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镜头10：流水不腐
时间：2014年1月。
地点：岭南.省委办公厅。
“那就谢谢明部长了。韩婷婷那是抬举我啊。什么时候明部长再来岭南视察啊？”顾汝伊问道。
“最近可能就要去的。”明诚说。
“最近？”
“是啊，不说了，让韩婷婷跟你说吧。”接着韩婷婷的声音又出来了，韩婷婷说她正在北京参加全省电视主持人大赛，她已经入围了最后的决赛，有望冲击第一名。顾汝伊说那是好事啊，先祝贺你。韩婷婷笑着，随便说了几句就收了线。
顾汝伊的心里却开始回荡起韩婷婷的笑声，清脆而清新。他拿过手机，给韩婷婷发了个信息：什么时候决赛，我到场为你加油！
刘燕妮专门打了个越洋电话过来，与顾汝伊商量回国的事。刘燕妮当然不太想回来，她在澳洲，已经渐渐地熟悉了。英语也好了起来，能与人作一般的交流了。刘燕妮说自己先在澳洲待下来。等过几年顾汝伊退下来了，也一道过来。或者，她让顾汝伊干脆别干什么秘书长了，还不如到澳洲来谋一份差事。人在官场，整日里心慌气短，让人挂念。何况现在的官场，也不是什么干净得让人留恋的地方。
刘燕妮的话有些说得自然有理，要是平时，顾汝伊或许能听进去一些。但现在，他一句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是回响着程小陆说的话：空间改变一切。他不能让空间改变了刘燕妮，而要解决这个问题，让刘燕妮回来是唯一的选择。
顾汝伊听刘燕妮说完，只说了一句：马上准备回国。
刘燕妮还想解释什么，顾汝伊却把电话挂了。
坐在办公室里，顾汝伊却在想：看来刘燕妮是有些变了。以前，她一般是不太问这些事也不太想这些的。时间改变一个人，空间也可以改变一个人。
《挪威森林》还放在桌上，已经有好几天没看了。上次韩婷婷从明诚副部长家打来电话，后来他给她发了个短信，可是韩婷婷一直都没回。韩婷婷不回，他也就不好再问。直到今天上午，韩婷婷才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大赛结束了，自己得了第一，下个月就要到省台去上班了。顾汝伊提到发短信的事，韩婷婷说：“我看到了，我怎么能让秘书长过来呢？岭南正是风雨交加，秘书长过来，只会给别人增添话头。我可不想我们之间传出什么新闻来。”
顾汝伊听了笑笑，心里却想：别看韩婷婷平时大大咧咧的，这个女孩子还真心细。而且在这个时候，顾汝伊如果真为韩婷婷比赛的事到了北京，也许就会传出莫须有的绯闻。官场上的新闻就两类，一类是人事安排，另一类就是男女关系。刘燕妮出国了，也许早就有人把眼睛盯着顾汝伊看，瞅着他在男女方面的动作。他要去了北京，岂不正中下怀？
“那真要谢谢你了，韩婷婷。不过还是要祝贺你！”顾汝伊道。
韩婷婷笑着说：“我不要什么祝贺，只要秘书长以后多给我提提建议。到目前为止，你可是一条也没提过。”
“你以后是省台的大主持人了，我还能提？不过放心，我一定会看的。谢谢你的书，不错。”顾汝伊边说着边将书翻开来，正好看到湖边落日的一节。顾汝伊道：“哪天回来，我替你接风。”
“接风？小女子谢谢秘书长了。我不敢当。不过，秘书长，我看着你就感到亲切。”韩婷婷说着停了一会儿，又道：“官场上像您这样的人不多了。”
顾汝伊听着这话突然有点感伤。一直到韩婷婷放了电话，顾汝伊才缓过神来。
雨一直在下，这样连续的雨天有一个多月了。岭南整个处在防汛之中。中纪委的工作组和中纪委的专案组也一直呆在岭南。一些被双规的干部在继续审查之中，那些洪部长案件所涉及到的数字不大的官员，大都在限定时间里到工作组交待了问题，除了个别情况严重的，其余都正在考虑给予党纪政纪处分。至于到底是哪些人到了工作组，顾汝伊也不清楚。
这是保密的，而且顾汝伊觉得也没有必要去打听这事。一打听，到底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自己不在其中，就已经行了。顾汝伊感到最近人们看他的眼光总是异样，可能所有的人都会想：怎么顾汝伊没进去呢？
莫名和姚磊都先后到工作组去了趟，这是他们事后告诉顾汝伊的。顾汝伊说：问题说清了，就是好事。既然组织上已经明确了态度，就不必再多想了。放下包袱，好好地干工作。
姚磊在电话里笑着说：“是要放下包袱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说出来了，心里倒放松了。不过今年的进班子大概没戏了。没戏了也好，让迟青他们上吧。他们年轻。我不行就到人大或者政协去，好歹也是副省。”
顾汝伊当然也只好笑笑，人事的事，谁都说不准。
