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杨小姐到兴庆宫。兴庆宫的雪没铲,还铺得厚厚实实的。姑母喜欢自然的样子,就象姑母的容貌,自自然然的美,别的宫涂脂擦粉的皇上还不喜欢。皇上闲下来的时间大多呆在兴庆宫,惹得后宫各宫的主儿嫉妒死了。姑母不施粉黛就能迷住皇上,皇上偏爱看姑母施了粉黛的样子,所以常常缠着姑母给她描眉擦脂。杨小姐到兴庆宫华清宫就撞见过好几回。
侍女引领杨小姐到内室,屋里欢欢笑笑的,杨小姐猜到皇上又在给姑母描眉擦粉了。
杨小姐一进屋,皇上站起,唤:
“絮儿,来的好,给姑母上个妆儿。”
杨小姐坐到妆镜前,看了几次,没地儿没化好的,便说:
“皇姑父,您的妆画得越来越好了,絮儿没您这手艺了。”
“絮儿,你皇姑父没事就整饬我这张脸,这么多年了,妆画得比姑母的丫鬟还好。”杨贵妃说。
皇上笑几声。
“皇姑父,絮儿昨儿个就想来看您和姑母了,顺道去麟德殿看了一下安大人,赶中午了,就改在今天来看您们。“杨小姐说。
“就絮儿有这个心,常来看我们。“
“皇姑父,安表哥昨儿个认了我做表妹了。“
“好啊,禄儿认了絮儿做表妹,以后多走动走动多亲近啊,省得国忠常跟他较劲。“
“皇姑父,安表哥昨儿个跟絮儿说他喜欢‘醉玲珑’,让絮儿去说道说道,还真给说通了。“
“‘醉玲珑’还没离开京城?“皇上问。
“‘醉玲珑’是要离开京城,公子哥们不是伤了安表哥吗,絮儿想做个好,完了他这桩心事,就私自把‘醉玲珑’留下来了。皇姑父,您不会生絮儿的气吧?“
“…….絮儿,皇姑父可得说你啦,你得跟你姑母学学,不问政事。让‘醉玲珑’离开京城可是你爹和皇姑父商议好的,她不离开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絮儿不知是皇姑父的圣意,犯下大错了。“杨小姐顺势跪下。
“隆基,你可别吓着絮儿啦。“杨贵妃说。
“不吓不吓,絮儿你起来。“皇上说。
杨贵妃把杨小姐扶起,杨小姐眼泪到了眼眶边。
“好好的吓着絮儿了吧,絮儿怎么知道是你的意思?“
“絮儿就是心疼安表哥,在京城里险些送了命,心里喜欢‘醉玲珑’不敢跟您们说,好不容易跟絮儿说了,满心希望皇姑父能赐个婚,皇姑父却把‘醉玲珑’赶走了。”
“皇姑父的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事儿能改口吗?满朝大臣会议论皇姑父吧?满城百姓会议论这事吧?”
“絮儿没让皇姑父改口,皇姑父只让‘醉玲珑’离开京城,没说她要去哪。皇姑父可以暗地里赐安表哥和‘醉玲珑’在京城外成婚,百姓还盼着一场误会变成一段佳话呢。安表哥知道赐婚是皇姑父和我爹的意思,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和我爹较劲,多好的事啊,皆大欢喜的。”
“你瞧絮儿想得多周全,禄儿在京城受了伤你总得安抚一下吧,你给什么给他还不如把‘醉玲珑’赐给他。”杨贵妃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絮儿,皇姑父委屈你了。”
“皇姑父您答应了?”
