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靠在一颗树上,我扭扭脖子,一阵凉风吹过,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地底暗河传来流动过鹅暖石的波浪声。
河岸上远远一堆火在烧,一个人站着一动不动,火光在岩壁上投射出巨大的影子。
这又是什么东西?
我仔细辨别,那人背上插着一件武器,是少年。
我的心一热,在这个世界,我最熟悉的人就是少年了吧,不过我好像也没有选项可以选,等我回到家,一定请他喝一顿。
我想着,眼神却往少年身后数米远看了一眼,我身子立马就僵硬了,之前那些厉鬼就站在那里,他们眼神凶恶,**腐烂,脸血肉模糊,一个还拖着一地肠子,像是随时会张开嘴要把我吃了。
一个鬼见我醒了,嘴边流出口水,手摸向裤裆。我擦,这就是那变态色鬼吧,竟然还活着。他手越动越快,一下子扑过来。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跑,我叫少年快跑,张嘴时声音嘶哑地吓人,脱水过度了,但我随即反应过来不对,那色鬼撞到什么东西,浑身抽搐,在半空中好像挨了几鞭子,一下弹了回去,在地上便抽搐边吐,其他那些鬼好像很忌惮似的,往后退去。
我咽了口吐沫,你们也有今天,活该,我走到火堆旁,少年抬眼看我,冷冷地没有说话。
他说过不再救我了,又救了我一命,我反正不想做什么灵魂摆渡人,尤其这几次生死一线,我更不想和这群变态打交道,这些鬼活着的时候还披着人皮有所收敛,做了鬼他人性的阴暗面都暴露出来了。
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回到我正规的生活轨道。渴的时候要命,随时随地都会被鬼害死,我才不要呢。
我走到河边,河底有一层粘稠的泥,看起来真恶心,可我渴地要死,现在哪怕是洗完脚的水,我都能喝进去,我捧起水,只觉水顺着毛孔流进干渴的肌肤里去了。
我更渴了,捧起来就往嘴里灌。
“啪。”
“你干嘛!”眼看水到了嘴边,竟被少年一把掌拍没了。
我渴地快要了命了,直接趴在地上就喝了,水刚到嘴边,脚就被少年抓住,拖离了河边水。
我不管,拼命要喝到那一口,头一低,差点把牙齿磕掉了。
嘴里一抹腥味,我爬起来就骂:“你有病吧。”
骂完我又跑过去喝。
少年一脚把我踹过来。
“这水不能喝!”少年冷冷地说。
为什么不能喝,说不能喝就不能喝吗?少年说的话都有他的道理,他不解释,我也不问,可我实在渴地不行了,我都快渴疯了,“为什么不能喝?”
“上游是个积尸地。”
腐烂的尸体泡在水里,水洗刷过这些尸体,然后流到了这里。我就算是渴疯了,这水也不愿意喝了。
可这哗哗的水声,就这样诱人的流淌着,我咽了一口又一口唾沫,感觉连唾沫都很难分泌出来了。
“烧完了,我们走。”少年说。
我没注意到火里烧着什么,这一看吓了一跳,竟是三具尸体。
“我靠,你杀人了!”我说,“毁尸灭迹额!”
