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阵营,是整座西北边伍中,虽是营制,却是有军制的人数。“陷阵当无敌”,每一个进入陷阵营,或许少数能从陷阵营活着退伍的老卒,都会将这句话带出军伍,带向天下江湖。
大石城内东北角,一幅血色战旗迎风狂舞,猎猎作响,上书一个大大的“战”字!
在边疆战场之上,有这么一句话“战字将旗所向之处,便是死人盈野之地!”可以说,每一场边关大战中,别人不能打下来的关隘,陷阵营哪怕是杀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会敲碎那座关隘的最后一块砖头。
西北边伍曾对陷阵营有过统计,几乎在陷阵营每一个职位之上,都有五名战死兵卒!
大风吹起,陈乾元怀抱甲胄,腰佩长剑,安然跟着引路人身后,哪怕是周围不断投来一道道或好奇,或轻鄙的眼光,他亦是岿然不变。
“陈乾元,这便是你所在的伍,自己进去吧。”引路人高声喊了一句,径直离开。
“多谢。”陈乾元颔首说道,掀开军帐门帘,迈步进去。
军伍之中,皆是五人为一伍,一伍出伍长;二十伍成一队,由百夫长带领;十队成一营,由营长率领。陈乾元所来到的地方,就是最底层的伍,此时军帐中四个彪形汉子皆是上下打量着进来的陈乾元。
他娘嘞,咱陷阵营皆是以一当十的猛将悍卒,怎么这次分来一个新兵,文文弱弱,不像是打仗的呀?
“小子,你叫啥?”一条满面虬须的大汉站起身来,肩宽腰阔,豹眼环睁,颇见凶恶。这人就是伍长——王狗蛋,贫苦出生,奈何有一股子不小的气力,外加在战场上敢打敢冲,没几年就当上了伍长。
“哈哈。”陈乾元朗声一笑,说道:“各位兄弟好,在下陈乾元。”说着,他便将手头的甲胄放到身边床板上。
“嗯?”王狗蛋环眼一皱,向另一个袍泽使了个眼色,那人岂不能意会其深意,一下子跃了过来,提起陈乾元的甲胄将往外丢。王狗蛋反倒是双手环胸,恍若事外人一般,安静看待。
陈乾元微微一笑,那人一手抄起甲胄,还没来得及脱手,就见一条人影猛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如何动作,轻轻巧巧将自己手中的甲胄“接”了过去。
“兄弟,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穿戴就好。”陈乾元笑颜化解几人的尴尬,褪下衣衫,露出那一身金光淡淡的无敌体魄,登时让四个悍卒傻了眼,乖乖,这小子看起来文弱如小娘们,但是这一身犹如铜浇金铸的体魄,可不是吹出来的。
“嘿嘿。”之前想丢甲胄的那汉子憨憨一笑,在陈乾元肩头拍了拍,说道:“陈兄弟,俺叫铁二柱,刚才着实不好意思。”
王狗蛋也走近,虎须张阖,笑道:“陈兄弟,我们不是针对你,只是想试试,你也知道,在沙场之上,我们五人就是生死袍泽,前一个死了,后一个顶上去。所以呢,我们也怕自己被一些怂货给拖累了。”
其余两条汉子也走了过来,给各位倒满茶水,共同举杯说道:“陈兄弟,你是江湖人出身,我们信得过你的身手,以后大家都是同袍兄弟,生死与共!”
沙场有血性,边关多豪情。陈乾元才来片刻功夫,就对这群坦荡豪爽的汉子颇为好感,端起一碗茶水,说道:“小弟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劳烦各位多多教导。”
“呸。”王狗蛋笑骂一声,一巴掌拍在陈乾元肩头,也幸亏陈乾元修为深厚,禁得住这一掌,笑道:“陈兄弟,这是边关战场,别掉书袋,扯那些江湖废话,俺们都是直话直说。”
“好!”陈乾元与个人一一捧碗,朗声道:“就是这个理!”
这四人原来还有一位袍泽兄弟,只是在前不久一场战斗中为大家殿后,悍然战死。故而陈乾元分派到陷阵营中来,就填补起那人的位置。
五人畅谈喝茶,闹闹哄哄到了傍晚,陈乾元真可是受益良多,在伍长王狗蛋和其余三位悍卒的说教下,对沙场征战,有了直观而血腥的认识。
在西北边伍之中,每次排兵布阵征伐厮杀,每一伍都是伍长打头,其余四名兵卒互相配合,也就有了“要死死伍长”这么一句话。这王狗蛋当这伍长已经快三年了,也是命大,自己手下的袍泽兄弟都换了一拨又一拨,偏偏自己这个伍长死不了。
陷阵营统领云麾将军吕朝阳更是亲自找过王狗蛋,希望能将其升为千夫长,亦或是直接提拔成校尉。奈何这呆头鹅一直不愿意,说什么要为自己那些战死的兄弟守护好这一伍,久而久之,吕朝阳也懒得计较他了。
正在两人喝茶焦炭之际,一条威猛大汉掀门进来,朔风呼啸,“狗蛋,新来那小子在哪儿?”
“哟,傅大校尉,你咋来了呀?”王狗蛋站起身来,勾住那人的肩头,嘻嘻哈哈。
吕朝阳手下校尉傅杜虎哼哼哈哈推开王狗蛋,说道:“狗蛋,别闹腾了,是吕将军要见这人。”
“噢?”同一个村子出来的王狗蛋和傅杜虎从小关系莫逆,摸爬滚打,最后同在陷阵营麾下,也改不了从小养成的打闹脾性,“吕将军找这小子干嘛?”
