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男人咋这么不讲理呢!”王菊花一边喝着茶,一边对陈凤道:“在炮楼那里,他被几个二皇围住,还是我出面解的围,不感激我,倒要杀我!”
“你差点要了他的命!”陈凤道:“你还把他推出去,他怀里那手榴弹,被二皇发现可咋整?你说你一个女人,心咋这么毒?!不错,你家的房子是我们烧了,你恨我们土匪我们也理解,哪个老百姓不恨土匪?!但是你是我们李巍乡人吧,你要借鬼子的手,来杀我当家的,你觉得这样好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是人干得事么?”
“说什么呢?不择手段?我告诉你,当时要不是我,他能走得了?不要说那边有小鬼子,有马队,就是那几个二皇,也够他受得吧!为你那破儿子,把我家房子烧了,把我婆家房子烧了,这是人干得事吗?你们这才叫不择手段,孬种!”
“趁现在能骂的多骂几句,等会子你看他不送你上路才怪!”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茬!”王菊花出来,周成虎正在那里等着她。
“你想杀我,却要编造理由,干脆来个痛快得了,这么婆婆妈妈的!我问你,你听谁说,我把你给我钱的事说出去的?!你问问三瘪嘴,当时他拿了钱去,我两个爹都吓得不轻,直摆手说不要这钱。最后还是我收下的。我们也就是普通人,知道从你们手里拿钱不易,还敢说出去?这事能宣扬吗?别人也许不知道你们有多作孽,我还不知道么?我们家就是就是很好的例子!”
“你别给我扯多少的,那我给你们家钱的事,怎么会闹得满城风雨?不是你说出去的,又是你家哪个?”
“我们家?”王菊花道:“简直笑话,三瘪嘴走后,我爹思量来思量去,觉得这钱不能拿,他们不知道你送钱是什么意思,以为你们有什么诈,所以那钱一直没敢动。还敢跟人说?”
“这事也没别人知道,只有你知我知,我回来拿钱,连孩子他娘都不知道。不是你们说,还有哪个?”
“我呸,别想把这脏水往我们头上扣。你当时不让我说,我敢说?!我是不要命了我?你说你知我知,难道真的没有人知道?那三瘪嘴替你送钱,会不知道?”
“三瘪嘴?!”周成虎看着王菊花,心里疑虑,难道是三瘪嘴?他敢吗?
“你若不信我的话,你可以把三瘪嘴叫来对质!”王菊花道。
周成虎想了想,“好,我也不冤枉你,就把三瘪嘴喊来对质。”
周成虎令一个土匪去叫三瘪嘴,但是三瘪嘴不在。土匪说,昨个他请假回家没来。
“我告诉你吧,这话,有可能是三瘪嘴在我们庄上的那个相好说的,那女人外号就叫漏风嘴,什么话到她嘴里,都搁不住!这三瘪嘴到她那里去睡觉,枕边的风,他能不吹?!”
“他敢!”周成虎翻着白眼道。
“他敢不敢的,你知道?又不像我们这些守本分的人家,他什么事情干不出?想当初,虽然是我们本家,却勾结外贼来绑架我,坐了几年牢,现在到你这里威风了!况且,我也不能说他是有意地,他也许只跟那漏风嘴说的,但是这就够了!”
王菊花大大咧咧,聊着聊着,她不怕了,这周成虎看上去凶,其实也还是通情达理。王菊花想,只要讲道理就成。
“等三瘪嘴回来了你问问,看他到底有没有说,我再回去调查一下,看看是不是从漏风嘴嘴里出来的。这事你可不能冤枉我!你要是舍不得那八百大洋,我回去拿来还给你,免得我们家大人小孩整日提心吊胆,我一边跟小鬼子二皇周旋,一边还要防着你,你想我累不?!”
周成虎被王菊花说的没话说了,这女人的嘴实在是能讲。王菊花见周成虎没有说话,就道:“那就这样,我回去了,我那小的不知道昨夜有没有闹,她跟我睡惯了的!”
“走?!”周成虎有些蒙,他理了理头绪:“这样啊,我理一理给你听听,我本来是把你绑来,为了杀你解恨的,你到这里,吃我两碗鸡蛋面,然后还跟我老婆儿媳打一架,接着你像没事人似的喝了她们倒的茶,然后又在我面前又一通啪啪啪地讲,听上去好像有道理,然后你就说要回家,弄得我还无话可说。但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我把你绑来,结果饭给你吃了,人给你打了,最后我还像二百五一样把你放回家,我图啥?!”
“你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大年岁,我怎么听上去你斤斤计较呢?好,我吃了你家的鸡蛋面,那你就当我走亲戚呗,你不说你是我表舅吗,到表舅家吃碗鸡蛋面,你还给我上纲上线?!再说啦,我打你老婆跟儿媳妇了嘛?是她们先动手的好不好,我这要不还手,那我还是正常人嘛?凡是正常人都得还手是不?!再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你自己说!我这道理说给懂道理的人听的,我认为你比小鬼子强多了,你还讲理,那小鬼子一点道理都不讲,跟个畜生似的。你要是小鬼子,说杀就杀说剐就剐,我也认了。但是你不是小鬼子,你就是土匪,土匪也要讲点道理好不好,老话说的好,盗亦有道,那当年梁山好汉,不也是土匪,也讲道理的不是?!当然,你们跟梁山好汉不能比了!”
“咋不能比?你看那一百单八将,有我们厉害?我管他什么功夫,一枪撂倒一个!”周成虎昂着头,一副英雄气概的样子。对于梁山好汉,他是知道的,自小就有人讲这个。
“瞧把你能得,要是梁山好汉活现在,早已找小鬼子麻烦了,这是咱的地盘,那说书的说得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去动动小鬼子试试?!”