莫名是在吃饭后对顾汝伊说他到工作组的事，顾汝伊一点也没感到意外。莫名一直与洪部长走得近，但是，莫名在尺度的把握上看来还是有分寸的，不然就不是能说得清楚的问题了。莫名说完有些不服气道：“现在哪个干部不送礼？怪就怪洪部长倒了，还有多少干部没倒的，送得。”
“莫名，你不要总是乱说。”顾汝伊道。
莫名哈哈一笑，“我乱说？你看看这条短信。”说着拿过手机，翻出一条短信来，念道：“不跑不送，降职使用；光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这写得多好，不是我们想送，而是……”
“唉，别说了。牢骚话而已。”顾汝伊说着，却反复地想了那几句话。莫名又翻出一条短信，念道：“裤子改上衣，是提拔重用；男裤改女裤，是交流使用；衬衣改裤衩，是降职使用；风衣改围裙，是挂职锻炼锻炼；背心改胸罩，虽说是平调，但位置很重要。”
顾汝伊听了，没有说话，莫名道：“这才是真正的民谣！”
顾汝伊看着莫名的脸，明显的瘦了，而且黑。就问防讯的形势怎样，莫名叹口气道：“十分严峻。沿江这地方也不能再呆了，换届时我一定要上来。现在一些当地家民开采的小矿，保护设施不能到位，危险得狠。我是夜不能寐啊，就在这儿跟你吃饭，脑子里却翻滚着滔天的洪水。这雨太下久了，有些地方山体松了，我担心哪！”
“也是，这么多年没下过这样大的雨了。”顾汝伊说着望望窗外，天依然是蒙蒙的，没有晴朗的迹象。他本来想告诉莫名，那些从沿江撤走的矿主正在联名告他，已经引起了高层注意。有人说莫名从中得到过好几百万的好处。但是，顾汝伊没有说，这时候，莫名的心也够乱了，再说，岂不乱上加乱？
莫名问到刘燕妮，顾汝伊说很快就要回国了。莫名道：“人家争着出去，你却让他回来，是太想了吧？”
“那也不是，她在那儿不太适应。”顾汝伊笑着说。
“不适应？不太可能吧？不过回来也好，两地分居久了总不是好事。顾书记哪，我可听说……”莫名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可听说你屋里有个年轻的女的，是吧？”
“啊”，顾汝伊先是一惊，接着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呢？是有一个，我老家那儿的。平时去我那儿给我洗洗衣，搞搞卫生什么的。你怎么听说了？”
“关心领导私生活，也是我们的一项工作啊”，莫名狡猾地笑笑。
莫名走后，顾汝伊静下心来一想，既然莫名都这样说了，外面还不知道怎么在说。堂堂的省委常委秘书长，妻子出国了，家中养着一个陌生的女子，能不让人乱想吗？
当初大顺子把荷花带来的时候，顾汝伊也曾担心过。不过看荷花也还老实，又是老家的熟人，何况家中也是需要一个收收捡捡的，所以后来也就没太在乎了。他在电话里曾把这事对刘燕妮说了，刘燕妮说很好，还叮嘱要适当地给点工钱。现在看来，顾汝伊太轻视也太大意这件事了。
想到这，顾汝伊打电话给大顺子，让他晚上过来，顺便让荷花也来，将上次带来的野菜烧了，他要回家吃饭。大顺子正在省里，一听差点乐翻了，说马上就安排，一定让秘书长吃得好好的，吃出风味，吃出特色。顾汝伊没有多话，说那你准备吧，就挂了。
大顺子这半年多来没少到顾汝伊家里，有时是拿烟拿酒，有时是送钱。最近一两个月少了，一是顾汝伊晚上不再给人开门，二是整个岭南官场都处在动荡之中，敢顶风送礼的人也不多了。这样倒也清净，更重要的是让顾汝伊心理上少了压力。
前几天，听北京的一个朋友传来的消息，顾汝伊极有可能出任岭南省委副书记了，顾汝伊问谁来当书记。朋友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书记不会是李强。
李强当不上岭南省委的书记，那么下一步他怎么办呢？除非离开岭南。一个省长出去安排，是不会太好的。何况李强现在既然当不了书记，就说明了京城对他不是太感冒。想再能安排出什么好位置，是不大可能的。顾汝伊甚至有些为李强感到不平了。李强跟高放之间斗了四年，如今高放上去了，到省委宣传部任常务副部长了。虽说不是什么太显赫的位置，但毕竟是常务。而且更重要的是，在岭南这样官场地震之时，他能回京城，并安排到那样的一个位置，不能不说是有来头和了不起的。高放自从跟明诚一道走后，就再也没回岭南。他的一些个人用品，还是小刘用车子送到北京的。小刘回来说高放书记过好了，脸上泛着红光。只是一样习惯改了，手不再在头发上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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