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你最有兴趣的几何，起初人们为方便计，预设了五条公论，可不是随随便便设的呦，都是以视力为根基的，每一条都是能让人看到的，教人觉得这些公论设的没错，确实是那么回事，眼见为实么。其中第五条是平行公论，记得说的是过直线外一点只能有一条平行线，是吧？”
“是。”
“那就是它了，这话说的没错么，一眼看上去确是这样啊，但偏偏有人不认这个理，非要较真，硬说甚么过一点可以有多条平行线，又或说甚么一条平行线都没有。你跟他说不对，明明会相交，怎么又平行，又或说明明是平行，哪里会相交？他对你说的也绝，你若说相交，总是在那看不到的地方才可能相交，你能看到的地方我总不让它交上，可看不到的地方谁又知它定是交上呢？同样的话他又反过来说，你说的平行也只在看得到的地方才平行，在看不到的地方谁又知它不是交上呢？哈，就是欺负你两眼看不到，你能把我怎样？总之叫他们一改，几何不是大变样了么，还能不能用。奇就奇在还真的有用，还有大用呢，方才讲到坦推算万物是如何落下，过程相当繁复，得有深厚的数学功夫，其中用到的一门数学就是这种几何，跟你平日看的可不一样。
坦的数学功夫不怎么样，在这一项上他又不如顿，顿在数学上可是能够开宗立派的，前些日我们提过的微积分，就是顿开创的一门功夫。他也明白对天地的认识会受自身感知所限，故早早给出了极限，不管你看不看得见，离得有多远，我先寻个法子搞清楚，我的所为是否能挨上一个明确的结果。这当真是个了不得的想法，首先就在数量上做了更精准的把握，为可大可小的作为立下基础，小可以到无形，大到无限，分分合合尽可展示。几何本来是靠视力感知弄出来的，后来因吃了视力受限的亏而分了家，于是也搭上微积分，弄出一门新几何。
就连数字本身，也是由看得见逐步进展出看不见的，最先看到的便是东西有多少个，一个两个十个八个，这便成了自然数，算是最早明白的数，因为看得最清楚么。随后是分数，要把一堆东西，分给一群人，每人分得多少呢，分数分数就是这个意思，听名字就知道了，也是能看清楚明白的。但有些事看虽看的清楚，却看不明白了，例如两块地，哪个大哪个小，往往不是用眼能看得出的，非得量一下，若是方地就量两个边长，大小就知道了，却也出了另一个疑问，地的对角是多长，若是圆地则量径长，径越长圆越大，但要与方地相较还不够，还得知道圆周长，就得知道圆周率，前者还能通过图样借助勾股定理看个分明，还能写成数字配上符号表明，后者干脆写不成数字了，你画一个圆可以真切感受确有那么一个数在，可想写出来却不能够，唯有用符号表明，要不怎么叫无理数呢。可这些还都是用眼能看到的，还可以用数来衡量的，但有些事更复杂些，并非只是一个数量多少的问题，还另伴着其他特性，通常是方向，方向还分甚么大小呢，此时的数表明的是一种状况，方向改变了怎么办，出现了虚数，专指改变方向的能力，这种改变就不是两眼辨得清的，虚数么，听名字就明白是指看不见的。
数学上的东西太多，我能讲得有限的紧，还有好多是我不懂的，新学问层出不穷，大抵是脱开寻常的眼光，非得用心去想才能体会的。不单是数学，别的学问也是如此，眼光总在寻常之外，见解自然各辟徯径。你起先问有了道理如何给出公式，要紧处还在你是怎样看待道理的，对道理的见解不同，得出的公式也会不同，同样的事都会有不同的道理见解。顿和坦就是很好的例子，果子会落下两人都是知道的，顿对此的见解是有引力在，万物因而相互吸引，并给出了引力公式；坦的见解就深得多，说是万物会自行弯曲一片时空，别的事物在其中受影响，行动受约束，自然而然就顺着路走，由此得出的公式与顿的截然不同。但不论哪一种，只要想出了道理，弄出个公式便是顺水推舟的事，靠的是耐性，就像你见到一样物事，该怎样向他人说清楚，只要静下心来，总能说的出，怕的是你看的不够准，成了盲人摸象般，说出的当然也偏差，实在说，出这样的差错并不要紧，因为很容易看出其中的不妥，难的是眼光受了自身限制，而没能看出本来面目，因为你看到的没有错，都是真的么，有句老话讲‘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时要看出真相就难了，还是那句话，不论甚么学问，眼光很要紧，见解很要紧，寻常的眼光总有看到头的时候，便要跳出去重新打量。顿的眼光就高出常人一层，成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坦又高出顿一层，到了无人企及的地步，常人不要说像坦那样想，坦就算明白告诉世人，又有多少人听得懂。”
严勤原本是要在厨房里忙活，听起熊老谈论便停住，陪在一旁不大做声，熊老说了一大通也停歇下来，瞧了严勤忽道：“你不是要做面么，怎地不动？”
“我听您说得畅快，我听着也起劲，就留心听省得错过甚么，也扰了您的话头，就当是听课，做面也不在这一会儿。”
“说的都是些大面儿上的东西，有甚么打紧，不用弄的跟课堂一样，你该做甚么还做甚么，扰不到我，其实我更钟意这样松快些的说话，尽兴畅所欲言，你也只管听，且不去多想，只当是听故事，要想也等到事后一个人再去想。我叫你做面，是觉得许多的事道理该是差不多，正要说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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