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施家不过就是普通的午饭,餐桌上四道热菜两道冷菜,一道汤菜,还有一碗蟹黄羹,看似普普通通,却是在不知不觉间赏心悦目。
菜品的精致摆放,就如同是一件艺术品,不只是外观的控制做的滴水不漏,连那空气里渐渐弥漫的香气也在控制着一个人的味蕾。
施老夫人惊魂未定的坐在位上,她是目睹了整桌菜的开始到结尾,秦苏的动作很快,一把刀在她手里游刃有余,就像是耍了一通让人应接不暇的杂技,美的不可方物。
“这——”施老斜睨了一眼眸中还尤带三分惧色的夫人,不明道:“家里的厨子什么时候改中餐了?”
施老夫人是典型的西方人,她中意的永远是法式料理为主,在法式料理中色泽的控制以及美观都是极为严厉,她不喜欢中式的酱汁,味浓中似乎还带着一点辛辣,所以家里的厨子都会尽可能的避开中式料理。
只是今天的餐桌,一览无遗的全是中式菜系,其中还有一道碳烤羊排,上面有一股浓烈的孜然味道。
莫誉毅进入餐厅时,见到桌上的饭菜瞬时眉头一蹙,毋庸置疑的径直走进厨房。
灶上的汤盅扑哧扑哧的喷着雾气,一旁,女人如同老松入定一动不动的站在灶前,水雾扑打在她的身上,有些朦胧。
秦苏听见声音,转过身看了一眼来人的方向,道:“大概还需要十分钟。”
“怎么下厨了?”莫誉毅抬起她的手,上面的伤痕还泛着点点的红霜,应该是用力过度造成的二度伤害。
秦苏有意的缩回手,笑道:“喜欢厨房,一看到这里,一闻到不喜欢的味道就忍不住想要亲自做一桌膳食,食物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糟蹋的。”
莫誉毅笑而不语的擦了擦她额头上的密汗,明明的寒冬腊月,却硬是被忙出了一头的热汗,可想而知,她待在这封闭的空间里站了多久。
桌上,施老试着夹了一片鱼肉放入嘴中,爽口的味道似感觉一股活力在自己唇齿间游离,他回味般舔了舔遗落在唇角的酱汁,甜甜的,咸咸的,又有股说不出来的辣辣的。
再者,他试了另一道豆腐,豆腐里有浓郁的蟹黄清香,一条条豆腐丝切得可谓是粉丝大小,起初他以为那只是一截一截的鱼翅,结果放入嘴中时才猛然发现,细滑的豆腐不需要咬动就这么顺着舌头流入喉咙处,本能的一咽,只余下满口回味,却不觉得自己刚刚吃了东西。
入口即化,登峰造极的诠释。
施老夫人见一旁的老头子一副语塞无言的表情,慎重的选了他刚刚喝了一口的蟹黄羹。
她喜欢海鲜的鲜美,就那么一口,犹如什么东西一颗一颗在嘴里爆开,她刚想去咬动,嘴里咽下的那口羹肴已经不见踪影,如同魔术,如果不是还剩下那鲜美的回味,她会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家里的厨子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施老转眼间便喝完了自己碗里的所有蟹黄羹,目光灼灼的盯着施老夫人的那只玉碗。
施老夫人视若无睹般一口气咽下,笑道:“小苏做的。”
施老愕然,“小苏?”
施老夫人不置可否的点头,目光落在厨房里隐隐约约走过的身影上,犹豫着要不要再进去添一碗?
施老好奇般再试了试平日里甚少用到的孜然烤羊排。
刀叉滑过羊肉,松软的肉质里渗出点点的汤汁,他将肉末放入嘴中,闻着甚是呛鼻的味道进入口腔中时,每一口都像是有浓浓的汁液从肉中溢出,没有孜然的辛辣,取而代之,一股股让人趋之若鹜的感觉刺激着味蕾。
当莫誉毅端着汤盅走出厨房时,满桌子的菜品只剩下一桌子的骨头碎末。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止血脂高的外公继续抢夺最后一块肉的决心。
施老未曾顾忌餐桌礼仪,强行的从自家夫人刀叉下将羊排揽入自己嘴里,最后不忘解释说:“这味道太浓,不适合你。”
施老夫人咬了咬牙,刚一回头,桌边两道目光齐刷刷的看着她。
曾经的优雅夫人,行也高雅,坐也端庄,可谓是城中第一名媛大家闺秀,一颦一笑中都是让人艳羡的温和从容。
如今,满嘴的油渍,甚是在连十指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了酱汁,她尴尬的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上的油沫,这才发觉,他们两个吃光了整桌菜。
施老意犹未尽的将目光投掷在莫誉毅刚刚端上桌的那个汤盅上,抬头笑了笑,“这又是什么?”
