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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六回 艺成望归来 闯祸麻柳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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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艺成望归来闯祸麻柳场

    乾隆五十八年,公元一七九三年秋天的一个下午。

    “头上晴天少,眼前茶馆多”,这句俗话用来形容四川的茶铺最贴切不过了。麻柳铺上一处繁华的大街上,但见这条街道:两边茶肆栉比鳞次,这些茶铺不管大小,门口上均立有一尊相貌不同的巨大的老虎灶。在烧煤的年代,老虎灶当门而立,一是为了便于掏灶,以免烟尘飞入茶铺里;二是作为招牌招徕顾客。老虎灶的一侧,垛上一口大铁锅,里面装着老虎灶余温暖着的水,它可以不断地给水壶续水,同时也便于用来秋冬天洗刷茶具,不至于冻手。

    在这条街上,有一家当地最大的茶铺,名为“茶中仙”,别的不多说,门口那狂草书写的对联甚是招人玩味。但见,上联写道“闹中取静喝杯茶去”,下联则是“忙里偷闲拿杆烟来”,横批“进来喝茶”。

    这间茶馆里,约莫二三十个人正在里面喝着茶摆着龙门阵。你瞧,这帮人喝茶的姿态好不逍遥自在,一点也不拘泥形式:有三朋四友攒劲吆喝一声,茶铺里一泡就是大半天的麻将,婆娘叫了几次,就是不落屋的;还有的一两个人聊完了天,感觉再无话可说,两人各顾各的发着闷,一只大脚斜翘在竹椅上,望着头上木梁上挂着的鸟笼发呆的;最惬意的还是那些文人雅士公子哥,一碗茶泡起,背靠加了软垫的竹椅,一会遥望着蓝天白云,一会又跟那站在老虎灶旁边的烧茶工打着趣。

    突然,一群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外面走了进来,选了茶馆正中一处空着的大桌子上,独自坐下。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年轻人一招手叫来了掌柜,塞给他一两银子,说道:“去,把你们堂倌叫来!”

    那掌柜接了银子,对坐着的那位满脸麻子的年轻人高兴地道了一声:“好叻,曹爷,马上给您叫去!”然后又一只手卷曲成筒状,放到嘴边,朝里屋大喊了一声:“博士,泡茶”。

    不一会,一位年过五旬的堂倌一手提着茶壶,一手夹着一摞茶具小跑了出来,此人正是这家茶馆特意从成都“近春楼”里花高价请来的邹易,人称“邹博士”,只见邹易轻轻放下茶壶茶具,然后又对那年轻人作了作揖,说道:“原来是曹老爷,请问您要看点什么?”

    原来这位满脸麻子的年轻人正是曹卓的孙子曹构的二儿子曹西,是麻柳铺上人尽皆知的不务正业,整天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本来不热的天气,愣是让旁边一位仆人打着扇。曹西身旁坐着的那几位公子欠了欠身,算是给邹易打了招呼。但是曹西并不起身,只瞅了邹易一眼,慢悠悠的说道:“邹博士,给我们来壶巴山雀舌,要太平的,别的不要!”

    这邹易立马会意,开始了他的表演。

    此时那些打麻将的摆龙门阵的瞅鸟的都围了过来,曹西看见这群围在身边看热闹的人,好不得意,这种效果正是他所希望的。

    只见邹易来到桌前,大手一挥,茶船子立马满桌开花,恰到好处地在曹东们面前各停一个,马上又将装有茶叶的茶碗置于茶船上,一手扣住茶盖,紧贴茶碗,另一只手将壶内的开水冲出,待水刚要溢满,倏忽一下收住,桌上滴水不撒,茶碗滴水不多,紧接着又将茶盖翻过将碗盖住,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真是令人拍案叫绝。

    围观的人群以及坐在曹西旁边的那几个人不由连连喝彩,只有曹西不在意地说道:“博士呀,我这几位朋友大老远来,你就只给我们看这点小把戏呀?把银子收好,再给我们来点真的!”说完,曹西从袖口里又掏出一锭银子,甩在了桌上,那锭银子足足的有十两。