“百姓不是盼着这段佳话吗?皇姑父答应了。”
“絮儿替安表哥谢皇姑父姑母,絮儿这就去让安表哥安排彩礼钱。”
杨小姐辞出,去麟得殿。
二
安大人的随从随杨小姐去‘醉玲珑’居住的小院确定把婚定下来的事,安大人宋帮主见过,随从宋帮主也见过,每次来办包场的就是他。
因安大人伤势未好,不是正式聘亲------双方只是确定一下同意结亲------所以没敲锣打鼓,但随从还是预先聘给宋帮主一万两彩礼‘醉玲珑’两万两贴身钱。余下的聘金聘礼等安大人的伤愈了会亲自敲锣打鼓地送来。
出小院后蝶儿陪这名随从去金饰店定制了一批金饰,服饰铺定制了一批服饰,木匠铺定制了两顶轿两辆马车。
轿做好后,安大人的随从充当轿夫将‘醉玲珑’衣着光鲜地抬到城外杨公子的小院里暂住。
皇上的赐婚恰逢时分到了,皇宫里来的公公带着一批皇上赐给的金饰金玉瓷器丝绸布匹胭脂油膏赏银,四名丫鬟八名车轿夫。
杨相恰逢其时地看望了安大人,执手探问病情,两个冤家好似化解了。
三
死者的家属陆续赶到京城,暂住在‘醉玲珑’住过的小院里,徐捕头确定了来人与死者的关系,挨个发了抚恤金,每家五千两。待人聚齐了蝶儿将他们带到义庄,义庄里布置了灵堂,杨小姐杨公子披麻戴孝守着灵儿。
灵堂里乱糟糟的谁也搞不清只有四个死者的家属,五具尸体入了棺,抬上山,民工们开始拆灵堂。家属们追在棺木后边哭,后边跟着固村看热闹的人。坟坑挨得近,谁也搞不清哪个坟坑埋的是谁,只是乱糟糟的哭声。坟坑填土时家属们开始下山,徐捕头给他们安排了车辆,等在城门外,家属们没进城便离开了。
杨小姐心力憔悴地回到小院,老赵扶着阿追在廊亭里溜步,扭扭捏捏的象刚生过孩子的产妇。
杨小姐杨公子坐到亭子里,蝶儿沏了茶。老赵扶秦子追坐下。
“小姐,亮子他们都上山了?”老赵问。
“上山了,家属们也回去了。”杨小姐说。
“家属们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只是伤心。现在,就看‘醉玲珑’的了,这事就到此为止。”
“杨小姐,这事不做了?”秦子追问。
“不能做了。希望‘醉玲珑’能笼络住安禄山,让他打消异心,皇上的雄心就是在我姑那消磨掉的。”
“……杨小姐,我想回马场。”
“再养会儿伤吧,等好一点再回去。”
京城里很快流传开关于杨小姐的容貌的传闻------在义庄给亮子他们守灵送葬时杨小姐是不能戴面纱的,顾村和城里去看热闹的人都看到了。一个堂堂的相府千金,给几个死去的武从下跪已是十分稀奇,而杨小姐的美流传得的一句是:没见过这么美的。
一早徐捕头来传讯:杨公子现在回马场,延时半年。
公子哥们的马车一辆辆驶出京城,车轮压出的辙下浸出水儿,雪在不知不觉中融化。
秦子追留在小院疗伤。
“四
杨小姐陪着‘醉玲珑’去探访安大人的伤情,安大人已经能够侧睡,长时间的卧床脸色变白了,眼袋浮肿。
‘醉玲珑’坐在床侧不看他,轻声问:
“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就是不能下床走动,这一家伙伤到心了。在表妹那住得舒心吧?”
“舒心。”
“不缺什么吧?”
“什么都不缺。”
“常和表妹走动走动。”
“嗯。”
“表妹,这么长时间你不来看我?“
“表哥,这段时间忙,武从昨天才入土,今儿个就陪姐姐来看你了。”
“表哥现在什么都不怨,就当死过一回了,表妹你也别怨表哥鲁莽。”
“不怨。表哥你好好养伤,好好宠着姐姐,这可是表妹我做的媒。”
“记着呢。表妹,不怨了,还真想看看那名武从,能从人堆缝中射中我。”
“表哥,误中的,和你的箭手射糙了性子,中了三箭,想回回不去了,死在城南的小院里。”
“不说了不说了,表哥是粗鲁人,表妹你也别伤心。”
“表哥,我们都是伤了心的人,把心放宽了,知个足,就能好好过日子。”
“听表妹的,好好过日子。”
杨小姐回到小院,总感觉死在城南小院里的真是阿追。中了三箭,走不动了,一个人爬进小院,想把箭拔出来,箭头是带钩儿的,拔不出。身上的血不停地流,冰天雪地的,又冷。他熬不过来了。
杨小姐推开阿追的房门,老赵没在房里,阿追睁着眼躺着,长时间的卧床脸色也白了,眼袋浮肿。
“阿追,想不想溜个步?”杨小姐问。
“想。”秦子追说。
杨小姐俯下身去扶他。
“哎,小姐这不行。爹,你上哪去啦。阿追!你放手!”蝶儿说。
秦子追放开攀住杨小姐肩头的手。
“有什么不行的?”杨小姐说。
“我说不行就不行。”
“亮子三子强子贵子我都给他们下了跪,活下来的这个我扶一下都不行?这一箭至少让安大人明白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知个足就能好好过日子。”
秦子追的手又攀上杨小姐的肩。
蝶儿拉住秦子追的另一只手,秦子追起来了,整个身子往杨小姐这边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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