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下先告辞，姑娘可随时到静思别院来相商具体事宜。”段思廉有礼告辞。
堂内三人目送着段思廉出了大门，斐珞也转身要走，贺鸢幽怨地忘了楮宁一眼，斐珞和楮宁有些日子不说话，吃饭逛街两人都闷声，贺鸢便不敢随便说话，可憋坏了本来就爱说话的贺鸢。
楮宁嘻嘻一笑，拉住斐珞的衣袖，甜甜一声“姐姐。”
斐珞回过头，本来还忍着，看着楮宁一脸谄媚的笑，实在撑不住，笑了出来。
“姐姐别恼了，未来之事现下也说不准，我知道姐姐也是为我考虑，不希望我日后受了委屈，不管怎样，一切慢慢来吧。”楮宁拉着斐珞的手，半撒娇半认真。
抱歉，宁儿，我哪里是为了自己，是我为了自己自私的念想啊，斐珞心里愧疚不已，抿着嘴笑了起来，“宁儿啊，是我自私，任性了一次。”
楮宁大笑起来，“姐姐平日这般懂事，任性一次也很好啊！”
贺鸢长吐一口气，可算恢复正常了。
斐珞忽然想起什么，面色严肃起来，“宁儿，你可记得此人？”
楮宁也正色回答，“及笄礼上的使臣，不过今日他已言明他自己就是主子。”
斐珞神色一滞，有些意外，“那你可注意到他手中的墨色折扇？”
楮宁疑问地看着斐珞，“怎么了？”
“现在天气凉的很，况且他从没捻开过扇子。”
“你是说……其中有关窍？”
“那是一把匕首。”
楮宁忽觉得浑身发冷，“一国之主，不懂武功却手执匕首？”话一出口，楮宁便意识到贺鸢还在，不是怕贺鸢知道而泄露于他人，只是这等机密，知道了易惹祸上身罢了。
斐珞低头看向贺鸢，贺鸢正站在一边，闭着眼睛，手捂着耳朵。斐珞拉开她的手，“你干嘛这副形状？”
“你俩吵完架了？”贺鸢小心翼翼地问。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俩吵架啊？”楮宁抱着胳膊，满脸黑线。
“两只眼睛看见的啊！月浅姐姐刚刚突然神情变得那么吓人！我这才堵好耳朵，闭好眼睛，非礼勿视勿听啊！”天真的大眼睛眨啊眨，说的煞是情真意切。
真是啼笑皆非，楮宁拎起贺鸢，“非礼个鬼啊，我俩非礼你吧！”
斐珞在一旁笑到捂着肚子，好不容易直起腰，“哎哟，当日是谁还说这丫头好聪明，还懂得自救，这丫头只对自己的命聪明吧。”
贺鸢嘟着嘴，义正言辞，“哼，原来你俩和好了竟然来合伙欺负我，早知道我就不让你俩和好啦！哼！吃饭！吃饭！吃饭！”
楮宁和斐珞已经抱作一团大笑不止。是的，贺鸢高兴了吃得多，生气了要多吃，心情平稳的时候因为无聊只能吃。
贺鸢虽然是七岁的娃娃，但是却极有想法和脾气呢。
转眼已是冬天，汴梁城内也洋洋洒洒下了几场雪，楮宁也当了贺宁近两月，段思廉所提之事楮宁仍在犹豫，不过她已着手起与宗实约定的救贺庄之法，两月来，她慢慢将贺庄名下的盐业和铁业转卖出手，宗实也默契地以王府和朝廷之名相继收购，大半盐铁业已尽归朝廷。只是此举惹来了贺家老掌柜们的非议。此时贺庄前堂里楮宁正坐于主位之上接受各位古董们的讨伐。
“贺庄守了百年的家业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说散就给散了。”
“是啊，不妥啊，盐铁可是盈利最好的行业，竟然白送给了朝廷。”
“哼，一个黄毛丫头当家果然不可靠。”
……
面对一众愤怒的元老掌柜，原本楮宁也想细心解释，谁知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索性随他们骂去，自己一旁品起了茶。
只是坐在次位上的贺鸢不乐意了，愤然拍案，其实她还没有桌案高，只是模仿着爷爷的样子，横着张娇俏圆润的脸。不过堂下倒是安静了。
楮宁正端着茶杯，听着小巴掌拍案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转头“鸢儿，手疼不疼。”贺鸢汗颜，刚攒出点气势都被楮宁给破坏了。
贺鸢白了楮宁一眼，清清嗓，“各位爷爷们，你们可知这贺庄是你们当家还是我姐姐当家！”
贺鸢口中的爷爷们讪讪不言。
“各位爷爷，我姐姐如何散去家业，这工钱提成我贺家也不会少了你们，你们何必咄咄逼人。”
楮宁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有魄力。放下茶杯，拂了拂衣襟起身，“各位掌柜心系我贺庄安危，贺宁与妹妹二人感激不尽，只是我所做一切也是为了贺庄能安然，还请各位掌柜听我解释。”
各位掌柜们相视一眼传达了意见，随后点头，“庄主请言。”
楮宁微微点头，“贺家百年基业，眼见势大威震朝纲，贺家可轻易以粮米油盐之价影响民生大计，也可以铁器兵器之供给掌握一国农耕和军事，朝廷早已忌惮多时，而贺庄势力再大也不过一商贾之家，凭何力量与朝廷争斗。盐铁之业我贺庄即便不舍，他日朝廷也会设法得到甚至灭顶整个贺庄。我归业于朝廷，表示我贺庄之忠诚，朝廷见有利可图，便不会大动干戈与我贺庄为敌。此实乃保全贺庄无奈之策。”
