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赌钱,还把吕宅给赔进去了”雪贞很是意外,她与父亲虽不亲厚,却也知道他行事甚是谨慎,从不做出格的事,没想到
“可不是吗”贺氏抽抽搭搭地哭。“老爷一直瞒着我,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过世才三天。债主就拿着房契上了门,强行将我们赶出来,收走了吕宅,我们孤儿寡母的,哪抵的过他们,只好搬了出来。”
雪柔也抽了空接上话,“我们在京城也没有其他亲人,外祖母家见我们破败了,也不肯收留接济我们,我们没法子了,还是母亲说,来庐江郡投奔大姐,大姐心地善良,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雪贞似笑非笑。这顶高帽戴的,让她想不受都不行。
对于父亲去世这件事,她心中竟无多大悲意,不禁想着自个儿是不是太准备无情了些。就算贺氏不是她的生身母亲,至少父亲是亲生的吧,她怎么就没有想哭的感觉呢
难不成是因为父亲以往对她太过准备无情,数次看着她挣扎在死亡线上而无丝毫怜悯,她对这个父亲,也没了什么念想吗
雪柔看她笑容有些不对,立刻尴尬地低下了头。
大姐真不是从前那个软弱可欺的了,如今的她处处光彩照人,心机也深,似乎自个儿不管说什么话,她都能看个透彻,简直太可怕了。
秦氏这时候才发了话。“既然来了,就先去沐浴一下,换身干净衣裳,再好好吃顿饭,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慢慢再说。”
贺氏心中大喜。亲家这是要收留他们啊,太好了
“多谢亲家,多谢亲家”
雪柔和吕屹等人也都深深拜谢。
秦氏道,“不妨事,赵妈妈,带他们去吧。”
“是。”赵妈妈内心里对他们以往的作派是瞧不上的,不过秦氏有吩咐,她也不曾露出不好的态度来,将一干人领下去了。
雪贞这才不安地道,“让母亲费心了,媳妇实在不安。”
“不算什么大事,人谁没有个倒霉失意的时候,再者到底是你的弟弟妹妹,我若不允你管他们,传了出去,总是笑话。”秦氏是真的不在意,多几张嘴吃饭而已,对杨家来说,不算什么事。
“多谢母亲,不过我总觉得,父亲的过世有些蹊跷,或许”雪贞心中有个很可怕的念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是我多想了,母亲,他们几个还是不要留在杨宅的好。”
秦氏愣了愣,“哦你的意思,要他们离开”
这可不像书远媳妇的作风,她从来就不是以怨报怨的人。
“是的,母亲,”雪贞见秦氏眼神不对,忙解释道,“媳妇的意思并不是赶他们,而是要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媳妇就要到邺城了,再者也不能接济媳妇娘家人一辈子,杨家也没有义务永远照顾他们,所以媳妇想,就给他们安排个去处,让他们自食其力,这样才好。”
秦氏赞赏地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不错,若让他们吃住在杨家,面子上的事,也说不过去,再者你弟弟妹妹也都是年纪轻轻的,哪能现在起就只吃饭不做活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你有什么想法”
雪贞道,“母亲,媳妇方才已经想过了,就让他们到柳树沟的庄子上去,上次洛管事不是说,那里正缺人手吗”
秦氏笑道,“你记的倒是清楚,不错,上次洛管事来报账时,说是有两个女子嫁了人,一个伙计回家照顾老母亲,的确正缺人手。”
“那就正好呀,”雪贞早就打算好了的样子,“他们几个过去之后,就与庄子上其他人一样,该做活就做活,自己动手挣钱,养活自己,旁人也不能说出什么来,母亲就做些整理收拾,照顾弟弟的饮食起居,弟弟就跟着他们下地干活,妹妹可以洗洗补补,都可以做的。”
当然一开始这些,都是对他们的磨练和试探,若他们安于现状,愿意辛苦劳作,以后必不会亏待了他们。
如若不然,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秦氏却有些不怎么看好他们,“这样吗你母亲总是大家闺秀出身,肯委屈做那些活”
“那也要看时候,如今他们落到这田地,母亲你肯收留他们,给他们做活的机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们若还不知足,我也不能管他们一辈子。”
秦氏摆了摆手,“也算不上什么恩赐,他们终究是你的娘家人,咱们能帮衬,怎能不帮衬一二既然你这样安排了,那就依你吧。”
