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展中心,数百台机器无缝隙的将中心位置的女人拍摄入内,整个大厅,霎时落针可闻,几乎没有人愿意出声打扰眼前这一幕。
暖暖的风拂过她披散的长发,随着她指尖的滑动,发丝从手臂处滑落,风轻轻一撩,灯光虚晃下,恍若周围空无一人,独独留下她一人立于堂中。
秦苏未再用繁琐的工序,简简单单的朱砂红配合着深沉的黑墨,女人喜袍是一片大红,男人的长袍亦是同样的鲜红,两人共处一室,似是在行叩拜之礼。
那一日太子大婚,举国同庆,她犹记得他穿着那件意气风发的喜袍走过长安巷,他的身后的蜿蜒了一整条长廊的宫人,礼花震天,喜乐绕梁,整个沧源,其乐融融。
她躲在墙角,在他路过宫苑下时,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的等待,他停了停脚步,目光凝重的朝着她躲藏的墙垣望过来。
凄凉的冷风瑟瑟的吹拂着她瘦弱的身子,好像下雪了一样冷彻寒骨。
秦苏闭上双眼,周围的镁光灯再次铺天盖地的闪烁,有人忍不住好奇走了上来,画面如此简单,来人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见状,越来越多的人隐忍不住沉默的氛围,争相上前。
秦苏睁开眼,未有理会周围似是指指点点的怀疑声,再次执笔而起。
钱老离得稍近,很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短短时间内只画出两个人物相对而站,周围空落落,就像是一道残破的珍品,有欣赏价值,可是没有收藏价值,毕竟不完整。
秦苏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她颔首用黑沉的墨点缀着喜堂,灰白的颜色有些沉重,却异常让画面正中的人物鲜活起来,不再如同最初的那么单调。
钱老不得不佩服这丫头对于意境的控制,可是画上的两人应该是新婚之夜,为什么她却要用黑白来装饰周围的空间?那样的颜色让人有一种冥婚的错觉。
喜堂外,竹叶簌簌的抖动着,依旧是灰白的黑色,不远处,一人提着宫灯站在树下,枝叶同样隐去了她的面容,唯独留下一双绣鞋以及腰上的一块翠玉,月光朦胧,周围的一切都是苍白的灰蒙蒙气氛。
整幅画,除了画面正中的那两抹鲜红,所有的空间都是用着泼墨的手法将画面呈现,最终秦苏停笔。
施老长吁出一口气,虽然这幅画简单的可谓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好歹也能看出她的功力。
秦苏重新换了笔,试了试笔尖的毛发,执笔落字。
她从桌前退出,在场的所有摄像机正正的落在了那幅画上。
戚老冷冷一哼,“这就是所谓的名家手笔?”
钱老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怒目而视,“戚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这不算?”
“比之那色彩浓墨的宫宴,这不过就是小家子气的画作,难登大雅之堂罢了。”
钱老看着周围越发兴致高昂的人群,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秦苏有那个功力却偏要在这样的场合上藏拙,难道是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
“快看画上。”华夫人唐突的声音徘徊在厅中。
原本沉重的黑墨渐渐的晕开,朱砂的红亦是散开,竹叶就像是真的被风撩动颤了颤,藏匿在叶下的身影裙摆微微动了动,能看到她原本干净的手背上有一颗明晃晃的液体滚落,随之而来,堂中刚刚站立的两道身影竟是颔了颔首,就像是在行对拜之礼。
那一幕,竟真真的让人体会到了上面题字的意境: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画会动?”魔术一样的手法让众人哗然。
钱老明白了,笑道:“看似简单的画面,其实是秦小姐故意选用的层次不齐的画面感,难怪刚刚她会沾墨过后沁水而过,当墨迹随着空气的水分蒸发,自然会晕开,这大概就是失传已久的点墨手法,用墨与水的配合,在墨迹干透的瞬间,造成画面的重生。”
话音一出,满堂死寂。
毕竟这像玄幻一样的手法,身临其境观看时,不知不觉都能发觉自己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太诡异了。
展厅内所有人的视线全然落在那如同获得重生的画作,并没有注意已经坐上了车准备离开的两人。
莫誉毅将安全带替她扣好,小心翼翼的拂过她的发丝,“累不累?”
秦苏抬起手,有轻微的颤抖,刚刚那一幕曾像是梦魇一样夜夜折磨着她,如今毫无压力的画出来,竟是有种解脱的感觉。
莫誉毅握上她微凉的手,莞尔道:“如果累了,我们回去休息?”
“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高调了?”秦苏看着不远处似乎发现了他们的记者,一个个横冲直撞般径直跑了过来。
莫誉毅一脚踩上油门,就这么硬生生的挤过涌上来的记者群,避开了这群如狼似虎的生物过后,笑道:“以后出门在外,遇到记者,我不希望他们只会说秦小姐作为莫二少的夫人你有压力吗?我希望听到的是莫二少,你作为秦小姐的丈夫有压力吗?”
秦苏掩嘴一笑,紧绷的神经稍稍缓解,她道:“如你所说,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当然了,我现在压力很大,毕竟我的夫人如此优秀,我怎么有种在吃软饭的感觉?”