    邹易乐颠颠的接了钱道了谢,又开始他的表演,什么“仙人过渡”“雪花盖顶”“金蝉脱壳”“二龙戏珠”“海底捞月”等等,反正有什么本事,邹易均通通给使了出来。

    看见旁边那几位朋友看呆的表情,曹西这心里满足极了。

    黄昏时分,曹西一行出了茶馆,几位友人都拱着手,准备告辞。曹西却不高兴道:“今晚城里江边灯会还没有看呢?我在府里已经备好了马车。你们远道而来,还没有欣赏呢!一个都不准走。我们这就先回府吃饭,然后坐车去城里。”

    知道这位曹公子的脾气,又看见曹西那板着的脸,想着反正也不是自己花钱,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几位朋友打着哈哈,又齐声说道:“承蒙公子盛情,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在这群人的重新簇拥下,曹西满足的走在最前面

    这时一位散着长发的中年蹒跚而过,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面庞并不肮脏,五官清晰可认,并不是丑陋之人。只是自言自语的同时让他的面目有点狰狞。他从街边屋檐的墙角蹒跚走过,瘦弱的身躯在瑟瑟秋风中尤显的可怜。他把时而像孩子般开心的大笑,时而又摇头晃脑的继续朝前走着。

    路旁的人都躲着他,甚至还有人隔着老远指着他,叫着“疯子”“疯子”。

    突然,他看见正在大街上的曹西,立马朝前冲去,死死地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叫道:“你赔我的两千两,你赔我的两千两银子!”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曹西,不妨被这叫做“疯子”的人给揪着,抬眼一看,此人好不熟悉,再仔细一打量,顿觉晦气,不由赶紧叫下人给拉开。

    你道这位被人称作“疯子”的是谁?原来他叫王三槐,本是一读书人,多年应试不举。曹家慕其才,招为私塾教师。

    这曹卓本人曾是乾隆初年进士,自是才高八斗,其独子曹构虽未中进士,却也是举人,曾做过两任知县。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曹东曹西,曹构自是花了不少心思。本来曹东少有大略,然而却不足七岁而役,这曹卓只好把寄托放在曹西身上,平日对曹西管教甚严。这曹西最初倒也争气,哪知这曹西十岁那年中了秀才不久之后的冬天竟生了一场天花,虽未死去,却留下一脸的麻子。此后曹构夫人极其溺爱这个唯一的儿子,曹构与其争吵了几回,便也放任不管。这曹西仗着家里权势,也无心再念书,什么狐朋狗友都敢交,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敢干,渐渐地成了这麻柳铺上一位典型的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无人敢惹。

    就拿去年的灯会来说吧:达州城外的州河,既是护城河,又是当地一年一度的中秋灯会场所。因为前年来迟一步,州河的花船给城里的富贵绅士给包了去,让后来的曹西好不郁闷。于是去年中秋,这曹西狠下心来,提前一天便将这河边的所有不管是花船也好,渔船也罢,统统给全包了下来。第二天,达城本地的乡绅无船可包,又听说包船的只是一个人,还以为是一些不安分子意图不轨,告知了知州戴汝煌大人。

    后来这戴知州知道是曹西所为后,把这曹西叫到衙门里好一顿训斥。可是第二天,便有好多的城里富贵绅士前来探望。一些人不解,明明这小子挨了骂,这些达官贵人为什么还要巴结这素不相识的人呢?你道这些人如何回答:“你不知道这戴大人把这曹西,好一顿骂,听衙门里那些人说,那样子就像骂自己的儿子一样,你说说,这曹西肯定来头也不小啊,不然值得戴大人这么骂吗?

    果不其然,这曹西的祖父曹卓致休前曾多年是戴汝煌的上司,戴汝煌也多次得以提携,加之与曹构又是同学之谊,这曹西也早认他作了义父,你说这戴汝煌戴知州能不“帮着”恨铁不成钢吗?

    哪明知这曹公子不好惹,这王三槐又为什么吃了豹子胆要找曹西的不是?

