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乌巢禅师（三）
青蟾大王的命令派下去不到三天，便有了回音。
一个小妖报告在北边和吞天大王地盘分界处一个小村子里打听到消息，说是村子里闯进来一只熊妖，被村民围赶之下，竟然口喷烈焰，烧了好几栋房子。
得到消息之后，青蟾大王第一时间便通知了孙乾。
“孙老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是你那位兄弟？”
孙乾点头，“**不离十吧！”会吐火的熊总不会到处都是！
得到孙乾的答复，青蟾大王大手一挥，对手下命令道：“让小的们集合，前面带路！”
熊妖出现的地方是泸枯湖北边一个叫做罗岩村的小村庄。
罗岩村是一个小渔村，里面住着几百户打鱼为生的人家。
对于泸枯湖这种妖怪盘踞之地，荒无人烟才是常态，出现这样的人类聚居区反而是咄咄怪事。要知道，妖怪里面大多是虎豹豺狼变化的，人类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食物。
其实这个小村子得以立足于这群妖环伺之地的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为这个村子的靠山非比寻常。
罗岩村村口，孙和青蟾大王带着一群小妖停在这里。
小妖们个个紧握器，张目四望，一副戒备的模样。
孙乾知道古怪，小妖们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
“孙老弟，这个村子是湖里鲶鱼大王的地盘，平时我和那条鲶鱼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此番还是小心为上。”青蟾大王对孙乾说道。
孙乾点头，问道：“却不知道这个村子和这泸枯湖里的鲶鱼大王有什么渊源，竟然能够得到他的庇护。”
“十多年前，那条鲶鱼被他仇家找上门，一番恶斗之下身受重伤，虽然侥幸逃脱，却也重伤之下，被迫的现出原形，仓皇之下，竟然钻进了一个渔民设下的渔网里。最后却是这个罗岩村的一个书生碰巧把他从渔民那里买走了，却不知是那书生天生灵性还是不忍杀生，竟然将其放归湖中，饶了他的性命。”
青蟾大王摸了摸叠了两三层肥肉的下巴，笑道：“那鲶鱼养好伤之后，找上那个书生，将自己从一个飞升神仙洞府里得来的法诀与他一齐修炼，并宣称将守护书生所在村子百年。”
孙乾哈哈一笑，“没想到这鲶鱼大王竟然还有如此报恩之心，倒也是难得！”
这个故事倒和自己前世看的聊斋里的鬼怪故事有些相似，只不过在聊斋里，鲶鱼大王在这个故事扮演的角色往往是狐妖，女鬼，而报答方式多是以身相许之类的艳情故事，像鲶鱼大王这样回报以修仙之道的，倒真没听说过。
两人说话间，村子里走出来一大队人，孙乾望过去，只见人人持刀擎棒，倒不像是一群村夫，反而更像是一队兵士。
为首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张黑脸上挂着一副浓密的胡子，只见走在人群的最前面，吆喝着嗓子对这边喊道：“来的可是青蟾大王！”
青蟾大王挺着肚子走出来，“不错，正是本大王。”
“在下罗岩村周大虎，不知道大王不在洞府中享福，却来小人这鄙陋地方是有何贵干？”
青蟾大王哈哈一笑，“虎兄安好，本大王听说有一只熊妖在你这里捣乱，却不知如何了？”
周大虎盯着青蟾大王，戒备心更甚，“那熊妖在我村中作乱，已被我请来宋先生，将其降服，如今已经被押到了泸枯湖鲶鱼大王的水牢中，至于是生是死，就恕在下不知了。”周大虎说完，停了一会，又问道：“莫不是那只熊妖是大王的手下？”
青蟾大王叹气道：“不瞒虎兄，那熊妖可能便是我身边这位孙老弟的兄弟，我们寻他已经数日，却不想刚得到他的消息，竟是和虎兄发生了冲突。”
周大虎点头道：“原来如此，两位倒也不用着急，宋先生和鲶鱼大王并非不讲理之人，那熊妖虽然可恶，但也并未伤我村民性命，想来只要两位去泸枯湖走一遭，说明缘由，宋先生和鲶鱼大王必然不会再追究此事！”
青蟾大王笑道：“虎兄言之有理，不过本王洞府之中尚有些俗事要处理，便待本王修书一封，让这位孙老弟和虎兄一同前往，如何？”
周大虎点了点头，拱手道：“大王自便！”
青蟾大王一挥手，旁边自有小妖递上笔墨纸砚，又有小妖跪在地上，以背为其作桌台。
“孙老弟，这周大虎原是山中修炼的虎精，落难时被那宋书生所救，便留在罗岩村做了护院，他的本事虽不如我，但却也是不错的，你随他去泸枯湖，还需小心一些。”
孙乾点头，“倒是让大王烦心了。”
青蟾大王摆摆手，将写好的书信递到孙乾手里，道：“你拿着这封信，虽然我和鲶鱼大王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是也并非仇敌，所以他应该会卖我几分薄面，放了你那位兄弟。”