秦苏握上他的手,十指交缠,“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新闻一出,远
新闻一出,远在重洋之外的C国媒体出现了不同声响的声音。
毕竟这事关京城贵族莫家,刚刚新婚的莫誉毅出现在画展上,而他似乎对于身边的那名秦小姐甚是亲密,如此情况一看,众人皆知秦苏便是前几天高调嫁入莫家的那个女人。
消息传出,压抑了几天的C国娱乐版头条争相扒出秦苏的过去,可谓是精彩纷呈的一生。
S市名门望族秦氏秦家大小姐,秦大爷独生嫡女,按理来说秦大爷过世,秦大小姐应该是遗嘱的不二继承人,可惜豪门本就是一锅乱炖的煮菜,一夜之间,秦大小姐被传净身出户。
过后不久秦三爷暴毙,有传言声称是因为秦大小姐的报复才会死于荒郊野外,连带着秦家三少秦霖也是因为秦苏的缘由离世。
如今秦氏股份跌至谷底,S市都知道这其中都是因为秦苏的故意打压,如今坐上莫家二少奶奶位置的秦苏,自然会六亲不认的报复所有秦家族人,也便是形成了今天这样的画面,秦家百年基业摇摇欲坠,秦二爷一夜白发,低声下气的发新闻请求秦苏谅解。
可是高高在上的秦大小姐,却是一言未发,连个回应都不曾发出。
事态发展至今,秦苏以往的黑历史也被扒的干干净净,与许靖宇之间的藕断丝连,与江幂之间的明争暗抢,整个S市上流社会都知道秦大小姐的纨绔嚣张,曾因为一个小小不愉快,逼得数名酒吧服务员喝到吐血。
又传秦苏醋劲滔天,曾传许靖宇不过与外族大小姐多说了两句话,她便领着一群保镖强行砸了人家的车,逼得许大少隔天放下狠话高调娶了江家三小姐。
如此刻意被抹黑的新闻爆出,全国哗然,这莫家造了什么孽才会娶回这么一个难伺候的大小姐?
莫家恼了,新闻出来不过短短半个小时,莫家公关部便将F国传回来目前还没有公开现场画面爆出。
画面中,女人面不改色般对着上百架摄像机提笔而起,动作行云流水般执笔落字,她干净的眉目间只刻着四个字:安之若素。
女人的淡然未曾让周围的人放过对她的进一步窥视,在落笔的瞬间,正面机子直接落下一个特写,秋水剪眸,盈盈泛光,似带着一种忧伤的情绪抬头挺胸。
视频随后落在画上,与之刚刚造成轰动的一幅宫宴图一一对比,前者清秀干净,黑墨略显沉重,后者繁华簇锦,色彩金碧辉煌的引人眼球。
视频最后没有落下只字片语,就像是清者自清一般,留给那些喜欢闲言碎语的媒体自己猜想。
众人咋舌,前一条新闻的劣迹斑斑,后一条视频中的处变不惊,那成熟稳重的气势真的是同一个人?
一时之间,媒体再次闹腾起来,从莫家新婚闹到国际画展,那可是国家都重视的文化交流活动,参与的画家都是国际上名声大噪的大人物,不可能会是什么宵小之辈想参与就可以随随便便参与。
更何况从刚刚曝光的画面上来看,秦苏难道也是其中参与的画家之一?
钱老的参访报道随后传回国内,他的声音掷地有声的说道:“秦小姐不爱说话,但也不能受人侮辱,画展上众人的猜忌让她现场作画,这一行的专家都知道,在一个氛围不对劲的地方是很难发挥真材实料,更何况是面对上百人数百双眼睛同时关注,这是对于她心境的挑战,不得不说秦小姐是我见过的最宠辱不惊的女人。”
专访报道一出,莫家莫夫人高调爆出视频采访,道:“曾经有人说我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受母亲影响,自小授习名媛教养,可是在看到小苏过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做一举一动得体高雅,什么叫做处变不惊淡然随性,女人,不是活的轰轰烈烈,而是端庄的潇潇洒洒。”
远在瑞士滑雪的施晔见到新闻出现的第一时间是直接从雪地里摔了个狗吃屎,他跌跌撞撞的跑进屋内,瞧着上面重复播放的画面,最终摄像机特意停留在宫宴图上长达一分钟,全方位的解析这幅画的完美。
施晔匆忙的掏出手机,“给爷安排飞机,我要回去。”
……
施家大厅,不同于往日的安静,佣人们或多或少的发觉了今天宅子外的不安宁。
记者围在墙垣下,那全神戒备的态度俨然像是在等待什么大人物。
施老夫人神色匆匆的进入客厅,看了一眼并无异常的宅子,急忙问道:“小二和小苏回来了吗?”
管家摇头道:“孙少爷还没有回来。”
施老夫人蹙眉,难道是被拦住了?
施老随后而至,正通着电话,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连说话时都能清楚的看见他眉角上扬的弧度。
宅内众人面面相觑,为什么觉得今天老爷和夫人连走路都带着风,好像遇到了什么让他们情不自禁就能上扬嘴角的喜事,难道是今天的大会大获全胜了?
施老坐在沙发上,继续对着手机道:“这事我也不好说,毕竟我也不能要求孩子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这事我问过了再给你答复。”
言罢,施老未等对方同意,径自挂断通话。
电话刚刚停下不过两秒,又一次响起来。
施老夫人凑上前,苦笑道:“又是约画的?”
“虽然这是好事,可是这群人是不是太把我家小苏当普通人对待了?”
“
“拒绝吧,小二说过她劳累过后会失眠,第二天准会头痛,别让她累坏了身体。”施老夫人看向厨房,本打算回来后再让孩子坐一桌菜,看这情况,还是别让她伤到了手。
管家谨慎的上前问道:“夫人有什么要求吗?”
“今天准备药膳吧。”施老夫人道。
管家蹙眉,施家都知道老爷子最不喜欢的便是药膳,慎重的问道:“全部准备药膳?”