“是,多谢母亲。”
待贺氏他们沐浴完毕,换上干净衣裳,又都一个个人模狗样,感到无比舒畅。
自打被赶出吕宅,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干净清爽过了。
换好衣裳,赵妈妈即来叫他们,说是饭菜准备好了,请他们过去吃饭。
几人这一路上都是吃窝头,吃树叶,吃野菜,早就个个饿的面黄肌瘦了,现在这季节,树叶野菜都少,他们更是饿的要发狂。
一听说吃饭,吕屹头一个奔了出去,惟恐落了后,吃不到。
贺氏自觉丢了面子,故意怪道,“瞧这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没规矩,方才吃过点心的,又抢。”
赵妈妈淡淡地道,“小孩子都这样,亲家夫人这是不饿吗,不若先等等再用饭”
贺氏顿时尴尬地要死,“这没什么,亲家都准备好了,我哪能不去呢,一会还要麻烦再重新做,就一道用些吧,雪柔,走吧。”
雪柔低了头,跟着她出去。
赵妈妈露出嘲讽的表情来,也跟了上去。
“哇,有米饭,有烧鸡,还有鱼”吕屹还没等吃,光看到这一桌丰盛的饭菜,就已经馋的两眼放光,口水直流,迫不及待地抓向烧鸡。
“屹儿”贺氏随后进来,赶紧喝止他,“你这像什么样子亲家还没有动筷,你急什么以往教你的规矩都不要了是不是”
“母亲,我饿了”吕屹早饿的不行,阵阵香味儿扑鼻,他哪顾得了那么多。
贺氏的脸面反正已经被踩在脚下了,也顾不上那么多,扯过他来狠狠一放,“别那么没出息,要先让亲家吃”
吕屹委屈地不要不要的,眼巴巴看着桌上的饭菜,饿的发狂。
秦氏倒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表情,“我也知道你们都饿了,今儿都是自家人,不讲那么些规矩,都坐下吃饭吧。”
贺氏赶紧道,“多谢亲家,可这规矩还是要讲的”
一句话没说完,吕屹已欢呼一声,扑过去抢过那只鸡,撕下一条鸡腿,就大口猛吃起来。
真好吃,真好吃吗低叼圾。
说起来他原先是吕家的少爷时,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最好的
但凡他想吃的,就没有吃不到的,这烧鸡根本就不值一提。
可自打吕家完蛋了,他有多久没吃到这样的美味了
别说是烧鸡了,就加普通的肉星儿,他都没见过,能不馋吗
雪柔等几个也是饿的昏了,见状也顾不上许多,坐过去大口吃起来。
贺氏尴尬地道,“亲家,让你笑话了,你看这”
秦氏摆摆手,“不妨事,亲家也吃吧。”
贺氏看一眼吃到满嘴流油的儿子和头都不抬的几个女儿,反正已经这样了,她也不再讲什么矜持,也吃起来。
秦氏和雪贞只坐着,看他们吃。
贺氏吃了一会,见她俩不动,又不好意思了,“亲家,雪贞,你们怎么不动筷一起吃吧。”
说的好像她是主人一样。
秦氏道,“我跟雪贞吃过了,你们用吧,不用客气。”
“谢谢亲家。”贺氏也不再客气,继续吃。
当他们几个吃饱,个个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时,桌上的菜几乎都没有了,只留些鸡骨头和一些残汤。
连芙蓉她们这些丫鬟都暗暗好笑,这得饿了多久,才能吃成这样
“亲家,吃饱了吗,不够再让他们添一些。”秦氏关心地问。
贺氏忙道,“吃呃,吃饱了,多谢亲家,不用添了。”
她都饱的不大敢动了好吗
再看吕屹,那肚子撑起起来得有一寸,估计撑的一口都吃不下了。
“饱了就好,亲家也累了,先带他们到客房歇息,待精神好些了,咱们再说。”秦氏叫过赵妈妈,让她带贺氏他们下去休息。
贺氏原本还在担心,秦氏是不是只管他们这一顿就不管了的,听她这一说,是喜忧参半。
看来秦氏看雪贞的面子,不会接着赶他们走,不过听这口气,也不像是要永远收留他们,到底会怎样呢
吕屹有些吃力地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母亲,烧鸡真好吃,下顿还吃。”
“先回去休息吧,别说了。”贺氏总觉得心里不安。
赵妈妈把他们几个带到厢房里,说了句“请休息”,就退了出去。
吕屹看到柔软舒服的床,顿时高兴地扑上去,一骨碌躺下,“真嗝,真舒服。”
贺氏皱眉,“刚吃饱饭,不要接着睡,起来活动活动。”
结果话音还没落,吕屹就睡着了。
贺氏无奈,不过她也累了,也就不再多说,先睡一觉,休息过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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