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安懿王府门前。
“贺管家,帮我送上拜帖吧。”轿子里一只玉手递出拜帖。
贺管家恭敬接过,走到门前守卫面前,抱拳一礼,“贺庄庄主求见羽林右卫将军。”
守卫还鞠一礼,拿了拜帖进了门去。
楮宁出了轿子,拢了拢狐裘披风,望着门楣上“濮安懿王府”五个大字。宗实,这五个字横在你我之间,让我觉得离你好远。
不一会儿,守卫出来,“将军有请。”
楮宁随着领路的守卫走在王府的阔道小径间,这就是他长大的地方,他最熟悉的地方,而自己却陌生的很,是啊,你我相遇之前,你有着独立的二十年光景,你我相识这短短数月算得了什么,可能撼动你原本的轨迹分毫。
远处,熟悉的身影晃动,越来越清晰,楮宁不禁滞了脚步,那身影的脚步却愈发急切,不一会儿,连同清晰的面孔一并映入了楮宁的眼,楮宁倒吸一口气,屈膝颔首作足礼数“贺宁拜见将军。”
宗实眼神一凉,“贺庄主免礼。”是啊,这是王府,不是郊外的琼花园。
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并肩进了后宅,到了宗实的住处,楮宁一仰头,那匾额生生化了自己的心,“琼华阁”。楮宁望向宗实,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走进屋内。
仆从上了茶,两人都解下了披风,一个端坐主位,一个下座静默,两人目不转睛望着彼此,双眸深得似要将彼此的心淹没。一开口的声音却官方而冰冷。目光是给彼此的,声音是给别人听的。
“不知贺庄主前来所为何事?”
“先前与将军商议之事,如今已悉数落实。”
“多谢庄主体恤朝廷,体恤百姓。”
“将军客气,只是还要烦请将军将此事上奏朝廷,一来我贺庄两倍缴税之事希望布告于天下,二来还请将军务必为百姓求得减税。”
“这是自然,请贺庄主放心。”
楮宁放下茶杯,“此外,有事情相求将军。”
“请讲。”
“皇宫王府所需的茶叶可否从今日起从贺庄购买。”先前朝廷为了削弱贺庄势力,皇宫所需向来不从贺庄采买。
宗实温柔一笑,薄唇轻启“好”
楮宁心直接跳漏了一拍,这么爽快地答应,让她也不禁一愣,“嗯?”
“贺庄于朝廷有恩,朝廷自然当回报”
这个解释看似合理,可是哪里又似乎不对。
堂内寂静片刻,“那贺宁告退了。”是啊,要说的三言两语就说尽了,还有什么理由不走。
宗实许久未出声,望着楮宁很久,依依收回目光,“贺庄主慢走。”
楮宁起身,系好披风,缓缓抬步,一步一步离身后人越来越远,地上的雪咯吱咯吱作响,那声音磨的人的心生疼。
忽然身后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楮宁转身,迎上宗实单薄的青色身影。
“在下送庄主一段路吧。”宗实负手立于楮宁身畔,低头望着楮宁。
楮宁低着头,不敢再看他一眼,多看一眼就多几分贪恋。“将军匆忙出来,没披披风,单薄衣着难抵御寒风,快些回去吧。”说完赶紧转身快步离开。
宗实立在雪地里,望着那远去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雪里。
朝廷与贺庄之间渐渐太平,贺庄也轻易地将从大理采买的茶叶销入了皇宫和各大王府,大理的茶品质果然优良,皇族后宫都很满意。
转眼已到了年关,新年一过便是新春,万象之始,于是汴梁过年很是热闹,楮宁也是贪玩的,以贺家之名购进了大批烟花,准备着春节与民同乐。
“宁姐姐,我要那匹碧色的缎子”贺鸢踮着脚,指着布庄案子上摆的布匹样子。
“又碧色,你衣服全是碧色的,不好不好,过年穿红色吧。”楮宁揉着贺鸢的馒头发髻。
“哼,你自己喜欢穿红色,就要强迫我穿红色!”贺鸢瞪着愤怒的大眼睛望着楮宁。