“就按夫人说的做,药味尽可能掩去一些。”施老道。
管家点头,看来老爷子还是不喜欢药味啊。
施老继续道:“小苏闻不了药味,免得她难受吃不下饭,让厨子想个办法除除味道。”
刚走出两步的管家顿时虎躯一震,这情况似乎不对劲啊,就算老爷子再宠一个人也不可能因为她改变自己的口味,难道是老爷子想贿赂秦小姐让她多留在这里几日?
入夜,施家大宅灯火通明,该回来的人不见踪影,不该来的却是齐聚一堂。
施家二爷兴致冲冲的提着特意珍藏的名贵书画上门,入门便道:“新闻都看到了,大哥咱们可是一家人,您应该不介意我让小苏这孩子在我画上写两个字吧。”
施老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过来了?”
“看这情况,小苏还没有回来?”
“小二说在路上了。”施老放下手里的报纸,特意瞄了一眼被施二爷藏起来的画作,打趣道:“你不怕一不小心给你毁了?”
“大哥可真会开玩笑,小苏现在在咱们那个圈子里可是比戚老家的那小子高贵许多,连失传已久的手法都会,我怎么敢怀疑她?”
“算你有眼力劲儿,放下吧,今天让她休息,明天再给你送过去。”
施二爷忙不迭的将画作送到书房,就怕被人偷偷抢走了似的。
施老不以为意的咂咂嘴,目光瞥向厅外,正巧看见一抹身影从院中疾驰而来。
施晔尴尬的挠挠自己的后脑勺,苦笑道:“爸,我回来了。”
“你不是说有要紧事回不来吗?”施老并不打算捅破他的用意,高扬着嘴角道:“如果不是出了新闻,是不是打算等他们回去了再滚回来?”
施晔道:“我知道我错的离谱了。”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去洗一洗,瞧瞧你蓬头垢面的德行。”施老摆摆手,继续拿着报纸认认真真的翻看着今天刚出来的头条。
如果说只是小众高端人士喜欢的画展,并不会造成如今的轰动,可是在F国牵扯上了施家,在C国牵扯到了莫家,不上国际版还真是对不起这两家的威望。
标题开门见山的写着:莫家新儿媳画坛一鸣惊人,现场作画艳羡众人。
新闻正文下更是特意的请来了各方的权威大师,以如今名声最德高望重的书法名家景洪先生评价最高:倾世之才,难能可贵。
施晔从洗手间内走出,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外面玩着手机的堂弟。
施虞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笑道:“三哥这是什么眼神?”
施晔靠在他身侧,苦笑道:“你说我闹出了那么多事,以小二的脾气还会原谅我吗?”
“誉毅可不像你那个小肚鸡肠。”
“那你说我该不该放下面子说声抱歉呢?”施晔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越发纠结。
施虞耸耸肩,“那就要看你自己肯不肯放下那脸面了,不过三哥其实这事本就是你不对,你应该道歉。”
施晔焦躁着绕着屋子转上两圈,“那还是过两天吧。”
“你人都回来了,还想着拖延?三哥,道歉这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诚意足了,你还怕他们不肯原谅?”
“诚意?”施晔不明道。
“我刚刚看见伯母正在炖汤,你要不要去帮忙?然后说这是你亲自炖的,就算小二再不情愿,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驳了你的面子是吧,伸手不打笑脸人,还不是这个理儿。”
施晔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过去问问。”
施老夫人正在厨房里尝了尝汤头的味道,虽然跟秦苏做的有太大的差距,但也不至于味道不纯。
她满意的合上盖子,正准备离开,突然见到一阵风拂面而来。
施晔扯了扯自家母亲的衣角,靠在她耳侧小声道:“母亲,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施老夫人听着他的话,哭笑不得,“既然想通了也好,就让你做个顺水人情,好好的看着火,装也得装得像一点。”
施晔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锅鸡汤,生怕自己稍稍松懈显得作假似的。
院子里,两道身影从台阶上缓慢的走上。
莫誉毅刻意的替她拢了拢外套,夜深雾重,他将她脖子上的围巾微微抬高一些。
秦苏笑道:“别把我当成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我情愿把你宠的不能自理,以后离了我就食不下咽那种。”
话音未落,施老已经站在厅前张望而来。
秦苏羞赧的想要松开他的手,却发觉他握的比之刚才更紧。
莫誉毅道:“这样暖和一点。”
秦苏不再拒绝他的紧握,相携走上台阶。
施老迎上前道:“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苏苏想去郊外走走,城里太吵闹了。”莫誉毅看向客厅里围坐的一群人,蹙眉道:“今天
道:“今天又有宴席?”
施老笑道:“都是看到新闻跑来凑热闹的,不用拘谨。”
“既然回来了,开席吧。”施老夫人走上前,微微笑道。
今天的施家与刚来时的气氛不相上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未有半分迟疑的齐刷刷落在秦苏身上,那望眼欲穿的模样恨不得将自己的脸贴上去。
秦苏依旧不温不火的坐在席上,似乎并没有受如此强烈的视线攻击影响半分情绪。
施虞溜进厨房,凑到正在专心致志炖汤的施晔面前道:“人回来了,你是现在端出去,还是等一下?”
施晔往着餐厅的方向瞄了一眼,施家的老老少少基本上都回来的七七八八,他有些为难。
施虞轻咳一声,“你不会打算临阵脱逃?”
施晔苦笑道:“如果他们不喝,我是不是很丢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施虞咂咂嘴,“要不我替你看着,你出去喝两口酒壮壮胆?”