“您不能再吃了。”莫誉毅强势的将施老的手从盖子上拿开。
施老蹙眉,“我就看看。”
“老爷子,您今天食量过多了。”施老夫人笑逐颜开的走上前,继续道:“这应该是汤吧。”
秦苏见着满桌子的残迹,将汤盅揭开,道:“这是四人份的套餐,你们都吃完了?”
施老苦笑着坐回椅子上,幸好只是一锅汤,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肚子,道:“好久没有这么积食了,只是没想到小苏的厨艺竟会如此精妙。”
“看来中午你只能喝汤了。”秦苏盛了一碗汤放在莫誉毅面前。
莫誉毅莞尔,“其实苏苏炖的汤才是最美味的,我能就着汤吃下一整锅饭,可惜了,他们吃太多了。”
施老眉头一敛,有意的朝着汤碗的方向移动身体
着汤碗的方向移动身体,味道很淡,几乎用他的鼻子是闻不到什么香气,难道那真的不是普通的汤?
施老夫人觉得他们两老的处境有些尴尬,应不应该放下那张老脸上去讨要一口尝尝味道呢?可是又觉得那汤水也并没有什么惊艳的感觉。
但看看桌上的空盘子,她觉得脸那玩意儿不过就是身外之物,有时候该放下就得即刻放下。
莫誉毅瞄了一眼恨不得把眼珠子瞪进自己碗里的两双眼,轻咳一声,“想喝?”
施老不假思索的点头,“刚刚吃咸了,想喝口汤清清口。”
秦苏拿起小碗只盛了小半碗,道:“食物食用过多会容易消化不良。”
施老夫人慎重的咽下一口汤,理应来说前面吃了那么一堆菜,甜的辣的咸的,这么一通味蕾被挑衅过后,对于这种并没有特别香气的清汤而言,是不会有过多的感觉,应该就像是喝白开水,一口下去只是缓解了嘴里的余味罢了。
可惜,一口汤缓缓进入唇舌中,就似有什么东西在挑逗自己的舌头,渐渐的,有一股浓浓的满足在脑海里充斥,很诡异,像极了初恋的满足味道。
饭后,秦苏觉得施家氛围甚是异常,连带着那些佣人看待自己的眼睛都自带闪光技能,太过强烈,晃得她就像是那一日新婚上一道道镁光灯,睁不开眼那般。
书房内,施老郑重的给远在C国的莫家家主莫城打了一个远洋电话。
施老夫人坐在一旁,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全程噤声,最后战况似乎失去了控制。
施老面色凝重的将电话放下,大喘一口气,“这个莫城越来越目中无人了,果然是军痞,一身邪气。”
“他怎么说?”施老夫人犹豫着开口问道。
施老坐回椅子上,冷冷一哼,“当然不会改日子了,言辞严肃的说过两日的发布会,必须小两口一同出席,人,必须按时回国,没有延期这个词儿。”
“那您怎么看?”
“得了,难道我们还能绑着他们不成?”施老半阖目,时钟在头顶上空一声一声的敲击着。
书房再次恢复安静。
入夜,一阵阵浓郁的清香从客厅处四处散播着,院中的保安,客厅里忙着收拾的佣人,连带着正在库房处理货物的管家,一个个好似嗅到了花蜜的蜜蜂,目光如炬般瞪着长桌上摆放好的饺子。
秦苏特意用中午剩下的汤水做了两种饺子,一种是香气扑鼻的煎饺,一种是用米面皮做的透明蒸饺,饺子里搀着一些红椒,再配合着虾头虾尾,外观诱人,如同蓄势待发的游龙。
施老闻着香味不由自主的从书房内走出,他这个人是不喜欢面食的,以前的施老夫人特爱意面,他们就命令厨子做了整整一个月的面食,从今以后,两人见到面皮就禁不住的反胃。
而今天,不同于往常的普通饺子,煎饺煎的金黄酥脆,蒸饺色彩鲜艳,真如一条蛰伏的卧龙等待翱翔。
施老已经放弃了用筷子,就这般徒手拿起饺子,未曾迟疑的放入嘴中,肉馅中有什么东西快要从嘴里流出来,他忙不迭的闭紧自己的嘴,汤水顺着滚动的喉结一滴不剩的流进食管,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极品。
极致的味道,极致的回味,极致的欲罢不能,那就像是毒瘾犯了的瘾君子,看见面前放置着药物,那失去理智的头脑,一个劲儿的就这么伸手在盘子里肆意的搜刮着。
“外公,你停一停。”秦苏焦急的制止住老爷子失去控制的双手,倒上一杯温水递上前。
莫誉毅站在一旁惊魂未定,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外公会不会就这么被噎死。
施老哭笑不得的捂住嘴跑回书房,那别扭的模样俨然像受了什么委屈的小媳妇。
施老夫人正在洗手间,刚出门就见到了迎面扑过来的身影,愕然的退后一步,“怎么了?”