“又不是没动过,上回不照样弄死他们几十个?!”
“吹吧,我说你们窝里咋没牛,都被你吹死了!谁不知道,这正规军撤走后,都是土八路在跟小鬼子周旋?!人家都说,那鬼子都是土八路干掉的,你往自己脸上搽粉,真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了,我我一枪崩了你!哪个八路敢说,上回小鬼子是他们杀的?有种你让他们站出来?!我不是瞧不起他们,不要说杀这么多鬼子,你就让他们拿出那么多手榴弹让我瞧瞧?!你知道那一天花去我多少手榴弹吗?四十颗呀,你知道这四十颗手榴弹花了我多少大洋?说出来吓死你!那土八路,穷鬼一帮,他们拿得出钱么?!”
周成虎的话,让王菊花大惊。想了想,还真是,这中央军在鬼子来时,都撤走了。便是新四军正规军,武器也没那么优良,而且子弹少的可怜。王菊花见过土八路,他们有的手中没什么武器,很多人背上背一把大刀。
“你是说那天夜里的鬼子,真是你们杀的?!”
“这个不是跟你吹,死了那么多鬼子,我们只伤了一个人,而且伤在腿部,不是很严重,如今都快好了!”
王菊花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周成虎,大拇指竖起来,“厉害,真的厉害!我当时听人家说,打鬼子的时候一枪没有放,那你说是你们杀的,为啥不把他们全部消灭?”
“你以为我傻呀,若是开枪,我们的目标就暴露啦,那夜那么大雾,鬼子也不明白手榴弹从哪个方向扔去的,知道的已经被炸死了,不知道的却在乱放枪。哪里知道我们躲的方位?我们就十几个人,若是开枪,鬼子的火力那是不赖,跟这么多鬼子拼子弹那是找死,亏本的事情我才不会干。我们没放一枪,不也照样干死了这么多鬼子,你说我们比梁山好汉强不?!”
“强!表舅,真的比他们强多了!”王菊花脸上露出灿烂地笑容,她由衷地从心里敬佩着,“真没想到,你们还是个义匪啦!”
“哼,我看他们下回还敢来欺负我?敢在我头上拉屎,我就让他们回他姥姥家报道去!”
“他们怎么欺负你啦?拉你的人去做壮丁啦?”
周成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伟大壮举中,他没有回答王菊花,而是喃喃自语道:“敢睡我的女人,我就让他们用命来尝!”
王菊花一愣,小鬼子睡了他老婆啦?!那陈凤不像是被鬼子睡了的啊,否则她还能那么不在乎?!怎么可能?这人要脸树要皮,虽然小鬼子是用强迫的手段,不是她的错。但是即使不做烈女,当着这么多土匪,她还敢抛头露面,若是一般女人,怕是大半年都出不得们,哪里还这么嚣张跟自己打架扯自己的头发。
“你是说,这小鬼子欺负了你那土匪老婆?!”
“你再敢瞎说,我弄死你!”
“咦,你怎么不讲道理?不是你自己说的自己的女人被小鬼子睡了嘛?!”
“啊?!”周成虎忽然醒悟过来,刚才自己都跟这个女人说什么啦,他迟疑地看着王菊花,“我说了嘛?”
“说了!”王菊花肯定地点了点头。
“啊!”周成虎想了想,自己的嘴真欠,怎么把打小鬼子的事情给说出去呢?!况且,还说了小鬼子睡了相好的,这多丢人啊。如今被王菊花听去,却曲解成小鬼子睡了陈凤了,若是这话误传出去,那真是比杀人凶多了,不但陈凤饶不了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我的女人多了,你知道是哪个?!告诉你,那相好的我不与她好了!”
王菊花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成虎,合着他去打鬼子,是泄私愤啦!相好被小鬼子睡了,他老婆定会不知道,否则,怎会让他冒生命危险在小鬼子头上动土?!他抛弃那相好的,可见他的面子有多重要。
“你可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王菊花道:“我绝不会乱说,但是以后你要再敢动我的家,我就把你这段故事给说出去,迟早一天,你老婆会知道,到时候就看你们两闹吧!”
周成虎瞪着黑眼珠,他没想到,这个王菊花竟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敢说一句,我剁你全家!”周成虎发狠道。
“你要剁我全家,我就把它说出去!”王菊花现在知道这个死要面子的周成虎的个性,他有软手把在自己的手,再也不用胆战心惊怕他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一枪崩了你!”
“我不信,你要是这样做,你就不是英雄!一来,只有小人才背着人打黑枪!这二来,你把我偷偷打死了,看你怎么跟这帮土匪解释!”
周成虎此刻对于王菊花的胆识,算是彻底领教了,这个女人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货,若是当年能做自己的儿媳妇,在土匪窝里还真是个领导好手!她比陈凤强多了,那个女人就是泼,而她不一样,不但泼,还讲得头头是道。
周成虎心里开始在谋划着王菊花。他要让这个女人为己所用。周成虎想,她有吴大先生罩着,如今吴大先生的把兄弟又投靠了日本人,若是通过她,也许能跟那保安团姓夏的联系上。
周成虎心里清楚,这鬼子沿着运河岸到处建炮楼,等稳固了,到时绝不会让他在这里割据一方有好日子过,要么像姓夏的那样被收编,听人家调遣,要么就是被消灭!这怎样运作,还得好好思量,当下就是抓住王菊花,把她牢牢地掌握在手里,必要的时候,她说不准还是能够派上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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