孙乾连忙称谢。
青蟾大王摆手道：“孙老弟别忘了你我之约就好，谢字却是不用再提。”
“大王言重，孙某不才，却也不是失信之人。”
青蟾大王笑着拍了拍孙乾的肩膀，从怀里摸出一颗碧蓝色眼睛大小的明珠，“孙老弟，这是本王亲自炼制的避水珠，虽然不是什么天地至宝，但是能免了孙老弟掐那避水诀的麻烦，倒是方便不少，今日赠与孙老弟，还望孙老弟不要嫌弃。”
“不敢，不敢，大王馈赠，孙乾感激不尽。”孙乾接过避水珠，他知道青蟾大王这般厚待自己，是想要自己豁出性命去对付蛇吞天，不过经过前几日一战，自己和蛇吞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倒也不怕被他拉下水。
两人闲聊几句，青蟾大王便带着手下小妖回了洞府，孙乾向旁边等着的周大虎一拱手，“有劳虎兄领路。”
周大虎回礼道：“孙兄弟不必多礼，请随我来。”
说完，周大虎便引着孙乾往泸枯湖走去，那些罗岩村的村民送他们到了湖边，才各自散去。
这避水珠也是奇妙，孙乾刚刚走近湖岸，身前的湖水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开半丈之外，然后凝固不动，形成一道水墙。
走在湖中，除了脚下是淤泥和细沙，踩上去软绵绵之外，竟然和行走在陆地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走出数百米，便可以看见前面有一队巡逻的小妖朝这边靠了过来。
领头的小妖是一只鱼怪，他的身后跟着七八只和他一样顶着一个鱼头的鱼怪和龙虾怪。
“见过虎统领！”看见周大虎，领头的鱼怪连忙过来行礼。
孙乾看这些小妖的动作，心道这虎精在这泸枯湖的权力体系中地位倒也不低。
“我有要事求见大王，大王现在可在宫中。”周大虎直截了当的问道。
“大王和军师正在大殿……”
“快去通报大王，就说我有急事求见！”周大虎不等那鱼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让他速去通报，说完又对孙乾笑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孙兄弟，我们这便走吧！”
“大王和军师明理之人，想来不会过于为难孙兄弟那位熊兄弟，孙兄弟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可能是看见孙乾紧紧握着手里的长戟，周大虎宽慰道。
孙乾点头不语。
“一会进大殿的时候，门口侍卫会暂时保管孙兄弟的武器，到时候还请孙兄弟不要让兄弟为难，毕竟你是俺领到泸枯湖来的，如果出了差错，自然少不了俺的过失！”
“虎兄放心，孙乾此行只为救自己的兄弟，绝不是来捣乱的。”孙乾道。
口中虽是这么说，孙乾眼睛却没有停止四处张望，如果到时候一言不合，孙乾还得为自己和黑熊找条脱身之路。
“孙兄弟这么说，俺就放心了。”
两人边说边走，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远远的便可以望见一个碧蓝琉璃瓦遮着的宫殿。门口立着一队水族精怪，个个持枪握戟，批盔戴甲，看这气派，倒让孙乾觉着自己进了前世影视剧里面的龙王水晶宫。
周大虎在鲶鱼大王的权力体系中显然处于金字塔的上层，门口守卫并没有对二人进行过多的盘问，只是收了孙乾的长戟便恭敬的退到一边。
孙乾笑了笑，和周大虎走进大殿之中，其实不管是人妖仙，都有不少藏物于无形的法术，只有像自己法术不算高明或者初入道途的小辈才会拿着武器乱跑，鲶鱼大王不许武器上殿，明面上的说法是为了所谓的安全，其实的倒不如称之为一种显示自己威严的方式。
大殿两边是一排鎏金柱，金柱很高，撑起大殿屋脊的估计就是这排鎏金柱。鎏金柱之上是两个侧向的座位，一边座位上坐着一个身材宽厚的高个子，另一边则坐着一个手持青扇的书生打扮的中年文士。
正中是一把两个人宽的金座，座位扶手上各立着一个鲶鱼头，座位上的人身材粗矮，最大的特点是上嘴唇生出来两缕长须。
根据鲶鱼的长相，金座上的人便应该是孙乾想要见到的正主鲶鱼大王了。
“周大虎拜见大王，二大王，军师！”行至大殿正中，周大虎便单膝拜倒。
“周兄弟快快请起！”金座的鲶鱼大王轻轻一挥手。
孙乾有样学样，作了个揖，算是礼节。
“这位倒是面生，不知是何方英雄？”问话的却是边上的青衣军师。
“回军师，这位乃是泸枯湖南岸青蟾大王的好友孙乾孙兄弟，却是为了前几日那只在村子里放火的熊妖而来。”未等孙乾回话，边上的周大虎便禀告道。
“哦，却不知道阁下与那熊妖是什么关系？”军师问道。
“那黑熊是孙某的结拜兄弟，平时性格鲁莽，行事冲动，此番惊扰诸位大王，实在死罪，只是请诸位大王念在同为妖族，修行不易……”孙乾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台阶上三人的神色，见他们并未有不耐烦的颜色，“还请三位大王开恩！”
