，显然是有话要说。果然，李强开口了，“物价局是个重要部门，现在雷远程出了事，内部很乱。我提议由沿江市市长陆春明同志来担任此职。”
李强这个提议一出，满座皆惊。一般来说，一个市长直接到省里任职能局的局长，是基本上合乎常规的，虽然任的是物价局局长，看起来职位是稍微好了点，但也说得过去。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了不起的事，但是，现在李强提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陆春明。陆春明在沿江一直跟莫名关系搞得很僵，莫名几次向省委汇报要求动一下陆春明。陆春明甚至在公开场合曾经说过：我就是要在沿江看着莫名离开。高放书记也曾想把陆春明动一下，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位子。大家都清楚，陆春明跟李强很近，没有李强，陆春明不可能那么高调。
顾汝伊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陆春明三个字，后面先是打了个问号，接着他又用笔把问号给划了，划得看不出一点痕迹。他抬头看看高放。高放的面色依然是很冷静的，手在头发上来回行走，慢而有条理。
组织部长程前明先说了，“我同意李强省长的提议。陆春明同志在基层工作多年，有丰富的领导经验和很强的事业心，这个同志到物价，我认为合适。”
说着程前明望了望李强。李强脸色微红，笑笑地点了点头。余天开口道：“陆春明同志是个不错的同志，按理说这个同志到物价，也比较合适。但是，最近上面正在调查沿江市矿山问题，在这个时候，调动市长，我认为不太合适。是不等下一步再说？等沿江的问题解决了，再研究。”
余天是分管组织的，李强的提议本身就是对一个分管组织的副书记的挑战。事先任何程序不走，直接拉到常委会上，这当然让余天感到不痛快。何况这个时候把陆春明从沿江调走，留下一个正在调查的摊子给莫名一个人，也是逃避责任的做法。顾汝伊心里也很有想法，但是他知道还轮不到他来说。果然，高放说了。
“我同意李强省长的提议”，高放这句话简直让顾汝伊不敢相信。高放今天怎么了？难道？
“陆春明同志确实很不错，这个同志到物价也很合适。如果大家没意见，就算通过。”
说着，高放看了看大家，没有人表示反对，他就宣布通过了。余天用十分古怪的眼光看了眼高放，收回时，正好和顾汝伊的眼光碰上。两个人都心领神会，彼此都在想：高放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啊？
列席会议的马汀和田欣，显然也很难明白高放的用意，只是一个劲地喝茶。常委会就在这喝茶声中结束了。
田欣跟着顾汝伊，来到办公室。一坐下，田欣就嚷开了，“算什么，还有什么组织纪律性？”
顾汝伊知道这是在骂李强，就笑了笑，给田欣续上茶。
田欣声音放低了，“我说高书记怎么突然熊了？是不是要走了，不想惹事？”
顾汝伊赶紧道：“不会吧。不会的。都是工作嘛！高放同志说得对，团结才是最大的根本啊！”
“团结？这叫团结？一手遮天了，不就是跑了个新机场项目嘛？花了多少钱，谁都知道。每年春节，用车子拉着土特产进京，哪就是他一个人功劳？”田欣越说越来气了。
顾汝伊只好不做声，听着田欣说话。说到最后，田欣叹了口气，“唉，不说了，反正马上要下来了，老朽啦。”
“话不能这么说啊，老同志是我们干事业的财富！”顾汝伊笑道。
“还财富？不行啦。”田欣说着皱了皱眉，轻声道：“最近身体不行了，感到人没劲。昨天中午吃饭时，还哽了一下。我怀疑……”
“不要瞎想。不行去检查下。人都有小毛病，不要太在意了。我看您身体好得狠的。”顾汝伊一边安慰，一边却心里咯噔了一下。
田欣说明天就到北京去查一下，说从现在起身体是自己的了，以前是革命的。马上要退下来了，退下来就得自己照顾好自己了。顾汝伊说是要去，而且尽快去。
送走田欣，顾汝伊回到桌前，刚坐下，电话就响了。莫名在电话里问陆春明是不是调物价局了。顾汝伊说你消息挺快啊，是的，刚定下来。高放书记同意的。
“这不是拆我的台吗？让我顶着。我也不干了”，莫名大着嗓门，“矿山的事，难道不是常委会定的，他一个副书记市长能说走就走？像什么话？”
顾汝伊小声道：“不要再说了，服从组织安排。高放书记同意这个提议，一定有他的考虑。他不会不考虑到你的。”
莫名还是有些生气，顾汝伊劝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桌上的文件中有几份是送请高放书记批阅的。顾汝伊拿起来，就上楼了。高放正在办公室里眯着眼坐着，阳光正晒在他的额头上，一片光净。
顾汝伊放下文件，说阳光很好啊，这天气，刚才还在下雨呢。
高放没有搭腔，顾汝伊就准备走。却被高放喊住了，“汝伊啊，上午我同意陆春明到物价，你是不是有些不同的想法啊？”
“是有点”，顾汝伊直接说了，“余书记说得没错，这个时候调走陆春明，对莫名同志是不是有点？”
“哈哈，我说汝伊啊，我知道你跟莫名是老朋友。你关心他，我也关心他啊。沿江矿山的盖子揭开了，就肯定要查。莫名同志很清楚这事，我不想这个时候多一个陆春明，让莫名同志为难哪。正好李强省长提出来了，我当然同意。”高放说着摸起了头发。
顾汝伊听着，一瞬间明白了高放的用意。毕竟是高放，这个东风借得巧。
“汝伊啊，洪部长的事出来以后，我想了很多。官场微妙，也很复杂啊！你大概听说了吧，我可能很快要走了。走之前我必须安排好岭南的事。不然我不放心哪！”
高放望着顾汝伊，“你也跟了我两年多了，我向中央推荐了你。至于最后的结果怎样，我也不知道。”
“我没听说，不过我倒不希望高放书记这个时候离开岭南。”顾汝伊这话是心里话，“岭南最近情况很复杂，我怕……”
“怕什么呢？我走之后，还会有新的书记来。一切都会好的。”高放笑着道。
于佳敲门进来，顾汝伊打了招呼，就告辞了。
刚上班，顾汝伊就收到韩婷婷的一条短信：雨声有大，心情很烦，愿我的短信能给你一丝清凉。短信下面还画了一张调皮的笑脸。
顾汝伊有点感动，这些年来，他收到过太多的短信，也有各式各样的祝福。但像韩婷婷这样清清纯纯的祝福，真的仿佛一丝清凉，让这烦躁的心，有了片刻的宁静。他想，人与人之间一定有一些内在的相通的东西，它存在，但不为我们所知。就像韩婷婷，顾汝伊第一眼看见就感到亲切。而韩婷婷，也显然一直关注着顾汝伊。只是这种亲切和关注都是默默的，都是没有丝毫功利色彩的。而这，恰恰是在官场行走多年的顾汝伊，所久违和期望的。
站在窗前，雨中的香樟更绿了。顾汝伊回了四个字：愿你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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