施老关上门,嘴里的饺子快从喉咙处溢出来,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塞得不够,嘴里好空,想舔,想塞,想一口气吸光所有。
施老夫人闻到他嘴边散出来的味道,掩嘴偷笑,“外界美誉的谦谦君子施老怎么也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莫誉毅察觉到恢复安静的客厅,忙不迭的拿起筷子先行偷偷吃上几颗饺子。
秦苏站在一旁,小声道:“我给你留了。”
“咳咳咳。”莫誉毅险些吐出来,掩嘴一本正经道,“我这都是为了外公他们着想,老年人吃这么多,会消化不良。”
秦苏笑而不语的递过纸巾,刚吞入一颗饺子,放佛上午被逼着喝的那股汤味又一次从胃里涌出来,她急忙掩住嘴,避开他小心翼翼的吐出嘴里还没有来得及吞下的饺子。
莫誉毅注意到她的异样,谨慎的放下筷子,忙道:“怎么了?”
秦苏摇头,“可能是油烟重了,有些反胃,你吃着,我去趟洗手间。”
莫誉毅跟在她身后,见她如若平常并没有多余的异样,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徘徊在外间,里面会有断断续续的水流声,应该没事吧。
秦苏靠在墙上,打开水龙头,望着里面流出来的水,闭了闭眼睛。
半响过后,莫誉毅才见到紧闭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高悬的心脏缓慢的回归原位。
秦苏莞尔一笑,“你怎么在守在这里?”
“有
“有点难受?”莫誉毅不答反问。
秦苏摇了摇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想睡一会儿。”
“你晚上还什么都没有吃——”
莫誉毅话音未落,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二楼,她尽可能的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实质是累的吧。
厨房重新上锅,莫誉毅吩咐着熬一碗白粥。
当他再次折回餐桌前时,大舅舅早已以着风卷残云的趋势将桌面上所有的盘子一扫而空,随后还不忘看向旁边的厨师长,“厨艺长进不少,明天早上多做一点,我带去公司吃。”
厨师长的脸上满满的刻着说不尽的惆怅,他该不该说实话?
施家大少施祺瞥见厨房内的身影,拿出纸巾不疾不徐的擦干净唇角,装得一如既往的高冷不可攀,道:“今天晚上的饺子不错。”
施老重新走回餐桌,只得看见空荡荡的盘子,面上的淡定顷刻崩塌。
施祺适时的感受到兜里的手机在闹腾,绕过自家父亲,全然视而不见他眼瞳里迸发的怒意,径直走出大厅。
施老夫人仔细的瞧了瞧桌上的盘子,确信连个饺子皮都没有过后,怒不可遏的追出大厅。
施老稳了稳心绪,越发控制不住那无声无息凝聚的火气,那种被强行抢夺的失落感与满满希望形成鲜明的落差对比,他攥紧手里的手杖,转过身,很是淡然从容的走出大厅。
莫誉毅未有理会眼前的闹剧,专心致志的等待着白粥的煮好。
房中,有些微暗,夜风轻轻的撩动帘子,床上深深浅浅的呼吸萦绕开。
秦苏睡得很不踏实,察觉到有人靠近过后,机敏的睁开双眼。
莫誉毅打开床头灯,微弱的灯光落在她泛着苍白的脸上,他甚是疼惜的蹲在床边,压低着语气,道:“刚刚煮好的粥,喝一点再睡好不好?”