施晔伸出手在施虞身上摸了摸,从他口袋里掏出烟盒走过后厨的小门,就靠在那堵墙上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气。
施虞笑而不语的盯着灶上噌噌燃烧的火,沉默着等待他的返回。
施晔熄灭烟蒂,站在盥洗池前洗干净双手。
施虞替他将汤碗盛出来,特别在其中一碗内放入大量的底料,笑道:“这碗肉多,给小苏,毕竟你得罪的是她。”
施晔点头,端着两碗汤誓有一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即视感,他踏着碎步,尽可能保持平衡的走向餐桌。
施老夫人见到来人,迎上前,道:“怎么这么久了才拿出来?”
施晔解释道:“妈,我现在挺后悔的,后悔不该回来的。”
施老夫人嗔了他一眼,小声道:“我刚刚给小苏透过气了,她不会说什么,你好好的道个歉,小苏虽然看着性子淡薄,可是心气可不比你的小家子气,好好的端正态度,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施晔小心的走过去,笑逐颜开道:“小二那天的事——”
“苏苏说得对,作为晚辈,我不应该跟长辈置气,这是我的错。”莫誉毅阻断他的话。
施晔脸上微微一绷,道:“都是我的斤斤计较有眼无珠,小苏可不要记恨我这个舅舅的小肚鸡肠。”说着,他端着汤碗放在两人面前。
施二爷揶揄道:“就两碗?”
“锅里还多的是,二叔如果想喝,我马上去盛过来。”施晔松了松心绪,道。
在满堂笑声中,众人的视线陆陆续续的落在秦苏身上,如果她不肯喝,这种情况下似乎也没有人敢强迫。
秦苏的确不想喝,油腻的汤面让人难以下咽。
莫誉毅知晓她的挑食习惯,道:“不想喝就不用喝了。”
施晔僵直的站在一侧,这情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秦苏依然没有表态,只是微微的将汤碗推了过去。
施晔心底一沉,这是拒绝的意思?
秦苏道:“你那碗油腥少一点,跟我换一换。”
莫誉毅特意的将油沫挑出来,随后再给她换过去,小声道:“我不相信小舅舅的厨艺,装装样子喝一口就行了,不用勉强自己。”
秦苏点了点头,拿起勺子舀上半口。
莫誉毅见她喝下,也作势端起碗准备尝一口,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喝自家舅舅炖的汤啊。
只是,汤勺还没有碰到唇,一股蛮力瞬间将他的碗打落。
汤碗掉在桌上,溢出一大半的汤水,让在场所有人蓦然一惊。
施晔面上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莫誉毅还没有反应过来,正欲开口问怎么回事,就见她一口血从嘴里吐出,随后,源源不断的红霜从她嘴里流出,不过片刻,湿透了整件衬衫。
“啊!”施老夫人神色一凛从座位上跳起来,手脚并用般跑上前。
秦苏已经昏死过去,只是嘴里仍旧趟着鲜红的颜色,红的让所有人惊心骇目。
莫誉毅颤抖着身子,打横将她抱入怀中,未加思索的冲出宅子。
“快,通知医院。”施老惊魂未定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白净的桌布上弥漫着一滩鲜红,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迟迟挥散不去。
施晔踉跄两步,变故来的太快,他几乎还没有恢复感官就发现一根棍在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施老急红了眼,怒斥道:“把三少爷关起来。”
“爸,爸,您这是什么话?”施晔惊慌失措的看着四周涌上来的保安,惶恐的想要逃脱钳制。
施老咬牙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不可能会心平气和的回来,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你的那点皮面,可是你玩归玩,闹归闹,你想毒死他们,你还是不是人。”
施晔如雷轰顶,跌坐在地毯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吞吞吐吐的解释着:“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爸爸,我真的是回来道歉的,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我再坏,也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想杀他们。”
“滚。”施老捂住头靠在桌上,喘着气,吼道:“把他关起来,如果小苏没事倒好,如果出了事,没有这样的如果。”
随后老爷子的身影急匆匆的走出宅子,车子随着环山路一路往着市中心驶去。
莫誉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处于机械式的移动,他抱着她,
他抱着她,察觉到她身体渐渐失去的温度,手心下的心脏好像也失去了活力,他拼了命一般的想要抹去她嘴角的红霜,可是抹去了又流出来,就跟坏了的水龙头,怎么拧怎么做水也不会停。
秦苏想要睁开眼,有什么声音不停的在耳边呼唤她的名字,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她觉得身体很痛,刚刚入口的汤刚咽下去便觉得气血翻腾,她知道那是中毒了,很可怕的毒药,见血封喉,她有尝试着吐出来,可是吐出来的都是血。
“啊。”剧烈的痛让她受不了的叫出了声,猛然入目的是一道很熟悉的白色身影。
师父坐在床边,覆手搭在她冷汗涔涔的额头上,刻意的压低着声量,问道:“很痛吗?”
秦苏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穿着一如既往的白色长袍,墨黑的长发挽着一个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着,他的手是暖的,贴放在自己额头上时,能感受到他指腹下传达而来的温暖。
“师父。”秦苏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她惊愕的环顾着四周,她怎么会忘记,怎么可能会忘记?这里不就是她住了几年的皇宫寝院吗?
师父不可抑制的轻叹一声,“丫头,值得吗?”
思绪被打断,秦苏诧异的看向男人,一模一样的话,在自己受了五十大板过后师父见到自己说的话,难道她又回来了?