“不嘛不嘛,来来来,大家一起穿红色,多喜庆。”楮宁笑眯眯地哄骗贺鸢,不等贺鸢再一次反驳,抢先对掌柜吩咐,“取三匹上好的红色云锦缎子,做三套成衣吧。”楮宁先随裁缝去量好了身量,一出门,贺鸢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贺鸢愤怒地盯着楮宁,不肯挪步。
楮宁让步,“反正是贺家的铺子,你喜欢碧色就多裁一套碧色的嘛,快去量身了。”
贺鸢瞬间多云转晴,蹦蹦哒哒地进了里间。
楮宁在外等着,翻看着各式各样的布料。
“哟,好巧!好巧!”温厚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楮宁闻声回眸,白袍墨扇,俊秀雍容,段思廉是也。怎么说也算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楮宁转了身,有礼一笑,“段公子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我所爱之百姓赚得满盆满钵,多谢贺庄主相助。”段思廉眉眼具喜。
“我本生意人,这桩买卖稳赚不赔,我为何推拒,遂公子也不必言谢,贺宁只是为了贺庄而已,并非大义之举。”楮宁颜色端肃。
段思廉嬉笑,“贺庄主真是见外的很,你我也算旧识,说话何需如此拘束。”话音刚落,段思廉忽然觉得有人拽着自己的衣襟,一低头,馒头发髻,碧色圆嘟嘟的小姑娘。
“叔叔,我们与你不熟”一双大眼睛天真无辜。
段思廉呆愣住。
楮宁像是看了一出冷笑话,呵呵两声乐了出来。对着段思廉解释道,“舍妹年幼,段公子大人大量,且念童言无忌。”
“无妨无妨”段思廉笑着摆摆手。
“我们姐妹二人先告退了。”楮宁淡淡一笑,拉着贺鸢出了布庄的门。
还未走上几步,段思廉又追了上来,在楮宁身侧并肩走着,“哎,我一人客居在此,除夕之夜独自一人,不知府上热闹可愿多容我一副碗筷一张床榻?”
楮宁正思索着拒绝之辞,贺鸢先开了口,绷着一张小圆脸“不愿不愿不愿!”
楮宁一时也不知作何回应了,贺鸢的拒绝简单粗暴但也确实是自己心中所想,也不知如何否了贺鸢的无礼,给段思廉个台阶,正迷茫着。一抬头,从眼到心刺痛个遍。
脑海中日夜不分数度浮现的面孔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恰好看清身影,恰好看清神色,却看不清那眸子里的璀璨着的星空。只是那一抹青色的身旁那抹纤弱娇羞的鹅黄又是谁。
“唉,好巧!好巧!”不识相的段思廉朗声而言。
宗实和身边女子的目光向段思廉方向投来,而后缓步而来,那女子一步未稳,堪堪跌入某人怀里,青黄两色一瞬交融,却是刺痛了谁的双眼。
“段公子”鹅黄衣衫的女子委身一礼,柔声开口,那声音简直要把五岳山都化作湾水流了。
宗实似不经意却有些慌张地望了楮宁一眼,转而对段思廉道“段逸兄怎会在此?”
段思廉摆摆手,“别提了,无聊无聊啊,这才出来转转。”若有若无地撇见楮宁冰冷的神色,喜笑颜开地对着宗实抱拳而言,“恭喜小王爷了,前日才听说小王爷与高家小姐定了亲事,还未来得及道贺,今日倒是巧了,让在下补了这一声祝贺啊。”拍拍宗实的肩膀,哈哈大笑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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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和古代历朝历代一样,重农抑商,商人地位乃是士农工商之末,地位很低,所以高滔滔瞧不起贺宁身份的楮宁也是正常。高滔滔并不算是本文主要的主角,不过也是个值得欣赏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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