    原来前不久的成都乡试,这王三槐因多年未中举,心早已灰凉。然而这曹西却蠢蠢欲动,鼓动老师王三槐也一起去,并让他充当枪手。这王三槐惧于曹西的权势,哪敢不去?再说这曹西说考试时自有熟人替他照应,自己只管做题,并且承诺若是中举,给他两千两银子。

    就这样,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王三槐以曹西的名义参加了这次乡试。

    你猜后来放榜如何?这王三槐竟高中了,而且还是头名举人,叫做“解元”。当然,这“解元”名号的主人却是曹西。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给别人做了嫁衣,王三槐自是郁闷不已,想着还有两千两银子可拿,倒也可半生无忧了。可是这边的曹西花天酒地是万金不惜,可这白花花的两千两银子却心疼了,舍不得了,不认账了。不但不给银子,反而把王三槐痛打一顿,还将他赶出了私塾。

    因为自己充当枪手,本就是大罪。王三槐当然不敢去告官,也找不到人说理,只有打掉牙齿活血吞了。却还是经常找曹西讨要那两千两银子,曹西以前还躲着他,后来王三槐讨要次数多了,干脆视而不见了。

    那王三槐被下人推开,倒在地上,浑身都是泥土,一边哭号着,一边浑然不顾的打着滚。

    一个下人终究不忍,朝他扔了几个铜钱,说了句“你快回罢!”然后便又跟着曹西一行走了。

    哪知王三槐突然又跑上前来,趁人不备,抱住了曹西的大腿。曹西哪有这般的耐心,加之又有朋友在场,一时面子挂不住。也顾不了什么斯文了,掏出兜里的一锭银子,朝着那王三槐头上砸了去。王三槐立马松了手,晕了过去。

    曹西朝地上啐了一口,又径自大摇大摆的招呼着一行人离去。

    “不准走,站在!”这时,一位十**的青年人大声喝道。

    那曹西回过头一看,但见眼前这位青年:一袭白衣黑裤,腰间棕牛皮腰带,浓眉大眼,那健壮的身形,增之一分则太胖,减之一分则太瘦。端的是英俊潇洒,气度逼人。

    曹西不免内心一怵,自觉形惭。

    “这位小哥,你怎么随意打人呀。”这位青年突然问道

    “你叫什么?小哥?这是我们曹老爷,新中的举人老爷!不久就会有省里的委任官书。你这小子,看老子不撕破你的嘴!”曹西的一位下人上前骂道,但就是不敢动手。

    见到自己的人上前帮腔,曹西又来了精神。只见他整了整衣领,抬了抬袖口,气势汹汹道:“你是哪家杂碎?敢管老子的事!你想干什么?”

    原来此人正是徐天德,在回家的路途上,正打麻柳场路过。只听他不卑不亢道:“在下徐天德,路过而已。”

    “路过?难不怪你不知道曹老爷,我们就不给你计较。”一个下人挤了进来说道,看见刚醒过来的王三槐,便踢了他一脚,又说道:“你这老东西识相点,快跟我们曹老爷赔礼吧!”

    “道歉的应该是你吧?你怎么又打人?”说完,徐天德随手推开那踢人的下人,然后又将王三槐搀了起来。

    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那被推开的下人一脸求助的目光望着曹西。

    “懒得给你这外地人废话,上!”曹西一挥手,和几个下人冲上前来,照着徐天德两人就是一顿乱打。

    徐天德自己一身武艺,自是不惧,接连打趴了几个人。可是那王三槐却遭殃了,只见一个仆人从一旁茶铺燃着的老虎灶里拾起一根火钳子,作势就朝王三槐身上打去。徐天德眼看伸手不及,一把取下背上的巨弓,格挡了过去。只听“咣”的一下金属碰撞的声音,一个不巧,那根通红的火钳竟弹在了曹西眼上,猛地“刺溜”一下冒出一丝白烟,还有一股糊焦味。只见曹西顿时蹲下身,捂着眼睛一阵杀猪似的惨叫。

    看这情形,曹西那只眼睛怕是不保了。

    这仆人给吓坏了,赶紧指着徐天德与王三槐道:“不是我,是他们两个!”

    其余的下人也给吓傻了,说不出话来。曹西那些所谓的朋友们此时……

    此时的王三槐没有了刚才那一股“疯劲”了,赶忙拉着徐天德,一路飞奔

    夜晚,终于在一处不知名的老林里,王三槐和徐天德停住了脚步,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还好,他们没有追上来。”王三槐休息了一会,起身望了望,见那些提着火把追他们的人早已不见,于是自言自语道。

    “原来大叔您不是疯子哦?”徐天德道,似乎觉得自己问的话不礼貌,徐天德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王三槐并不介意,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拍着徐天德的肩膀道:“都是那曹西曹麻子给逼的,他们都诬说我是疯子,其实我清醒的很呢。对了,今天也真是多亏小兄弟了!”

    于是两人重又坐在一起,互相聊着自己的一切。

    只听王三槐又道:“老弟,我叫王三槐,以后就叫我槐哥吧!”