秦苏摇头,埋首在他臂膀中,显得异常脆弱。
“不想喝?”莫誉毅蹙眉问道。
秦苏点头,声音很低,“想吐。”
“难道中午吃多了?”莫誉毅仔细的回忆着她中午的饭量,明明就只喝了半碗汤,怎么可能会吃多了?
秦苏轻喘两口气,“我睡一会儿,晚点再喝。”
莫誉毅不再扰她,守在床边,见她再次阖目,轻轻的掖好被子。
屋子再次恢复安静,他连呼吸声都控制在一个极低的频率上。
翌日,天色依旧艳阳高照,连风吹拂而过时都带着暖意。
一大早,施家的司机早已待命在车库中。
莫誉毅本是拒绝今天的行程,可是看了一眼秦苏睡了一晚上的气色过后,脸颊上有些红润,精神也较之昨晚多了一分气力。
秦苏先行坐进车内,看了一眼呆站在外面的男人,笑道:“不上车?”
莫誉毅坐在她身侧,握了握她暖暖的小手,“等一下如果觉得闹就告诉我,我们可以提前离场。”
“嗯。”
车子如常驶离车库。
今日的西区,可谓是全城瞩目,各大家族的豪车瘫痪了整条街交通,各国的国家电视台记者无缝隙的插入每一辆车前,将所有受邀的宾客一一拍摄入内。
一年一次的国际画展,对于自称是艺术灵魂的国度而言,恨不得全程曝光今天的流程。
特别是11点举行的拍卖仪式,听说本届参会,甚至有国家把古典名画搬上了展厅,亦有上半年声名大噪的年轻画家出席,连带着上届最大的黑马同是出席,不得不说今日的展厅,除了异国风情的一一对比,的便是自恃拥有大师灵魂的艺术家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各国的代表团会允许携带一名媒体工作者进入会所,除去之外厅外的所有记者或者在首发名单中没有接到邀请函却又想要欣赏画作的人士可凭借广场外的露天屏幕全程观看流程介绍。
秦苏是跟着施老一同进入展厅,只不过她并没有再像前两日那般巡视在厅中,虽然整个大厅没有想象中的嘈杂,但各式各样的解说声音,各种各样的评头论足也异常的刺耳。
莫誉毅领着她走向一区的休息室,合上那扇门,等待另一场活动的开始。
主办方特意选用了一种盲目竞争的方式拍卖所有画品,每幅作品的底价是由当地负责人出价,然后中意此画的财阀们可通过自由竞价,届时由最高价位着获得。
华老听见这个新规矩时,忍不住的嗤之以鼻,“还真是为了一点荣耀费劲了脑子啊。”
华夫人冷笑,“别以为不知道戚老那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明摆着要让自己的儿子获得头筹吗,听说前两天的拍卖后来取消了?”
“只有几个商会成员留在那里,后来看到标出的价格,一个个都选择沉默,最后为了一点颜面,他当然只得取消了。”华老道。
施老本打算说什么,眼角余光却是在看见大门正厅的方向徐徐而来一道身影时选择噤声。
钱老特意的寻到了自己国家的画展下,当看到位置过后,不得不满目不悦,“主办方这是什么意思?”
负责接待的司仪苦笑道:“上面是这么安排的。”
钱老漠然的巡视了一番大厅内的其余几幅画作,气焰越高:“还真是可惜了这么有眼无珠的主办方。”
闻言的众人只得乖乖的闭嘴,一个个跟在他的身后进入展厅。
入展厅。
记者的摄像机落在每一幅路过的画作上,其中不凡有惊诧眼眸的盛世之作,只是在场的宾客在戚老的刻意诱导下,其中多数的摄像机都独独留在了展厅正中的那幅秋叶上。
戚老得意的高扬着嘴角,恨不得当众拍板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才是名师佳作,至于那些哗众取宠的东西自然而然不过就是一时吸引眼球罢了。
钱老寻着视线角度看过去,越发怒发冲冠,整个展厅的灯光偏是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这幅画上,因为本是金碧辉煌的画框被这样一照耀,甚是晃眼,几乎是看到的一瞬间会理所应当的选择移开目光。
这是被堂而皇之的排挤了?