“值得,怎么会不值得?”她的声音毫无波澜,冷静的没有半分犹豫。
秦苏心底一沉,她不想说这句话的,她的大脑,她的嘴,她的身体,好像都不受自己支配,她就像是一缕游魂覆盖在了自己的身体里,作为一个旁观客只能看着。
难道这是梦?
可是她能感觉到自己挨过板子的地方很痛,痛到稍稍一动就会汗流浃背。
“好了,别乱动了,我知道了,师父不会再说什么了,你……好自为之。”薛恒无可奈何的起身,将药瓶放置在床边,“等一下疼的厉害可以吃一粒,但不能多吃。”
秦苏急了,她想要叫住男人,可是说不出一个字,她只能如同往日那般面色平静的送走了他。
历史在推进,曾经的一幕一幕未有半分偏差的上演。
轩辕澈会日日过来,只不过会坐上那么一小会儿就匆匆的离开。
以前的秦苏不会有半分起疑,还会像极了怀春少女那般望着他的背影悄悄红了脸。
这一日,宫中大宴,身为御膳总司身份,她的职责只需要管理好偌大的御膳房,让所有膳食一丝不苟的端上桌。
记忆里,今天师父好像是不会来御膳房的,可是她竟然看见了师父。
只不过师父并没有走进,而是在门外站上了那么一会儿就离开了。
秦苏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只得愣愣的站在原地。
也许曾经的自己只是天真的以为今天出现的太子是来找她的,其实早看见师父,她会不会明白个中缘由?
轩辕澈站在厨房前,瞥了一眼里面的情况。
秦苏瞧见,放下手里的书册,径直走出御膳房,莞尔一笑:“太子有什么吩咐吗?”
轩辕澈伪装的毫无破绽,他拿出丝巾轻轻的为她拂去脸上的汗水,“这里挺热的,又用不到你什么地方,伤刚刚好,能休息就多多休息。”
秦苏点点头,“这是我刚做好的翡翠糕。”
“也好,薛恒好像很喜欢吃你的翡翠糕,这究竟是怎么做的?”轩辕澈有意的扳开其中一颗,看着里面包裹的绿豆泥,的确很消暑。
“师父如果喜欢我可以给他做,这是给您的。”
“这样啊,谢谢小苏了。”轩辕澈再次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道:“你师父今天没来?”
秦苏摇头,“他应该正在前院练剑。”
“那好。”轩辕澈就这么走下台阶,连她手里的糕点都没有拿走。
秦苏想要跟上去,可是身体却阻止她的行动,就这么转身走回御膳房内。
隔日,门外的争吵声断断续续的进入耳膜中,秦苏睡意惺忪的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她看了看日头,走至窗前。
院子里有两道身影面面而视,隔得有些远,秦苏听不真切他们的声音,不过她似乎并不记得自己那天早上看到了这一幕。
轩辕澈拿着什么东西递到了薛恒面前,而薛恒却是未有半分动作,就这么沉默着看着对方。
随后轩辕澈强势的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薛恒手中。
秦苏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眉头不由自主的紧蹙,为什么自己不记得了这件事?
片刻过后,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秦苏走到门前,师父的身上还沾染着些许露水。
薛恒自上而下的扫视了她一番,道:“早上起来要记得多穿衣服,万一着凉了,又得咳嗽。”
秦苏想起来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她好像从师父身上摸出了什么。
当看到布帛里包裹的翡翠糕时,秦苏蓦地身体一颤,锦帕是很简单的普通绣品,所以当时的她以为这只是师父用来随意包的,并没有怀疑是别人送给他的。
“这东西早上吃多了会腻。”薛恒重新装好。
秦苏笑道:“师父不是拿来给我吃的?”
薛恒笑了笑:“想吃?”
秦苏不置可否的点头,“太子喜欢吃,我想给他多做点。”
薛
薛恒沉默了,大概是没有料到她会是如此没心没肺的好徒儿。
半响过后,他倒上一杯已经凉透的隔夜茶,慎重的开了口:“小苏,你真的想要跟着轩辕澈吗?”
秦苏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点头应允,“师父我知道您的担忧,可是我不悔。”
“不怕他的后宫三千吗?”
“他会登基,他是帝王,我怎敢独享他一人?”
薛恒欲言又止,只是宠溺般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丫头,你忘了两个月后他的大婚了吗?”
秦苏低头,“成家立业治国平天下,本就是成家在前,那是他的责任,我怎敢不甘?”
薛恒轻叹,“罢了,我的傻丫头终究是长大了。”
秦苏看着男人的离开,焦急的想要跟上前,她想对他说:师父,小苏后悔了,小苏真的后悔了。
可是,她只能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的身影在眼瞳里消失,未有半分残留。
太子大婚如期而至,他穿着大红喜袍,一身潇洒不羁,丞相府上的千金知书达理,可谓是郎才女貌,举国欢庆的喜事。
这一夜,在她二十五年的一生中,熬得太累。
从来不胜酒力的她,竟喝了整整三大壶,或许是她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酒水的味道,在她眼里,酒斛里装得全是水,一口接着一口,一身红衣裳衬着她越发红了脸。
眼前虚虚实实的出现了一抹影子,同样的喜庆红色,她以为是他来了。
“小苏,你喝醉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忽近忽远。
她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的看着,“不是他,原来不是他。”
“小苏,会冷的。”薛恒蹲下身,想要将她抱起来,奈何她却避讳着他的接触。
秦苏的记忆里只记得师父说了一些模糊的话,不过有一句她记忆犹新,他说了师父爱小苏,师父要给小苏一个家,她只记得这一幕。
然后呢?她说着他的爱全是负担,一句句,全是狠心绝意的冷漠拒绝。
秦苏瘫软在石桌上,周围的寒风灌了她一身,她感受到男人的触碰,却是睁不开双眼。
薛恒俯下身,轻轻的撩开她的秀发,凑上前,轻轻的一吻落在她的侧脸上。
“薛恒。”男人强势霸道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薛恒不以为意的转过身,将身上的披风揭下,温柔的给她盖好,“太子现在不是应该在寝宫里做你应尽的新婚义务吗。”
“薛恒。”轩辕澈加重的语气,“你怎么可以亲她?”
