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林西山看人极准,这点林之洋是知道的。既然张明松的工作是父亲介绍的,那么他的人品就绝对没有问题,让他去叫后援,其实是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父亲的眼光,林之洋心里妥妥的。
还未转过街角,林之洋就变成了一个黄脸的汉子。脱了脏的不成样子的外衣,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林之洋漫不经心地跟着张为民。此时的林之洋一身短衣衫,除去腰间的乾坤袋,就是标准的苦力打扮,在将近正午的街道上倒也显不出特异之处。
很快的,张为民就来到了府后街的一处不怎么显眼的酒楼,在小二热情的招呼中上了二楼。
所谓的府前街府后街其实说的就是城主府。作为万年不易的云州城主,云家确实称得上是传奇。坐落在幻金塔东侧的城主府实际上已经是云家的私宅。坐北朝南的庞大建筑群,让云家的霸主地位显露无疑。以林之洋的脚程,也是足足用了一下午才勉强转过完。
所幸府后街的这处酒楼,因为对着城主府的后门,被林之洋仔细观察了一番。
酒楼虽然不怎么热闹,但出入的都是些学者修者,林之洋这样的打扮进去就有些唐突了。
不过也难不倒天才少年,酒楼里似乎只有一个伙计,掌柜的还兼任了账房。在门口看了会儿伙计掌柜市侩的嘴脸之后,有了主意的林之洋将腰间的乾坤袋塞进怀里,袖子撸到手肘的位置,右手巅着五枚魂币,一步三晃地走进了这家名为水云间的酒楼。
“小二,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爷爷我现在有钱了,你这狗才还敢不让爷爷我上二楼?”一副得了横财,前来出气的力巴样,林之洋吊着膀子,斜着眼看人。
掌柜和伙计面面相觑,眼前这人根本没有印象,不过手中的魂币却实打实地泛着光。当下,掌柜的在伙计的后脑上拍了一下,佯怒道:“狗东西,下次再唐突了贵客,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掌柜一脸讪笑地对着林之洋道:“这位客官,下面人不懂事,您楼上请!”
林之洋右手一攥,将魂币握在手心,对着伙计一扬拳头,哼了一声,背手昂头,踱着方步,慢条斯理地向二楼走去,一身的短打扮非得附庸风雅,怎么看怎么别扭。
伙计看着林之洋的背影,‘呸’了一口,小声道:“五个魂币吃顿饭,活该你一辈子是个力巴!”
掌柜的又一拍侄子的后脑,没好气地道:“关你屁事,魂币是真的就行,赶紧去招呼客人。”
施施然上了二楼的林之洋一打量,二楼已经客满,张为民侧向自己,跟三个人坐在靠窗的位子。对面一人作长衫的文士装束,左手的一人短衣襟的武士打扮,右手的那位靠窗,扎着头巾,阳光之下,脸色有些隐晦,看不真切,他身后的窗外正好能看见云府的后门。
林之洋不以为然,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商议大事的?自从知道了张百瑞的身份之后,林之洋就知道现如今能够让张为民上心的,估计也只有十三香铺的归属问题。这种狗屁倒灶的夺产风波也算的上大事?
眼角瞥见一个力巴打扮的人上来,张为民毫不掩饰地心中的鄙夷,皱眉撇嘴的却也没说什么。
张为民旁边,同样靠窗的桌子上只有一人。林之洋细看,认识,也不犹豫,径直走过去,左脚踩凳,左肘拄腿,俯视那人,右手一拍桌子道:“算你小子走运,爷爷我跟你拼个桌,一会请你吃熘下水。”
撞了大运的于淑华将自己的情况上报给了帝都灵学堂,立刻就得到了十五天的延长假期。通过云木塔的试炼,仅用了十天,于淑华就把自己的魂力提升到了紫魂校的水平,距离赤魂将只有毫厘之差。
于淑华的灵魂能力是直觉。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力,就像上次中秋回家一样,从未有过的紧迫感促使他披星戴月地赶回云木镇,果然适逢小侄女出世,顺带着夺了区域强制任务的头筹。
这次返校途中,经过这座水云间的酒楼,虽然不饿,但于淑华还是有一种强烈地想要进去坐坐的冲动,于是他就上二楼挑了最舒服的位子坐下。
贸贸然过来的这个力巴打扮的汉子,于淑华不认识,但是他说的话于淑华认识。只有在云木镇的庆功会上,同桌的林之洋把熘肝尖叫成了熘下水。
见于淑华投过来问询的眼神,林之洋向旁边的张为民努努嘴,开口却道:“不用感动,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仗义疏财,萍水相逢就是有缘。不过我跟你说,这熘下水真的是美味。”前几句说的大义凛然,最后一句却是油滑神秘样十足,顺势在于淑华身边坐下,仿佛真的是在分享自己的美食经验。
筷语水迹的交流,于淑华很快明白了来龙去脉,立刻警觉起来,暗自倾听旁边桌的对话。
张为民非常鄙夷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力巴,跟他坐在一起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扭了扭身子。
坐在他右手的头巾男子一开口就是公鸭嗓:“为民兄不舒服么?”