“这位便是C国的负责人钱老吧。”施老主动的伸手相握。
钱老苦笑道:“还真是遇到了这种不公平的对待,如果早知道堂堂F国会是这般的目中无人,当时我就应该选择放弃参展。”
“钱老不用担心,我倒是觉得这才是大家之作,有些人没有眼光看不上,不是画本身的问题,而是有些人故意装瞎子闭目塞耳。”施老道。
因为灯光太过强烈,摄像机拍下时都产生了极强烈的反射弧度,第一眼画质甚是模糊。
莫誉毅走出休息室,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展厅的方向,有什么喧闹声正在争吵,他有意的上前两步,这才发现是愤愤不平的钱老隐忍不住那心气,已然不顾及异国他乡就这般冲进了主办方办公室。
钱老领着本国的记者强势的进入,未曾顾忌什么身份礼仪之事,强势道:“都是公平公正,我倒是看出了本次画展的别有用心。”
主办方眉头微敛,解释道:“毕竟每一幅画都是按照送来的时间挂上,不能怪我们刻意的藏着掖着,是的确C国送来的参照品时间尚晚。”
钱老自知是因为自己精益求精才耽误了时间,可是仍旧咽不下那口气,道:“那为什么偏偏把所有聚光灯打在那里?”
“这是展厅的灯光效应,每个角落都会打上渲染氛围的灯光,只是碰巧落在了上面罢了,我马上派人去调。”
钱老冷冷一笑,“不用了,我看都是大白天的,开什么灯,全关了为好。”
主办发不假思索的拒绝,“这可不妥,还望钱先生尊重我们主办国家的规矩。”
莫誉毅刻意的看了一眼自家外公站立的方向,他的头上的的确确有一幅画因为灯光的照耀过于刺眼而无人问津,周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参观者留步观赏。
他打开一旁的介绍书,查看着每一层楼的控制区域,哼着曲,走进消防通道。
钱老咬牙切齿的走出办公室,瞧着墙上被埋没了才华的画作,双手紧握成拳,明明是惊世之作,却被人如此埋没,还以着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当说辞,果真是拥有高雅艺术灵魂的友谊之邦。
“现在可以开始竞价了。”主持人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
秦苏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顺着现场直播转换的机子可以看到展厅的每一个角落区域的竞价者,唯独她没有看到一台摄像机落在自己那天站立的位置前,看来是被有意的遮掩了。
戚老未曾半分犹豫的将自己的竞价单投入大厅正中的统计盒中,每一幅画作下都有写着各自区域编号的竞价表,只需填上中意的数字就可先行买下此类画作的拥有权,其中的展览品会在三天后展会结束立即送往府邸。
而其中没有被拍卖出去的画作会由各国负责人自行带回本国。
一般而言,这样的盛会下是没有返还的物件。
竞价已经进入尾声,施老拿起纸笔,自然希望这幅画越少的竞争者越好,只是可惜这等珍品被如此埋没。
“啪。”
在他执笔的刹那,大厅内的电源被切断,虽然有备用电源,可是因为展厅占地面积广域,一时之间,整个展览厅显得异常的昏暗。
有人慌了,直接吼叫了一声,“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在恍惚中有什么东西刺进了眸中。
一束淡淡的金光就像是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有人抬头望过去,幽暗的空间里,有一盏微弱的灯光落在一幅画上,周围的光线显得极暗,独独那幅画却是不偏不倚被着一束灯自上而下的笼罩着,画面上的人物清晰的在眼前浮动。
王座上男人睥睨天下苍生的狂妄,百官臣服的威严,礼花震天带来的绚烂夜境,宫墙下,一个个宫女抬着宫灯一一照着那条长长的巷街。
锦衣华服,美酒佳肴,乐鼓喧天,不似那些平常的画境,这是一幅会动的画面,似乎有人看见了寂静空间中男人执杯而起,嘴里振振有词的念着:普天同庆。
画面清晰度不同于普通笔墨勾勒的画质,近看时,男人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邪佞笑容也是活灵活现,站在王座两侧的宫人,忌惮着颔首屈膝,宫娥的华服显示着这个朝代的繁华,杯觥交错,似是有美酒的芬芳穿透那层薄薄的画纸迎面而来。
秦苏特意用的酒水磨墨,随着日子的散发,一股淡淡的酒水会从纸张中散发出来,每一幅画面上的墨迹都是应用的不同墨块,她要的不是喝着醉,而是看着看着就自然醉了。
另一旁混为一体的书法愈发渲染了整幅画面的完整,写着一个朝代的盛世以及衰败,就似这繁华下的夜宴,就似这夜空之上的烟花