薛恒冷笑,“我为什么不能亲她?”
“不可以。”轩辕澈冲上前,似乎想要扯下盖在她身上的衣物。
薛恒面无表情的将他推开,冷冷吼道:“你疯够了没有?”
轩辕澈咬牙切齿道:“你不可以这么对她,她是你徒弟。”
“我爱她。”薛恒的声音似随着夜风越发浓烈的扑打在轩辕澈的脸上,激的他踉跄一步。
轩辕澈双手紧握成拳,“不可以,你不可以爱她,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怎么可以爱她?”
“你应该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的那份爱是狭隘的,变态的。”
“不,薛恒,我知道你是清楚的,从一开始你就清楚我真正想要的人是谁。”
“我当然清楚,从我带回小苏开始,从我开始授业她起,从我一点一点的教育她时,从我越来越痴迷她时,是你不可理喻的跑出来,你对她好,你给她吃的,你带她玩,你说的那些甜言蜜语——”
“全是因为你,我想对你好,我想给你好吃的,我想和你一起玩,我更想把那些话当着你的面说,我知道你疼爱她,她给你的,你全会收下,我做的一切,殚精竭虑的对她好,都是我想让她把东西带给你,你不是都知道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肯答应我?”
“够了,轩辕澈,你是太子。”
“我不稀罕什么太子。”轩辕澈咬紧下唇,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我知道你的抱负,你想要的江山,你想要的平稳,我知道,只要我够强大了,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拿回来,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不择手段的抢过来,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薛恒没有理会他的自说自话,走到秦苏面前,将她抱起来,“我会带她离开,你好自为之。”
“我不要你走。”轩辕澈追上前,可是他知晓薛恒的功力。
男人就这么一眨眼在他眼前消失的彻彻底底。
房中,淡淡的香薰弥漫着,秦苏头痛欲裂的坐起身,窗前,男人静默的站着,空间寂静,落针可闻。
“丫头,醒了?”薛恒走到床边,撩起她凌乱的长发。
秦苏倏地一把抱住他,埋首在他怀里,听着那里跳动的心跳,感受着他体内的温暖,“师父,师父。”
薛恒一惊,多久了,这丫头多久没有这么傻傻的依恋自己了?
秦苏诧异的抬起自己的手,蓦然发现自己的灵魂好像回归了身体,她能支配自己的行动了?
薛恒温柔的将醒酒汤递上前,吹了吹热气,“头痛吗?傻丫头,怎么可以喝那么多酒?”
秦苏不敢置信的抬手轻轻的摩挲过师父的脸颊,指尖接触的真实感让她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的的确确是师父,真真实实的师父。
薛恒仔细的抚了抚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没有发烧啊,怎么傻了?”
秦苏眨了眨眼,瞳孔里凝聚的液体恍若被毁坏了的堤坝,霎时一种酸涩的液体争先恐后的涌出。
薛恒急忙放下手里的醒酒汤,拿出手帕替她擦去泪渍,蹙眉道:“师父知道你委屈,可是丫头事已至此,忘记吧,跟师父一起离开好不好?”
“我——”有那么一瞬间,秦苏是无需考虑就想告诉他我愿意跟您走,可是她恍然的发现所有的事都按照历史轨迹在行动,如果她答应离开了,是不是就不用死了?是不是就会留在师父身边?
那莫誉毅呢?
她懵懂茫然的看着男人的眉目,师父早已过而立之年,浑身上下散发的是成熟男人的沉稳,他说过如果自己肯跟他离开,也许逍遥的不光是自由,还有灵魂,束缚的宫廷,暗藏的杀机,四面楚歌,师父想带自己的离开,是真的。
“小苏,师父知道你的不甘心,师父也知道你喜欢轩辕澈,可是,他不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待,他爱的从来不是你,你难道没发现他的心里系着天下,系着江山,独独没有你秦苏吗?”
“师父——”
“如果他真的对你所有所属,会忍心看你为他遍体鳞伤而无动于衷吗?丫头,师父后悔了,师父应该让你早点离开,而不是这么眼巴巴的守在这里,跟师父一起走好不好?”
他的手用着从未有过的力度紧紧的扣着她的手,那样的强势,是他从来没有过的霸道。
薛恒怕她会义无反顾的松手。
秦苏垂眸,师父的手掌很暖和,与他的掌心无多差别,只是师父的手比之他的多了一份柔软平滑。
莫誉毅常年练枪,手上虎口处食指上有厚重的茧子,摩挲时会清晰的发现那上面的痕迹,不知从何时起,她习惯了那双手上的厚厚手茧。
薛恒能感受到她的退却,再一次握上她想要抽出的手,另一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陷入皮肉中,他望着她,目不转睛,“小苏,不走吗?”
“对不起,师父,我不想离开。”秦苏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掏出,她躺回床上,刻意的背对着床边的男人。
薛恒站在床边未有离开一步,紧握的拳头渐渐的失去力度,深深的月牙刻在掌心里,他还是端起一旁的醒酒汤,“就算恼了师父,也把醒酒汤喝完好不好?”
