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早停了,无云的天湛蓝明亮,空旷深远,太阳无遮无挡的照射着人们裸露的肢体,有种灼伤般的**,真热呀,热的心里都冒出了汗。
审查站的黄色外墙高的不但能困住人的腿,还能困住人的魂。
而在这个万物蓬勃的季节,它周围的树上浓密的枝叶中却除了偶尔几声知了的鸣叫却连一只飞鸟都看不到,死气沉沉的空气缺氧般的令人窒息,蚊子呆呆的看着不远处墙下那扇巨大而又静悄悄的黑色铁门,感到有一种彻骨的恐惧扑面袭来,真不知道了然在里面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蚊子没有进去过,但他也听说过在那里面的日子比进了中美合作所好不了多少,生不如死是最贴合它的生活,甚至比死还痛苦,没进过那里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得人性的根本能有多么贪婪和阴暗残忍与冷酷。
而进入了它的人,无论呆在里面的是谁,包括那些道貌岸然的自由人和身披枷锁的嫌疑犯,只要是喘气的,都临界于人与鬼的边缘,当然如果你想让鬼冲你笑,还是可以办到的,那就是钱。因为在这个世界里,还真的没有发现没有钱办不了的事,特别是在这种地方,钱比空气还重要。
想到钱,蚊子想起了王姐,想着王姐那美丽的脸庞和一片真情,也不知王姐为此事花费了多少心思和银子,这笔复杂的账该怎么算又该怎么还,蚊子真的不知道。
忽然间,蚊子不由得从心了升起了一团厌恶,他开始有些恨怨甚至恼怒,这一切都是冲着一个人,了然。
就在了然出来的时间越来越临近时,蚊子却走了,因为他越来越搞不清楚他所为了然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他曾提醒过他,而他却恶语相向,非亲非故,我他妈有病。
中午,蚊子给在医院的爸妈送完了饭,折身返回了他们院,不是回家,是打算看看了然回来了没。
了然家的门虚掩着,他回来了。
蚊子上去一脚踹开门,咣当一声把正躺在床上的了然吓了一大跳嗖地坐起身惊恐的瞪着怒发冲冠的蚊子,而蚊子看到了久违的他,也是吓了大大一跳。
了然变了,青嘘嘘的秃头,身子又白又胖,哪里还是那个黑瘦的了然,只有他那只花白的右眼,才可以证明他就是他。
当了然回过来神,左眼冒着光右眼淌着泪,嘴唇颤抖了半天,终于喊了一声:
蚊子兄弟。
谁他妈是你兄弟,今儿我弄死你。蚊子眼睛了冒着血,一步跨上了床摁倒了他,膝盖跪在了然的身上甩开大巴掌对着他的脸玩命的抽:
我他妈让你偷,让你抽,还卖大片,自个作践自个你还有脸活着回来?你他妈怎么不死在外面,啊?那多痛快,省着活着牵累别人,怎么不死,啊?
了然连哭带喊的挣扎着:蚊子,恁别打了,别打了,我求恁,恁捞我的钱我一定还,恁放心,三天中不中,三天,别扇我了蚊子,啊
你还?你他妈还的起吗?我告诉你这他妈压根就不是什么钱的事,是他妈人知道不,你要认为自个还是个人,就他妈去把毒给我戒了,听见没,不说话是吧,我抽死你。
松手。了然突然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子力气,一下推开蚊子爬起身跳下床抄起一把椅子挥舞着:
恁以为我愿意?啊?恁眼不瞎腿不瘸,有爸有妈有女人疼,我他娘有啥?有啥?恁知道不知道,恁和恁爸妈在一块笑的时候我在干啥?我他娘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恁和那个漂亮的小娘们打情骂俏的时候我在干啥?我在这一瓶烧酒一碗咸菜一个人喝自己的血,是,我就是个赖孙,谁都可以在我跟前当圣人,我他娘还得咧着嘴跟恁笑,喊恁爷,我咋了,我咋了?
蚊子此刻也站在床上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了然,咱,咱兄弟们没人看不起你,也不是,不是兄弟在你跟前上大课,我就是就是想能活着的时候见着活着的你,哥,我们家就我一根,没哥哥没姐姐,我把你当成我哥怎么了,怎么了?我他妈不想哪天在哪看着你死了,被狗啃了,哥,你听兄弟一回,咱把毒戒了,戒完了兄弟跟你咱们一起卖大片,行不行哥哥,你倒是说话呀你。
了然听了把凳子一摔,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蚊子兄弟,别说了,我,我听恁嘞,明天我就去戒毒所,明天就去。
蚊子买了一包烟,俩人靠着床坐在地上,打开了递给了然一根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根,使劲的抽了一口,辛辣的烟雾烧伤了蚊子的肺,他剧烈的咳嗽着:
蚊子,烟这玩意儿不会就不要学,不好。
蚊子瞥了他一眼:不好你还抽?
了然叹了口气:蚊子,你知道我这毒是咋开始吸的?
蚊子:怎么开始的?
了然看着升腾的烟雾慢慢的说:就是因为这烟。
蚊子明白了,他知道了然的意思:是韩皮匠使的坏?
了然:是呀,开始我当他是好人,请我吃请我喝给我找妞儿,后来喝醉了带我去偷,我不当家,后来给我的烟下料,我还不当家,再后来又,又
了然欲言又止,蚊子追问:再后来怎么了?
了然突然转移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了,蚊子,这回多亏你了。
蚊子低下头:不是我,是王姐。
了然:王姐?哦,我知道了,就是歌厅那个经理?
蚊子:嗯。
了然:蚊子,哥跟你说句话你一定要记着,你那个王姐可不简单,歌厅的老板惦记她好久了,你不要太
蚊子突然抬起头看着了然:太怎样?我不怕,怕也不行,咱们欠人这么大一人情,你说怎么办?
了然叹息:嗨——
蚊子:了然我怎么看你比以前还胖了,看样子里面的伙食不错?
了然眯着眼深深的抽了一口烟,似乎回味着蚊子的话:
伙食好?是,真好呀,每天早上先吃两个烧饼加牛肉,然后是羊脸,中午是扣碗,晚上是一只鸡,恁说好不好?
蚊子听了嵌起身瞪大了眼睛:真的?现在政策这么好?
了然苦笑一声:恁还真相信?我的傻兄弟,烧饼夹牛肉是人站在门后靠着墙,这边老警踹门,一下串鼻血,两下鼻子断,烧饼是门,我是牛肉懂不懂?
蚊子一惊:那还有你说的那些
了然解释说:羊脸就是仰着脸看着天没饭吃,扣碗就是碗朝下扣着没有食儿,一只鸡就是饿了一天了一只饥的慌,现在知道了吧我的兄弟。
蚊子吸了口冷气:我靠。
了然接着说:你看着我胖了是不是兄弟,嗨,老弟,这哪是胖,这他娘嘞是饿的浮肿了兄弟。
蚊子听的紧张的差不多要把手里的烟嚼着吃完了:我靠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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