之上的烟花璀璨。
繁华褪去,人比烟花寂寞……
施老恍然,眼前的画不同于前两日所见的那般,今日再见,却是在无声无息中感受到了一股凄凉,明明是精彩的宫宴却是让人看到了这个朝代的破落,就像是一件华服,华而不实,再昂贵也衬托不了它内里**的事实。
这不是一幕画面,而是一个朝代的起起伏伏。
几乎是一瞬间的空荡,画下的所有竞价单被一抢而空。
“马上去检查电路是怎么回事?”安保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
“别开灯。”有人制止。
“对,不用开灯。”
“开灯了倒是辱没了它的珍贵。”在场的摄像机没有缝隙的插入,将墙上独独有自带酷炫技能的画作全方位摄入其中。
远在C国的新闻头条一时之间被一条本是属于小众消费者喜爱的新闻强势霸占。
标题纷纷写明:C国艺术家惊诧国外媒体,有人评价那是上帝之手才能构造的完美。
经此一幕,透过现场转播而来的画面,考古学家竟一锤定音表决为这是被遗忘的沧国历史,坐上的王者应该是沧国最后一任帝王:轩辕澈。
轩辕帝姓是一个古老的姓氏,它起源于明朝中期时间,却在明末时间随着清朝的统战而不知不觉消失在历史中,几乎当时所有记载的史书被清毁,无人知道这不过百年的小国究竟是因为什么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在史上,只是留下了些许浅淡的痕迹。
上次西郊出土的那块帝王玉,有人便言辞表明那是沧国遗物,可惜当时的考古学家认为那纯粹就是无稽之谈。
如今,不同于任何国度的礼服出现在一幅画上,还清清楚楚的将当时太子宫宴描绘出来,就似画上的情景是自己亲眼所见的真实,让人无一不咋舌。
因为这幅画太过珍贵,C国协会所有会员全票通过,即刻收回这幅画。
钱老得到通知,不得不中断拍卖会,大声宣布道:“很是抱歉,我国协会主席刚刚亲自通知我不得不终止这次画展,这幅画还是会留在展厅三日,但不举行拍卖,还望各位收藏家见谅。”
言罢,钱老便在一群人的目瞪口呆中高调离场,连多余的一个解释都没有留给主办方。
主办方也没有料到会闹出这等事,一个个跟在钱老身后企图缓解刚刚造成的不愉快。
可惜,钱老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物,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主办方身上便自顾自的上了车。
情况变化的太快,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有人特意的看了一下自己刚刚所出的竞拍价,简直就像是中了邪一样的填数字,结果人家现在不卖了!
出了如此事故,展厅一时之间恍若菜市场各类闲言碎语抱怨不断。
戚老目眦欲裂的瞪着墙上的那幅画,手中的笔被狠狠的折断。
“看来我们都白跑一趟了。”华老轻叹一声,“真是可惜了,不过也挺好的,至少某个人可比我们失望多了。”
施老不以为意的将竞价单放进统计盒中,笑而不语的再看了一次那幅一眼就定住所有眼神的珍品。
莫誉毅看完了好戏,也没有过多的关心事态的发展,轻轻的推开休息室的门,道:“外公刚刚通知今年大会取消了,我们回去吧。”
秦苏关上电视机,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
施老夫人苦笑道:“今天闹了这一出,看戚老那态度肯定没有心思再搞什么活动了,我们先走吧。”
华老也兴致缺缺,跟在施老身后一同走出展厅。
只是刚出展厅,一辆车去而复返停靠在路边。
钱老神色匆匆的从车内走出,还拿着手机,似乎在跟什么重要的人物通着电话。
秦苏察觉到自己皮夹中的手机在闹腾,拿出一看,却是钱老的电话,她本能的朝着那人的方向看去。
钱老只听见空气里有一道熟悉的手机铃声在响动,不以为意的朝着那方向看了一眼。
施老以为对方是在跟他打招呼,礼貌绅士的点了点头。
秦苏急忙挂断手机,有意的往着莫誉毅身后藏了藏。
钱老不得不佩服自己的一双眼睛,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华夫人扯了扯自己老头的衣角,小声道:“钱老过来了,难道是想改变心意?”
钱老不是很确定那个在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身影会真的是秦苏,毕竟秦苏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会出现在这里,邀请她时,她是很严肃的拒绝,怎么可能会背着他们偷偷跑来F国?
难道她是有意跑来这里观察的?