秦苏咬紧牙关,致使自己与那一日的决然,不肯回头,不能回头。
薛恒伸出手想要让她起来,却在接触到她的瞬间明显的感觉到她的颤抖,无可奈何的只得放弃,他道:“小苏,也许你昨晚说得对,师父不该强求你,你好好休息,不要恼师父。”
“师父,我想吃您做的素鸭,还有八宝鸽,炒什锦,临走前,能给我再做一桌吗?”
薛恒点了点头,将帘子替她放下,“如果想吃,师父马上去给你做,你把醒酒汤喝了,不然等一下头会痛。”
房间恢复安静,秦苏从床上爬起来,空气里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是他钟爱的香薰。
她赤脚踩过地板,站在窗前,白雪覆盖了整个院子,有一条深深的脚印蔓延过,他的背影隐隐约约的被淹没在雪地里,秦苏拿起床边的外套,慌乱的穿上鞋子就这般仓皇的跑出去。
她的前面是渐行渐远的师父,她的身后是痴痴守候的莫誉毅,只要她跑出去告诉师父一起走,他们都不会死,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没有了太子的刑罚,她会不会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只是……她还能回去吗?
秦苏从未的彷徨不安,她站在原地举步维艰。
炊烟袅袅,师父的饭菜摆满了整整一桌,皆数都是她喜爱的食物。
曾经的秦苏从来不会用自己的口味坐一桌菜,她永远都是只为轩辕澈做,他爱吃的,他喜欢的,哪怕自己再不爱,也会不遗余力。
如今,她才想起,每一次和师父吃饭,桌上的都是她钟爱的,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师父会不会喜欢这些。
“难得小苏肯跟师父一起吃饭,一不注意做了一大桌。”薛恒夹起她最爱的素鸭放入碗中,“尝尝看,看看师父是不是最近几年懈怠了。”
秦苏咬上一口,摇头:“一如从前。”
“那便好,再喝口汤试试,师父记得你最喜欢清淡的鸡汤,特地没有放材料。”他再舀了一碗汤递过去。
秦苏一口气喝下一大半,道:“师父也吃。”
薛恒笑逐颜开的拿起碗筷,这么多年,唯一一次饭桌上没有那个人的话题。
也许是怀疑,薛恒总是忍不住的看向那个突然间变得沉默寡言的丫头,她今天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跑去太子寝宫。
秦苏吃的很小心,她怕经此一别,她会忘了这味道。
薛恒放下碗筷,察觉到她眼角的泪光,藏匿在袖中的双手越发控制不住的紧握,“小苏,既然那么喜欢他,师父会去求他收了你,我的小苏本来不应该为妾的,可是师父舍不得见你这么委屈。”
“师父,我没有委屈,我只是——”秦苏欲言又止,她如果这么说了,师父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傻丫头,你已经长大了,好好照顾自己,别傻傻的一根筋相信轩辕澈,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我知道。”
薛恒瞠目,如果是以往他说了一句轩辕澈的不对,
澈的不对,秦苏必然会跟他针锋相对。
“师父明天就出宫了,如果你想通了,就告诉师父,师父会回来接你。”
“嗯,我知道。”秦苏低头似是很认真的吃着米饭。
“不要生病了,如果头痛记得告诉太医院,我已经吩咐了上太医,他会隔断时间给你送药过来。”
“嗯。”
“不要受伤了,如果想逞强别一往直前的冲上前,你是女人,理应躲在男人背后,万一伤到了什么地方,记得通知上太医,他会帮你的。”
“嗯。”
“不要伤心,他如果爱你,自然舍不得你落泪,他如果不爱你,你落泪了他也不会心疼。”
“嗯。”
“如果累了,想放弃了,告诉师父,师父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回来接你,你在宫里也有这么多年了,知道何为三缄其口,保持沉默,师父想你平平安安,幸福快乐。”
“不要再说了,我求求您不要再说了。”秦苏从椅子上站起身,掀翻了身前的饭碗,她忍住自己欲脱口而出的话,踉跄着落荒而逃。
薛恒见她不做半分留恋的背影,苦笑着倒上一杯酒,“只要你不让师父离开,师父哪怕受尽千夫所指,也会留在这里,可是丫头,师父更想带你走啊。”
秦苏慌乱的关上身后的门,顺着墙手握成拳头抵在嘴上,她怕自己一张口就是我愿意走四个字。
“苏苏,苏苏。”
秦苏诧异的抬起头,空气里很静,静到有什么声音拼了命一样趟进自己的耳朵里。
“苏苏,你睡了好久了,可不可以睁开眼睛看看我?”
细弱的声音像是梦境一样回荡在她的耳畔见,秦苏惊恐的从地上站起来。
“苏苏,他们都说你不会醒了,可是我知道你只是贪睡而已,苏苏不喜欢吵闹,所以我把他们都赶走了,你放心,没人再来吵你了,只是,明天天亮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
秦苏捂住自己的头,剧烈的疼痛啃噬着她的所有神经,她摔倒在地上,磕着头,痛,难以言喻的痛。
……
师父还是走了,在隔天天色未亮的时候,他的马车驶出了宫门。
宫人送来了一封信和一个小小的绣袋。
秦苏没有见过这只绣袋,她并不记得师父临走前还给她留了什么东西。
绣袋里有一块玉佩,是师父一直佩戴的,秦苏糊涂了,这块玉不是碎了吗?
