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乌巢禅师（二）
便在孙乾等待两人消息的时候，石猴正从一片红树林中爬起来。
和孙乾相比，石猴似乎在海上漂流了更长的时间。
红树林里很安静，石猴直起身，脚下湿软湿软的沙土让他感觉很不习惯，像是踩在了一个危险的沼泽上面的感觉。
石猴张目四望，几只狐猴的脑袋从树后露出来，石猴可以从他们眼中看出他们对自己这个未知生物的恐惧。一群不知名的红嘴雀儿突然从旁边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冠里扑棱棱的飞出来，转眼就落到不远的另一棵大树上。
石猴看了看太阳，选定了方向，朝西边走去。
红树林很大，以石猴的速度也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出来。
一走出阴暗潮湿的红树林，眼界陡然开阔，颇有柳暗花明之感。石猴欢呼雀跃，连翻了好几个跟斗。在走出几百步，就是一片竹林，石猴钻进竹林，没有半盏茶的功夫手里就捧出十余根鲜笋从竹林里跳出来，边剥边吃，留下一路笋壳。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竹笋的鲜味还没从嘴里散去，石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歌声。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神仙？”猴脸一喜，石猴疾奔上前，“老神仙！老神仙！弟子有礼了。”说着，石猴还向那个持斧砍柴的樵夫鞠了一躬。
见着这说人话的猴子，樵夫居然也没喊妖怪，而是丢了斧，回礼道：“不敢，不敢，老汉只是一山中樵夫，如何当得起这神仙之名！”
“不是神仙，如何说的神仙话来？”
樵夫哈哈一笑，“我虽不是神仙，这满庭芳却真是一神仙所传！”
“满庭芳？”石猴抓腮摸脑，“好名！好名！”又问道：“却不知道这神仙所在何处？”
“那神仙与我相邻，就在此处西去不到十里，有一山名为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洞里有一神仙，名号须菩提祖师。那须菩提祖师，有弟子无数，现今山中还有三十名弟子跟随修行。”
石猴又是一作揖，满口称谢，然后往西边小路去了。
樵夫看着石猴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嘿嘿一笑，摇身一变，化出原形，却是那惠岸行者。
原来惠岸行者一路跟随石猴三人西行，路上收到观音菩萨的法旨，称佛祖只收石猴一人为徒，让他想法子把三人分开。正好小船遇到大鹏化鲲引发的巨浪而翻了船，惠岸借此作法刮起一阵罡风，将孙乾和黑熊吹到了岸边，而石猴则被他放于一木板之上，连吹了三天的大风，将他吹到千里之外的这座海外仙岛上。
虽然不知道如来佛祖到底有什么谋划，但是惠岸心中很清楚，这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是颗很重要的棋子。
石猴走得很快，几乎是步下生风。
果然，正如那樵夫所言，走出不到十里，远远的就望见了一座仙山。走得近了，只见山门立着一座碑，碑上写着十个大字，正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好地方！好地方！”
石猴沿着石阶往上爬，只见两边不是千年老柏，就是万年修篁。走过一座石桥，桥边是奇花布锦，瑶草喷香。
石阶的尽头是一座洞府，石猴知道这里就是自己的目的地了。正要上前敲门，洞府大门却突然呀的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岁模样的仙童。
仙童见了石猴，也不惊奇，而是径直问道：“你就是那个来访道的人么？”
石猴看着仙童，不同啧啧惊奇，以前自己不管走到哪个地方，那些百姓见了，哪个不是喊着妖怪四处逃窜，或者摸着什么锄头棍棒就朝自己当头打下。却没有一个地方像这里，不管是那个指路的樵夫还是眼前这位童子，见着自己竟然半点惊慌模样都没有。“果然是个神仙居所！”石猴感叹道。
“不是人，是猴，是猴！”石猴对童子喊道。
童子瞥了石猴一眼，见边上没有其他人，便叫道：“你且随我进来！”
石猴连忙称谢，跟着童子进了洞府。
进了洞府，一路仙草琼花，灵兽仙禽，果然是神仙家才有的气派，石猴心中已定，下决心要拜这须菩提祖师做师傅。
跟着童子，走过两条走廊，绕过三座假山，越过一座碧湖，最后跨过一座小石桥，来到了一个宽敞的道场。
道场中央石台上坐着一个白发白须，白袍白带的老人，石台之下，坐着十几个青衣道士，有老有少，正在聆听布道。
石猴生来机灵，当下便跳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口里连声喊着“师傅……师傅！”
台上的须菩提祖师眼睛抬高半寸，也不知喜怒，“你这泼猴，我可曾说过要收你为徒，这师傅可是叫喊错了。”
“错了？”石猴歪着头，嘿嘿笑道：“没喊错，没喊错。师傅若不是想收弟子为徒，又何必让这仙童引弟子前来？”
“倒是个机灵物事，我且问你，家居何处？父母可在？来此为何？”
“方才弟子刚至门外，师傅便派遣仙童出迎，料想师傅必有那未卜先知的神通！所以弟子家居何处？父母在否？为何来此？师傅如此神通，又何必再问？”
“大胆，祖师问话，你这猴子回答就是，怎么敢如此说话！”旁边一个留着黑须的道士站起来，手指石猴，大声喝问道。
石猴也不回话，眼睛望着石台上坐着的菩提祖师，却是直接无视那黑须道士。
“你既然想做我徒弟，却不知我门中规矩，师者有所问，弟子有所答！此第一条。”
“师傅在上，弟子家居东胜神州花果山水帘洞，天为父，地为母，石中所生，来此乃为拜师学艺，求那长生之法。”
“长生之法？”须菩提笑道：“只见人人求长生，却不知长生亦有长生苦，长生亦有长生忧！”
须菩提问石猴，“你且说你为何要长生？”
“若不得长生，则难脱轮回之苦！”
“若不得长生，则己命不在己手！”
“若不得长生，……”
须菩提祖师摆了摆手，打断了石猴的话，“汝之所求，乃大自在之法。”
“与天地同寿，为长生，与天地匹敌，逍遥于阎浮之间，不受天律地规拘管，此为大自在之法！”
石猴叩头，“正是，正是，还请师傅教我！”
须菩提祖师却摇头，“我修行数千年，尚不得自在之门而入，如何教得你这大自在之法，自回你的花果山做猴王吧！”
石猴抬头，问道：“师傅若教不得，天下可有人教得？三清可教得？佛祖可教得？”
“教不得！汝之所求，天上地下，无人教得！”
石猴脸现颓然之色，闭口不言。
须菩提玲珑心思，是故手段，怎么不知石猴的心思，当下笑道：“不过你我既然有缘，我便勉强收你为徒，不过我能教你只有问道之力，若你秉承问道之心，一路进取，或许真能成大自在也未可知！”
石猴连忙磕头，“不敢忘师傅恩德，日后师傅但有差遣，弟子无不遵从！”
须菩提祖师却摇头，“你若要寻那大自在之法，势必有那无数杀劫灾祸伴身，你记住了，日后不管你是生是死，荣华富贵也好，朝不保夕也罢，你都不可说是我须菩提的徒弟！”
石猴抬头惊讶的看着须菩提，不知这话是何含义。
“你可听清楚了！”
“弟子谨尊师命！”
“既然今日你入我门中，我便授你法号悟空，你既为猢狲，便以孙为姓，全名孙悟空，如何？”
“谢师傅赐名！”石猴恭恭敬敬的磕头。
自来这灵台方寸山，小小的不到半个时辰，石猴磕的头却已经比他这辈子磕的头还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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