莫誉毅察觉到对方的靠近,不着痕迹的将自家丫头掩藏在身后。
施老见到来人,笑靥如花般迎上前,道:“钱老是需要考虑我的要求吗?我愿意再提高一倍的价格。”
“施老这样做可不行,公平起见,我们公平竞争,价高者得?”华老横插一脚,笑道:“钱老考虑考虑?”
钱老直接绕过上前的两人,就这般停靠在莫誉毅身前。
陪同钱老一同而来的记者不明所以的将摄像机全程对着他,正是清清楚楚的将莫誉毅一同拍摄入内。
在C国,特别的帝都的记者,有谁不认识莫家二少的?在看清对方的那一刻,媒体越发调了调摄像头的清晰度,生怕一不留意错
一不留意错过了某些精彩画面。
钱老莞尔,开口道:“我刚刚还以为我看错了,原来真的是秦小姐。”
媒体糊涂了,这种时候难道钱老看到的人不是与他视线平行的莫二少?
秦苏自知躲不过,对着来人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好久不见了钱老,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遇到你。”
“我更是没有想到会遇到您,您是特意过来——”
“我只是路过罢了。”秦苏有意的打断他的寒暄。
钱老注意到身后跟上来的两人,礼貌的回了回头。
施老笑道:“你们认识?”
莫誉毅瞧着越发兴致盎然的记者,护着秦苏便想要挤过围拢的媒体。
钱老却在此时开口问道:“既然秦小姐也在这里,那我就不再另行通知了,刚刚协会主席给我来了电话,想请您跟我一同过去一趟,毕竟画是出自您的手笔,有些事他需要跟您商量一番。”
话音一落,除却源源不断的镁光灯,周围似乎不见任何人说话,一个个张着嘴,却是难以启齿一般。
施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秦苏的方向,她依旧是那张处变不惊的面容,好似刚刚钱老的那一席话都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钱老不明白周围的讶异所谓何故,不过转念一想,刚刚造成轰动的画作竟是出自一个年轻人的笔墨的确挺惹人非议,不过现下他觉得如果他不把话交代清楚,以秦苏的神出鬼没和淡然,以后想见面定然比登天还难。
他未曾顾忌周围越来越聚拢的记者群,继续道:“既然您刚刚也在展厅,应该已经听到了我的话,上面说这幅画可能与一个被隐没的历史有关,所以我们不会公开拍卖,这点跟您约定的有过出入,所以我得跟您说声抱歉,您放心,关于您的酬劳,主席已经说了,回国后即刻将定金酬谢,至于尾款会在此画第二次拍卖的时候一并付清,对此,我希望您能够理解我们。”
秦苏低下头,刻意的避过四周齐刷刷灼灼燃烧的视线,道:“这事你们处理就好了,我先走了。”
“秦小姐,很是抱歉让您这般为难,我立刻派人送您回住宅。”钱老似是准备跟上前,却被秦苏的一双眼看的不敢再冒然动弹一步。
莫誉毅护在她左右,避开周围群起而上的记者,匆匆的上了路边的一辆宾利,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扬长而去。
“钱先生,你说刚刚那名女士就是画那幅画的大师?”华老感觉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不是施老的外孙媳妇吗?
一个年仅二十五岁,一脸胶原蛋白的年轻画家?无论是名气还是资历,任谁都不会觉得她会有如此炉火纯青的功力。
这真是一场精彩的笑话。
钱老苦笑道:“秦小姐性子挺冷的,可是人很好说话,你们现在求我把画卖给你们,还不如去求求她,只要她一句话,我们想暂扣着画也是没办法的。”
华老目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沉默的施老,忍不住的叹口气,“我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抢的过自己人。”
施老深吸一口气,扭头郑重的看着C国画展的负责人,似乎还不敢相信一般重复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钱老不明,蹙眉道:“我当时只觉得她画过一幅与我叔叔买到的珍品很像的画,当时没有过多的起疑,现在看到上面的指示才恍然大悟,也许真的如同上面所讲,这是一件绝无仅有的珍宝,如此,这画就是无价之宝了。”
“不是,我是问那画真的是小苏画的?”施老加重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钱老不置可否的点头,“当然了,我亲自收上来的,难道还有作假不成?上面的题字也是她亲笔所写。”
施老夫人这才想起为什么会觉得书房内裱好的字帖那么眼熟,原来竟是从这里看出了熟悉的字样。
“只是施老先生认识秦小姐?不对,刚刚那个人好像是莫二少?”钱老蓦然一惊,前段日子莫家的婚礼,那个模糊的背影隐隐的对上秦苏的背影,如此的不谋而合,难道他们是——
“正是家里人。”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等一下。”戚老的声音从展厅中传出,顺势引来的记者围攻。
华老冷冷一哼,“戚老这是什么意思?”