各位掌柜恍然大悟，心下惋惜却也不再愤愤而言。
楮宁一抚袖，继续道“各位掌柜不必担心，归于朝廷的产业中掌柜和伙计也并未被辞退，收入不比从前但生计也是有所保障。而且米粮瓷器绸缎车马，衣食行大部分产业尚在贺庄，好生经营，我们所能得的利润也不少。”
各位掌柜面色稍微轻松。微微露了赞许之色。
楮宁回到座位上，正色启言“另外，晚辈还有一事想与各位商量。我想每年贺庄多缴税一倍……”余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
元老们听了此言又开始义愤填膺，“怎可，产业让了也就让了，缴税翻倍怎可！”
“是啊是啊，钱都缴了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啊。”
“这岂不是给朝廷做嫁衣，我们辛苦经营为了什么啊！”
……
楮宁挑眉，她看过贺庄的账本，哪一桩生意不是一本万利，别说多交一倍的税，就是五六倍也还是利润不菲，真是一群贪得无厌的老头儿。
“闭嘴啊！”奶声奶气义正言辞的是谁，正是那圆嘟嘟的贺鸢，“听我姐姐说完啊！”
楮宁提了袖子掩面，笑的直抖，一扭头看见贺鸢正对着她撅嘴瞪眼。
楮宁遂敛了笑，继续言道“如今宋朝若是不改贫弱局面，必定继续觊觎贺庄产业，我想以我贺庄巨额税款换得百姓减税，丰盈国库，减负于民，贺庄才能夹缝中求得生机啊，如此一来，朝廷会与我相安，百姓念我贺庄之恩情，富裕些了也会多来买我贺庄的货品，光顾我贺庄生意，算下来我贺庄未必会亏啊。”
元老们凝眉思索，犹豫不决。私下正窃窃商量。
终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开了口，“这个，庄主容我们考虑几日吧。”
贺鸢再次跳脚，“老爷爷，你糊涂了吧，几时不懂了贺庄的规矩，庄主的话就是命令，怎么还成了建议，需要你们考虑考虑！”
“这……”老头儿像卡了喉咙。
“贺庄各位掌柜听令”贺鸢嘟着嘴，满脸不悦，“我贺庄上下各大商号，即日起，向朝廷纳双倍税款！”
楮宁揉了揉贺鸢的馒头发髻，对各位掌柜又恭恭敬敬道“下个月起，请各位掌柜将贺庄名下所有的产业商号缴双倍税，各位掌柜的提成还按着原先的数额，多出的一倍税额，由我姐妹二人承担，可好？”
各位老头儿心下惭愧却欣然接受，终于心服口服离开了。
楮宁深深吐了口气，这阵势简直敢比大臣谋逆逼宫朝堂啊，擦了擦额间的汗。扭头看见贺鸢却还依旧满脸愤愤不平，不禁呵呵乐了出来。
贺鸢看向楮宁，“宁姐姐，他们就是看你好欺负，从前我爷爷说什么，他们只有听着的份，谁敢辩驳一句，我爷爷不把他逐出贺庄才怪呢。”
楮宁拍了拍她的小手，“鸢儿啊，我本不姓贺，刚刚他们所说，你不怕我对贺庄不利吗？”
贺鸢抬起另一只小手握住楮宁手，“我相信宁姐姐，以后你就是贺庄的主人，不必顾忌任何人，更不用怕我猜疑，我不会的！”
楮宁看着她信誓旦旦的小脸，笑弯了眼睛，“还好啊，是我，你若真的遇上图谋不轨之人可怎么办，小傻瓜。”
贺鸢一嘟嘴，振振有词，“且~，宁姐姐以为鸢儿傻啊，我又不是不辨是非，不辨忠奸，姐姐一路护我，我自然真心待姐姐。”
楮宁笑摇着头，怜惜地望着贺鸢。鸢儿啊，不是你不辨是非，是这世上人心险恶，是非难辨啊，宗实，他又何尝不是护着你我一路，若有一天，你知道你的爷爷死与他难脱干系，可还会对世界存着这般单纯如水的信任，幸好，你信任的是我，不是旁人。
晚上，楮宁在房中翻着贺庄的账簿，贺庄的茶业大约是采获于闽南一带，而在北方销售，市场的供需量都很稳定，思及白天里与段思廉的谈话，段思廉希望通过贺庄将大理的茶销往宋朝，这其中倘若没旁的目的，仅仅为了解决茶滞销的问题，倒也是一份好生意，唯一的问题是从大理来的茶该卖给谁。
合上账簿，起身，推开门，一袭寒冷，楮宁闭了双眼，当日离开辽国说是游历山水，却未曾想游历山水竟然游历得这么累。忽然念头一转，似想起什么，微微一笑，终于有正当理由去看看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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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段铺叙正式完成，将会掀起一个小小的高潮，哎~，我这样算不算剧透，反正大家期待吧~笔者近日来身在香港，更文许多不便，但是为了不让喜欢本文的亲们等的着急，还是坚持每天一张，我会继续坚持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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