少年冷冷看我一眼,我才不信这是鬼呢,明显三具尸体,少年说:“他们被流魂附身,已经折磨死了。”
这帮流魂真心狠手辣,我忽然发现我憎恨起流魂来了,我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关你什么事,大好河山,难得黄粱一梦,不好好活着,逞能当英雄。我才不做什么英雄。
我的眼前又飘过了晴雪,她炯炯有神的眼睛火辣的身材,关键是她望向我又好奇又有点害怕又想探索的目光,她在空中写她的名字,我从来没这么喜欢一个人,如果我能拥有她……
少年忽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心里一慌,不由地怒火丛生:“看什么看,快点离开这里吧,我快要渴死了。”
少年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少年的手上在流血,但再看他一眼,似乎若无其事的样子,就逞能吧。
可不知为什么,我的愧疚感越来越重,少年两次救我,是我的恩人,看着他的血往下滴,我心里十分难受,可我渴地更难受,这偌大的地下空间,水哗啦啦地流淌着,鹅暖石全身都浸泡在水中,每个毛孔都湿湿的,我每个毛孔都渴望扑倒水里去。
“你刚才为什么打晕我?”我问。
“那是你不敢看到的东西。”少年说。
蹬鼻子上脸吧,我好心跟你说句话,就知道装深沉,心里想想就算了,说出来那可不是我本意:“太平间都活过来了,有什么不敢看的。”
“你一看到他的真身,就会吓地魂飞出窍,他就趁机附身在你身上,借你的阳身出这里。”少年说。
“变成你原来是为了接近我?”我说。
少年点了点头,说:“他只是个小角色,还没那个本事把你抓到这里来。”
“他不是那个清朝僵尸?”我问。
少年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抓你来的是一个意念很强的流魂,凭我的本事打不散他的魂魄,清朝僵尸不过是长久寄存的一件衣服,真身不知道放在哪里,打破它的真身,就可以毁灭他,不过,他想穿上你的皮囊。”少年说着,忽然脚步停了下来。
“为什么是我?”我问完差点撞在少年身上。
停下来也不说一下,我一抬头,头皮都发麻了,河岸边,站满了人,不对,他们面色苍白地吓人,像涂了厚厚的一层脂粉,大概有上千人吧,都穿着不是这个时代的衣服,男的都梳着长辫子,女的都穿着古装。
把路堵得死死的。
少年看了看河边,我也看了一眼,河里居然是棺材和尸骨堆,密密麻麻的头骨,水从中间穿过。
这就是上游的积尸地啊!
少年忽然拜了个拳,说:“各位叔叔伯伯姨姨婶婶姐妹兄弟,小辈不是故意打扰,扰诸位清净,实数无奈,小辈备了一份薄礼,望能通融一下,借个路。”
人群里忽然走出了一个中老年人,但精神矍铄,眼睛很奇怪,只有下半个瞳孔,看任何东西都不聚焦,他穿着一身铜钱花样的棕色绸缎袍子,行走间气场十足,颇有一番大家风度。
就是那样一双不聚焦的眼睛望过来,让我感觉到的却是无形的压力,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等着他发表意见。
少年对那人拜了一下,身子弯了九十度,抬头看那人,少年都拜了,我还装什么狗屁清高,我连忙跟着拜了。
少年不起来,我也不敢起来。
忽然,一只手到了跟前,那只手向上摆了摆,少年站起身来,我也跟着站起身来。
那中年老人竟到了离我们两米远的地方,然后看着我们。
我判断不出来他有没有看我,气场太足,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碾压下来,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地快不是我的喉咙了,我简直想伸进挠一把。
我看了一眼少年,使眼色问:你备了什么贺礼,快点拿出来孝敬这位老爷爷啊。
就在这时,我听见少年问了一句我想掐死他的话:“老先生可猜到了?”
我去,鬼哪有这么多耐心,要给你就给呗,还藏着掖着,鬼猜不着岂不要吃了我们。
过了许久,那老先生就这样一直打量着我和少年,那双没瞳孔的眼睛,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倒是给句话啊,猜不着就说猜不着嘛?反正礼物总要送的。
“你走吧。”那中年老人说,这人一定是当过达官的。
少年摇了摇头。
我去,他都让走了,你还赖在这里干嘛。
“我要带他一起走。”少年说。
心里拔凉拔凉的,感情是让少年走,把我留在这里啊,少年真够义气,把我扔在这里,我想想就快被吓死了。
人群中有唱戏的,有拉二胡的,有弹古筝的,还有说书的,这帮人难道是搞艺术的。
“要走也可以,我也备了一份薄礼回敬。”中老年人说,他的瞳孔满是大雾,看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心里直犯嘀咕,这薄礼不会是孝敬我的吧。
少年冷冷地看向我,手上的血滴在地上,那脸上就写着几个字:一切看你了。
看来这还不带作弊的,少年话也不说,一个表情也没有,怎么不在来这之前给我说说门道啊,我大眼瞪小眼,我哪里知道这薄礼是什么东西。
少年全身上下就背着一把武器,难道他的薄礼是那件武器。
还是说薄礼就是干一仗,让你吃擀杖面刀削面?
我看到上千双眼睛看着我,有小孩有大人有阴谋家,头皮一阵发麻,这要是答不出来,我岂不要挂在这里了,我咽下一口唾沫,喉咙里嘶哑而疼,少年啊少年,你一句提示也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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