戚老面朝着钱老,就这般当着记者群的面开口直言,“虽然我不想怀疑任何人,可是毕竟这太天方夜谭,看刚刚那位小姐的资质,不像是什么行家人,我倒是奇了,难道这年头什么人都是深藏不露?”
“戚老这是怀疑谁?”施老尤带三分怒火的声音铿锵有力的说出。
戚老笑道:“钱先生走了又回来,又在这么多记者的眼皮子下演这么一出戏,你们真的没有事先排练好?前两日看你们一个个的眼神就不对劲,如今仔细想想,还保不准真的是有心之人刻意策划。什么被埋没的历史,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请你们尊重今天的活动。”
讲真,在国外,甚少人会关心他国的历史,听戚老一句话,周围看好戏的人不得不闲言碎语的各自猜测着。
钱老性子急,一听此话便失去风度,怒由心生一把抓住戚老的衣角,吼道:“你可以不尊重我,也可以不尊重历史,但你觉不能侮辱艺术。”
戚老冷笑,“就这么恼羞成怒了?”
施老
施老站在一旁,拦着冲动的钱老,面无表情道:“正如同钱先生所言,你可以不尊重别人,但你绝不能这么侮辱人,更何况你侮辱还是我的孙媳妇。”
“当时犬子召开发布会的时候,有多少质疑声?最后是犬子当着所有媒体的面现场作画一幅,这才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毕竟这个年代有人想靠歪门邪道惹人眼球的事何止一桩两桩,你们可以闹,可以炒作,但请不要用我们这个盛会来做垫脚石,这才是对艺术的侮辱。”
钱老是忍无可忍的当场摔了一架摄影机才让周围闹哄的声音恢复安静,他喘着气,脸色涨红道:“原来这就是F国的待客之道,我这一次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主办方见此一发不可收拾是情况,急着跳出来解释道:“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钱先生请消消气。”
“消什么消?”钱老冷哼,“既然贵国如此抵触我们的国画,也罢,这三天也不用展览了,即刻带走。”
“不,不,我们慢慢谈。”主办方想着调解,气氛霎时变得异常喧嚣。
突然一辆车就这般停靠在路边,车内,是原本已经离开的秦苏。
秦苏从副驾驶位上走下,刚刚路过广场时,碰巧看到质疑的戚老谈吐,正如钱老所言,可以不尊重一个人,可以不尊重一件事,但决不能侮辱自己呕心沥血所做出来的东西。
做菜时,要尊重食材,执笔时,要尊重笔墨。
显然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会料到秦苏会再次折返,连带着戚老也是一脸的发懵,他原本想借着质疑的声势消去他们的一些气势,却没有想到她会再回来。
施老眼角余光一瞥而过,不远处的保镖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一道道身影强势的围在记者与秦苏之间,让两者形成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本国记者就这么举着摄像机,秦苏是莫家新媳妇的身份已经尘埃落定,如此她身上的每一条新闻都会造成不可凡响的轰动,一个个记者便如同猛虎一般扑上前,恨不得直接扒开她紧闭的双唇。
莫誉毅看着她在吵闹中越蹙越紧的眉头,担忧着握紧她的手,不用猜想,她的手中满是汗水。
钱老甚是抱歉的走上前,“对不起,是我把事情处理的一塌糊涂,您放心,这事我们协会会负责处理,您不用担心名誉什么,对于起疑的人,我们会让他们光明正大的给出质疑的证据,如果没有,请闭上你们的嘴。”
秦苏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低,就这般从容的说道:“我不求名利富贵,但求问心无愧,所以我答应现场作画。”
“秦小姐——”
秦苏摇头,制止他的犹豫,道:“请帮我准备朱砂徽墨。”
她曾问:“师父,如果有人不相信我怎么办?”
师父说:“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她再问:“如果他还质疑我怎么办?”
师父笑:“让他无话可说。”
要记得,高傲的狮子是不会因为狗吠而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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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今天是15年最后一天了,小蛮要许下一个愿望,今天冒泡的妹子来年越来越美,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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