“谁知道呢。”傅杜虎摊了摊手,接着说道:“别废话了,把人给我,我带过去。”
“好勒。”王狗蛋吆喝一声,将陈乾元唤来,交给傅杜虎带走。
***
营外山丘,风雪浩浩,一人持戟而立,身旁一头通体赤红的宝马喷鼻吃草。
“将军,陈乾元带来了。”傅杜虎在矮丘上站定,抱拳拱手,朗声说道。
“让他上来,你们回营歇息便是。”
“是!”
傅杜虎离去,一身甲胄的陈乾元悬剑走上。走到近处,陈乾元才透过薄薄月光看清,那人九尺身高,一身百花团龙凯,火艳艳,恍若一团盛开在雪野里的红莲。手中一柄鎏金刻螭赤阳戟,戟尖寒芒森森,闪着暗红血光。
高手!
陈乾元心底莫然冒出这两个字来,体内气机登时奔腾有长江大河,绵绵不绝。他曾听老卒说,那些百战不死的悍卒,就算是鬼魔遇见了,也害怕。这眼前这位,明显就是那么一尊鬼神皆避的猛人。
“你是无剑门阴阳老人的徒弟?”那人问道,声音朗朗,好像洪钟鸣响,大有浩荡气势。
“正是。”
“哈哈。”吕朝阳朗声大笑,转过身来,一张刚毅脸庞上满是和气,“我听孙济那小子说,你在西来的路上,杀退了几拨无常道的刺客呀?”
“孙中侯谬赞了。”陈乾元含笑道,若不是有抱琴公子和张邋遢出手,自己能不能安全到西北都是个问题。
吕朝阳将大戟交到右手,左手遥指东方,豪气道:“陈乾元,我当年像你这般年轻时,也想行走江湖,一戟挑翻整座江湖又何曾不可?只是我老夫一直放不下当年的事,死活要让我留在西北。没办法,就辗转来到了陷阵营。”
“在陷阵营也十几年了,但是我还是心怀江湖。这是边疆没有江湖啊,再者说,我又不可能跑去找剑皇打呀。没奈何就一直憋着,直到如今等来了你们。”吕朝阳眯眼笑道,让陈乾元感觉浑身的不舒适。
“去吧。”吕朝阳在自己那匹赤兔千里马臀拍了一记,让其奔走,说道:“听说中原有一个使戟的好手,叫什么龙七公子啊?”
“是的。”
“听说你在群英会上战败了他?”
“啊……略胜。”
“嘿嘿。”吕朝阳露出一个狡黠笑容,手中赤阳戟一抖,光华烁烁,“自从听到你们这些武人过来,我就迫不及待想找人打架,偏偏你这个群英会第四分到我手下,嘿嘿,我俩没事就来练练。放心,我不以境界欺负你,压到和你同境界就是。”
还未等到陈乾元回答,那一旁便是光焰冲天飞起,一声如龙长吟,吕朝阳一步踏出,身形暴卷,背后阵阵雪浪飞起,手中赤阳戟破空刺来,直取陈乾元面门。
“嘿。”陈乾元倏然抽出秋水剑,光华流转,气机弥漫,之前已是蓄势良久,此刻刹那爆发,剑意如潮,抖出漫天剑影落下。
“好!”吕朝阳压低境界,但在沙场之上磨练武极,每一招每一式不求华丽繁复,很实在,戟戟催人性命。
陈乾元不敢小觑,游步而进,赤阳戟有一丈七尺,挥舞起来,简直两丈之内罡风冲荡,但是自己手中的秋水剑在此远远比不了赤阳戟,唯有贴身而战。陈乾元有被帝猊精血淬炼过的无敌体魄,曾被鹤无踪称赞无武道极巅,哪怕吕朝阳是域境,但是仅在体魄这一点,恐怕逊色于自己吧。
吕朝阳大戟一缩,含而不露的气机包裹着戟刃,犹如一柄天刀般,直直向陈乾元斩落。
这一戟可是狠辣至极,吕朝阳能马上无敌,也就是仗着自己这一手滑戟之术,长时为戟,短时如刀,近战远攻,无往不利。
陈乾元着实没料到吕朝阳会有这一手,手指在赤阳戟戟刃上连弹十二下,借助那一拨拨回力,才堪堪飞闪退去。
“斩!”吕朝阳杀得兴起,不管不顾,手中大戟劈天斩落,罡风卷地,利芒冲霄。
生子当如吕朝阳!
当年西厥大汗在战场上看到威猛无敌的吕将军,一人一戟一马,在十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无人可挡,当即竖起拇指,朗声赞了这么一句。
陈乾元吐纳气息,手中秋水剑化作一抹流光奔腾而去,抬手便是一记离火剑诀中的“天火逆生”,滚滚烈焰奔腾而起,撕裂大地涌出。
吕朝阳一戟斩落,硬生生斩灭半数烈焰,扛戟飞奔,浑身光彩笼罩,有一股比江湖武人更浓的沙场煞气。
两人激战一起,陈乾元将自己一身所学使出,吕朝阳练武这么多年,从未如此酣畅一战过,逸兴遄飞。
整座围聚大石城东北的陷阵营都忍不住悄悄跑过来观战,更有甚者看到兴酣之时,高声欢呼,鼓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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