“大人,太子爷驾到。”宫人在厅外候着。
秦苏将信封藏好,走向厅外,她甚至不记得这个时候轩辕澈来找过她。
轩辕澈不同于往日的意气风发,今天的他有些憔悴,脸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秦苏没有泡茶,就这么站在厅前与他面面相视。
轩辕澈走进房中,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静放在桌上的玉佩,他仓皇的跑过去,手紧紧的握着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秦苏不明他话里的意思,问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澈攥紧玉佩,仰头冷冷一笑,“薛恒啊薛恒,你还真是走的干脆,你就不怕我再欺负你的小苏了?”
“不是我不走,而是我不想走。”秦苏道。
轩辕澈冷冷的瞪着她,早已没了往日的虚情假意,他道:“你还真以为本宫喜欢你?”
“我也算是缺心眼才会现在才发现你喜欢的人是谁。”秦苏走到厅前,刻意的将房门合上。
轩辕澈愕然,她知道了?难道那一天她是装醉?
秦苏站在门前,并没有打算上前,“我之所以不跟师父走,我知道只要我跟他一起走,你一定不会放他走,只要留住了我,他迟早会回来,对吧。”
“你——”
“我也算是没心没肺,我竟然事到如今才发现你的目的,轩辕澈,我现在一想起我竟然喜欢过你,我就觉得恶心。”
“啪。”玉佩在他手中碎裂,轩辕澈怒急,吼道:“闭嘴。”
“师父如此高雅的一个人,竟让你起了如此龌龊的心思,他应该离开,他必须离开。”
轩辕澈怒不可遏般冲上前,手掐住她的喉咙,额头青筋爆现,他冷笑着:“还真是不简单啊,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薛恒,我是爱着薛恒,可是我喜欢的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卑劣。如果不是你,我想薛恒迟早会喜欢我,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出宫一次却带回了一个你。”
“就算没有我,你也配不上师父。”
“这世上没有女人能够配上他,他是完美的,天下无双,他这样一个人,却喜欢上一个蠢钝如猪的你,这才是最大的难堪。”
“轩辕澈,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过喜欢,为什么你却不敢承认?却要用我来做掩饰?在感情的事上畏首畏尾考虑自尊,说到底,你最爱不过还是你自己。”
轩辕澈重重的将她扔在地上,双眸赤红。
“咳咳咳。”秦苏喘着气,仰头大笑起来,“你用我做幌子欺骗天下人,不过就是自欺欺人,你的爱只是一场笑话,过家家的游戏罢了,你不爱我,不爱师父,你的眼里心里装着的只有你自己。”
“够了。”
“师父曾说过,你如果心疼我,又怎会忍心让我挨上那几十板子,如今我也要问问你,如果你真的爱师父,你又如何忍心让他因为我而中毒险些丧命?那碗药应该我喝下
应该我喝下才对,你又是如何眼睁睁的看着他吞下去而无动于衷?”
“我有解药,我有把握他会活着。”轩辕澈磨着牙恶狠狠的吼道。
“是吗?”秦苏的眼里只剩下数不尽的冷嘲热讽。
轩辕澈有心魔,从小到大不受宠养成的可怕心魔,他厌恶所有人用这种明显怀疑的眼神扫视着他,他恨着这种挑衅的眼神,他恨着这种语气斜睨他的人,那是耻辱,那是不屑。
“来人。”他怒吼一声,门外待命的侍卫一拥而入。
秦苏知道时候到了,虽然和记忆中的不一样,但也是到了最后一步。
那一日她以为她的死是因为轩辕澈的猜忌,如今看来,原来是对师父的离开因爱生恨。
他这个人有很骄傲的秉性,他宁可负人,也决不让天下人负他。
他以为师父不会走,可是却被她气走了,他以为师父还会回来,只要没了她,师父定然会回来的,或者回来收尸?
秦苏看着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情不自禁的扬唇一笑,她相信师父不会回来,她也不会忍心他在傻傻的回来送死了。
轩辕澈是一个恶魔,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
“等一下。”
看着油烟起了,突然的一声令下周围的一切静止。
秦苏没有料到他会突然中止,抬头四目对接。
轩辕澈冷冷哼道:“本宫突然想到如果你死了,他怎么可能会再心甘情愿的留在宫里?”
“他不会回来了。”秦苏得意的扬眉笑道。
轩辕澈蹙眉,“你什么意思?”
“我告诉师父,在江南那个小镇,我等他来娶我。”
“……”轩辕澈抽出长剑,一剑斩断绳索。
剧烈的疼痛从脚踝蔓延至全身上下,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灭顶之灾,疼痛让她本能想要将身体蜷缩起来,奈何脖子上的绳子已经开始收力。
她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男人,她安然的闭上了双眼。
“哔……”
病房内报警声震慑响起,惊得病房外正在谈话的数人蓦然一惊。
医生护士齐齐涌进房中,将守在病床边整整三天三夜的莫誉毅强势的轰了出去。
“苏苏,苏苏她怎么了?”莫誉毅只来得及看见病床上的女人浑身剧烈的痉挛起来,好像很痛苦的颤抖着。
------题外话------
这一章乱吗?如果觉得乱我可以修改一下,可能还有bug出现,稍后也许会放送轩辕澈的番外,毕竟只有一章好像交代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
看完这章应该就清楚了为什么太子这么恨苏苏了。
谁让你好巧不巧抢走了我喜欢的人!
这个理由……小蛮竟无言以对。
最后,祝各位亲们新年快乐,每一天都心情美美哒,越来越爱小蛮,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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