张为民笑道:“贾兄多虑了,只是多了一个恼人的苍蝇而已,不碍事的,咱们继续。”‘苍蝇’二字一出口,张为民顿时心里舒服了,何必跟一个苍翼一般见识,白白失了身份。
公鸭嗓的贾兄道:“为民兄,那十三香坊本就是你家的产业,张家不是有个‘长为先,魂成为先’的继承规矩么?怎的就平白便宜了那个刚刚魂成的黄口小儿?”
林之洋闻言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无声息地向着于淑华做了个肯定的表情。于淑华心中的戒备之意更盛。
张为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愤愤地道:“老东西当初不检点,犯了七出,被我姑祖逐出了家门,害的我魂成了也不能继承祖业。怎么就管不着胯下的那玩意儿呢?真该剁了去!”说着把酒杯用力向桌子上一顿,浑然忘记了自己也留恋在半掩门里。
那贾兄也不点破,继续道:“既然这样,莫不如咱们上报工会,讨回公道?”
张为民摇摇头,道:“不成的,因为那林之洋的关系,云木工会的易和跟张大民好地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贾兄笑道:“镇里不行就府里,府里不行就到帝都,总有说理的地方不是,难道为民兄就白白放过这到嘴的肥肉?”
张为民一想到香铺庞大的利益就怦然心动,有了这么多的资源,自己突破魂校,晋级魂将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便魂爵也不再是遥不可及啊!到时候张家自然会因为自己而荣耀,到时候,那个狗屁的林之洋也会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
一念至此,张为民又将不知何时被满上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自从丢了云木灵学堂的差事,这种好酒也不敢多饮了,老东西的油水也快榨干了。不管怎样,趁着现在的机会多喝几杯才是。
已经有些头脑发蒙的张为民一拍桌子,大着舌头道:“告,上告,实在不行就斗法,张明宇那个刚刚魂成的小屁孩在我手里绝活不过一息之数。”
林之洋默默地看着,外面正是用餐的高峰,二楼的食客却在悄然地减少,心里明白刘振东他们到了,当下对着于淑华一点头。心里也是了然的于淑华不由地抓紧了长剑。
林之洋却心里发苦:“得,又没带武器,还得用簪子。”
贾兄也发觉不妥,不作声色地将一包白色的粉末倒进张为民的酒杯之中,站起身,举杯道:“来,为民兄,小弟预祝你早日入主香铺,登鼎魂帝!满饮此杯。”
张为民闻言哈哈一笑,也起身道:“承贾兄吉言,若我日后有成,必不忘贾兄提携之义。”说完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贾兄见张为民酒到杯干,道了一声好,将手中的酒杯却向着楼梯口用力掷去,身子顺着窗口跳到大街上,转瞬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梦魂阁虽然势大,但还达不到封锁街道的程度。一旁的林之洋看的真切,那位贾兄几转之后,分明就进了云府的后门。
张为民迷离着双眼,拍手道:“好!潘雨兄好身手!”随着贾潘雨的消失,座位上的另两人也发动起来,文人迎上了林之洋,武士对战于淑华。
贾潘雨掷出的杯子被正好上来的刘振东一拳击了个粉碎,杯中酒化成漫天雾气,却又几滴悄然粘在了刘振东的衣袖之上。
张为民闻声,扭头看向楼梯方向,在他迷离的双眼中,走过来的刘振东变成了张百瑞脏兮兮的模样。张为民大怒,喝道:“老东西,你也敢来这里,平白丢了本修者的脸,干脆打死你算了。”说着挥拳打向刘振东。
张为民挥出的拳头里裹着红色的魂力,铁了心地想要一拳砸死自己的生父。
刘振东却是随手一挥就把张为民裹着魂力的手腕打断,再上去一脚把他踹倒在一旁,看上去就像大人欺负小孩一样地轻松。
背包顶着小金走上来的张明松正好看见自己的父亲倒在地上,心里竟然说不出的舒畅。
挥动着簪子与文士打成一团的林之洋,抽空道:“用背包护住头脸,躲到墙边。”
倒地的张为民丝毫没有断手的疼痛感,只是痴痴呆呆地看着鲜血直流的右手,双目迅速地变成红色,随即全身变红,不多时就变成了一具血傀儡。
还未等异变的张为民发出嚎叫,一道无声之雷从窗口窜入,正击在他的头顶。仿佛是在心头炸开的闷响之后,再观瞧,张为民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堆衣物。张家的不孝子化为了飞灰,连个渣都没有剩下。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遭雷劈吧。
张为民的死亡震慑了另外两位,愣神的功夫就被林之洋和于淑华抓住了机会,一簪一剑结束了性命。刘振东口中的‘留活口’都来不及喊出。
两具倒地的尸体瞬间开始腐烂,臭气弥漫了整个水云间,原来是两个被秘法封住的活死人。
自此,同桌的四人,三死一逃。张为民所谓的大事,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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