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在乡村的疯狂扫荡不同,日本兵在城里没有大开杀戒。城里人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一些风声,说是这个村昨天被杀了多少多少人,那个村今天又被抓了多少多少个,听的人们心里发寒,躲在家里不敢出去。
翠莲的爹娘躲回老家村里两个多月,一直没有联系。翠莲心里惦记,就想回去看一看。早上,也没跟谁商量,就自己出了门。出了城,顺着山路走了多半个上午,远远的已经看到村子的轮廓。
忽然,在远处的山梁上出现了一队日本兵,朝着她这边走来,远远的看见她,开始大声地叫喊起来。
“完了!”
翠莲猛然想到自己梳的是当下流行的短剪发头。
“听说日本人看见短头发的人就当是女八路,这要是被抓住可完了!!”
翠莲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到一个字。
“跑!”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飞快地跑出黄土路,顺着山沟就往下跳。
幸亏她没有缠足,加上身材瘦小,跑起来就像一阵风一般。偶尔扭头一撇,只见几个日本兵在后面追了过来,嘴里还哇哇的叫着。
翠莲箭一般的往前跑,见沟跳沟,见塄跳塄,把穿着大皮鞋的日本兵远远甩在后面。“当当”一阵闷响,是后面的日本兵看追不上她,便朝着她在开枪。
可是翠莲早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
又在野地里躲了半天,翠莲才偷偷摸摸的来到村里。
回到家里,吓得她娘直叫,“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给日本兵碰上你就完蛋了!!”
夜里,日本兵进了村,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八路。
翠莲躲进楼上放粮食的库房,听见日本兵进了门,一顿乱翻,然后脚步声开始向楼梯这边走来。
翠莲急得四下看,发现窗户边有一只盛粮食的瓷瓮,口小肚大,一般人根本钻不进去。她悄悄挪到瓮边,揭开上面的竹篾盖子,把腿伸进去,使劲往里缩。脚步声开始上楼梯,翠莲一使劲,在最后时刻钻进了瓮里,两只手把盖子盖上。
日本兵根本想不到一个大人能钻到那么小的瓮里,转了一圈就下去了。
日本兵一走,家里就让两个男人连夜送翠莲回城。她娘给她做了个假发簪,绑在头发后面临时蒙混一下,嘱咐她这段时间万万不能再回乡下。
冬天来了。
日本兵的清剿告一段落,开始在城里推行中日友善。日本人没有再四处抓人,老百姓也要吃饭,所以街上的铺子陆陆续续的开了业,人也多了起来。
城里各地区都建立了维持会,一部分人出来做了会长,负责在日本人和中国人之间居中联络。
这天,城关维持会的会长跑到西水街,找到各个做生意的铺子里,说日本军官要邀请一些生意人的太太去家里吃饭打牌。
除了凤仙楼的蔡大姐,各家各户都极力推托,不愿意自己家的女人去跟日本人交往。
会长急了,恼火地说:“把日本人惹火了,一条街的人都要倒霉,谁也别想活!大伙看着办吧。”
无奈,大家开会推选去参加宴会的人。有几个太太听说要到日本人那里去,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去了也必定是丢人败兴。结果选出了包括翠莲在内的七八个胆子比较大的女人去撑撑场面。
到了晚上,日本人的吉普车开到了街上,接走了早已准备好的太太们。
这一夜显得特别漫长。参加宴会的这几户人家没有一家能睡着觉的,都在战战兢兢的等着消息。
到了凌晨四点多钟,汽车轰鸣,把太太们送回家。
一到家,有财就追问翠莲:“日本人把你怎么样了?”
翠莲也是一脸的纳闷:“日本军官比中国人还有礼貌呢,一说话就鞠躬。他们把自己的太太叫出来招呼客人,请我们吃晚饭,又和他们打了一晚上的牌,回来前还要请我们再去玩呢。”
有财全家听了,互相看着,都不相信。可是明摆着翠莲从来不会撒谎的。又跟别的几家打听了一下,说的大致都一样。
这就奇怪了。
不过原来都做好了最坏打算的,只要能保住命,怎么都行。虽然结果大出人们意料之外,还是让人们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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