“这位孙兄弟单身赴我泸枯水宫，也是条好汉，我老年最佩服的就是孙兄弟这样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汉，来赐座，倒酒，我要与孙兄弟共饮一杯！”
说话的是坐在中央金座上的鲶鱼大王，这话让孙乾心下一宽，知道自己此行至少不会以恶战作为开始。
“多谢大王！”孙乾一拱手，大咧咧的坐下，和直来直去的妖怪相处久了，孙乾早已忘了前世谦让是美德的道理。
“侍卫，去把关在旱牢里的熊妖带出来。”
鲶鱼大王的命令传下去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黑熊就被带了进来。
黑熊身材依然魁梧，可是从他破烂的衣甲，乱糟糟的毛发可以看出来，这家伙肯定被狠狠收拾过一顿。
“乾哥！”一看到孙乾，黑熊便大喊道。
孙乾看黑熊虽然邋里邋遢，但是身上并未捆绑绳索，想来身上是被设下了禁制，不然以黑熊不算聪明的脑袋和不识时务的个性，就算明知打不过座上的三位头领，只怕也要再打上一架才甘休，更别说让他现在老老实实的就被两个小妖押上来。
“前几日村中之事，错在我兄弟莽撞，所需赔偿，我兄弟愿意承担所有罪责。大王若有其他要求，也请大王开口……”
“此事孙兄弟就不必再提了，我妖族行事，不拘小节，一点小事，两位兄弟就不用介怀了！”虽然是个妖怪，鲶鱼大王说话和别的妖怪相比却多了点文气。
“如此就多谢大王了！”孙乾也不客气，见鲶鱼大王松口，便立刻打蛇随棍上，先把这第一要务落踏实再说。
鲶鱼大王哈哈一笑，“我见两位兄弟一身武艺，不知有没有兴趣在我这小小的泸枯湖水宫做个统领。”
孙乾知道现在才是正题，当下握了个拳，“大王，有所不知，我兄弟原有三人，自东胜神州花果山而来，来此却是访道寻仙，所以大王美意，我兄弟心中虽是十分意动，只是一路艰险，我兄弟也不想半途而废。”
“不知道这是孙兄弟你的意思，还是……”旁边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站起来，却是看向黑熊。
黑熊大脑袋转过来望了一眼孙乾，却没见孙乾给他什么提示，摸了摸头，“我听我乾哥的。”
中年书生青扇一收，笑了一声，问道：“孙兄，你刚刚说你们三兄弟，却不知还有一位在何处？”
“我兄弟三人行于碧海之上，路遇金鹏化鲲，所乘扁舟被巨浪掀翻，我兄弟三人也因此而失散……”
“原来如此，大鹏行于云垂之上，逐风万里，孙兄能见大鹏化鲲这般壮阔景象，也是许多人所求而不见的幸事！”中年书生一副遐思的模样，仿佛是在想象鲲鹏击水的壮丽景象。
“孙兄弟失散的兄弟是什么模样，我老年虽然没多少本事，但在这泸枯湖上却也算有点人脉，两位兄弟如果不嫌弃，不妨在鄙舍稍待几天，只要你那兄弟在泸沽湖附近，我这边自然会得到消息。”
鲶鱼大王说这话的语气十分笃定，作为泸沽湖的霸主，他自然有说这话的底气。
孙乾心中却另有打算，“大王好意，孙乾心领，只是我听青蟾大王偶然提起，说这泸沽湖往北，有山名浮屠，山上有位乌巢禅师，却是位了不得的大能……“
“孙兄弟可是想去浮屠山拜那乌巢禅师为师！“鲶鱼大王问。
孙乾点头称是。
“这乌巢禅师确实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十年前，玉华州九灵元圣大宴天下群妖，我亦在受邀之列，只是天下妖王云集，我于其中不过是个小辈，因此列座只在下座，而那乌巢禅师，却是坐的上座中的第一位，元圣甚至亲自下座敬酒，我虽然不知道他法力几何，但是其在妖界的身份地位却是最为尊贵不过。“
妖界的规矩一直都是强者为尊，乌巢禅师能受到九灵元圣如此礼遇，自然不会只会是因为他的辈分高。
听得鲶鱼大王这么说，孙乾对这乌巢禅师更有了几分兴趣，至于那乌巢禅师所谓三不收，则被他完全抛在脑后了。自己好歹也是和齐天大圣一起蹦出来的，洪荒异种四个字，至少那异种两个字肯定是符合了。
“孙兄弟既然心怀大志，年某也不便多留，日后如有不顺，不妨回我泸沽湖，我这里大门可随时为两位敞开！“
孙乾连忙道谢，随后在周大虎的引领下退了出来。
“孙兄弟，你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啊！”路上周大虎感慨道：“我泸沽湖水宫水陆各有七位统领，每一个统领可都是实权派，手下最少也有几百号小妖！”
孙乾笑笑，没有接他的话茬，他抬头看了看飘着几朵闲云的天空，那里才是他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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