    “那怎么行?对了,我叫徐天德。我娘也姓王,干脆我也叫您舅舅吧?”徐天德说道。

    “咦?那咱们也算是亲戚了。对了,以后别叫我叔,也别叫我舅,我还不到四十,大不了你十多岁。”王三槐笑道。

    徐天德这三年一直在道观,没有接触多少生人,经过刚才的聊天,徐天德已经把王三槐当做朋友,于是高兴的答应道。

    王三槐从地上拔起三根野草根,重又插在土里,拉着徐天德,两人跪在地上,自是照着桃园三结义般(当然,只有两人!),像模像样的结拜起来!

    “对了,老弟,你母亲还好吧?”王三槐突然问道。

    徐天德被这一问,顿时难过了起来,一言不发的样子。

    王三槐看见他有难言之隐,也不便再多问,于是又转移话题道:

    “对了,徐老弟。咱们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我看你也别回巨石场了。这曹家有权有势,到处都有他的眼线,你要是回去,说不定还会拖累你舅舅一家,要不等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吧,你认为呢?”

    “哎,也只有这样了!”徐天德蹲在地上叹气道。

    “徐老弟呀,我年轻时无聊,以前也曾学过一些玄门之道,会一点看相。今日下午我一见你,看你面相天庭饱满,一派大将风范。感觉你将来你必是登王拜相之人!”王三槐看见徐天德一脸丧气,不免转移话题安慰道。

    “槐哥别来打趣我了。”徐天德随意道

    “我是认真的,你不信算了。诶,对了,我陕西有一个朋友是白莲教的一个头目,叫做孙赐奉。他们专杀贪官恶吏,咱们现在又不能再回场上,不如去投奔他们吧!”王三槐又道。

    “不是听许多人说这白莲教是邪魔歪道吗?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吗?”徐天德问道

    “不不不,我这怀里还有他给的几本经书呢,都是劝人以善的,专门为贫苦百姓说话的。”王三槐解释道。

    随后两人席地而坐,互吐心事。

    “哈哈哈哈哈哈”,正在两人说话间,一阵怪异的大笑声从老林深处传了出来。那声音甚是诡异,一会很近,一会有很远。有时好像就在伸手可及的身边,可就是不见人影。王三槐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

    这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饶是浑身武艺的徐天德也不免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突然,十几个打着火把的汉子怪叫道,冲上前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附:“茶”的起源,最早见于《神农本草》,当时可能是作为一种药物。

    茶圣----陆羽。唐代陆羽在《茶经》中说:“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还有什么:“泉水为上,河水次之,井水为下。”之类的说法。

    在唐代,四川共有八大名茶,即“雅州之蒙顶,蜀州之味江,邛州之火井,嘉州之中峰,彭州之堋口,汉州之扬村,绵州之善目,利州之罗村。”特别是蒙顶山上的茶,当时一般的人甚至低级官吏还喝不到呢!当然本人却独觉达州万源的“巴山雀舌”别具一格,那茶叶酷似麻雀的舌头,沸水冲之,全部浮立而上,满杯幽香,实乃茶之精品!

    盖碗儿-----据《资暇录》记载,茶船是南齐蜀中丞相崔宁之女所发明。

    博士:又称茶博士堂倌,指表演茶艺的人。

    习惯----润肺茶,吃讲茶等等。

    润肺茶:指的是四川人早上起来的早,先不忙煮饭,烧上一壶水,泡上一盅茶,润润肺腑,提提精神。

    吃讲茶:若是邻里之间发生纠纷,请上族长或是有威望的老人,两家聚在一起,一边喝着茶一边商量着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尽多冰释前嫌。

    诗歌俗语对联----

    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白居易。蒙山顶:当然指的是雅安市名山县的蒙顶山了。

    长官不如副官,掌柜不如堂倌。那么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说的是,在旧时部队中,一些文件告令多由副官传达,部下多不熟悉长官,所以有长官不如副官的说法,有些类似于“将在外而君令有所不受”的意思。而在一条街上众多的茶馆中,本来茶叶是同样的茶叶,水也是同样的水,泡法也是同样的泡法,味道还是同样的味道。但是客人多是慕名堂倌,即所谓的“茶博士”的表演而来,所以茶馆的生意多靠茶博士支撑,地位比掌柜(CEO“挂名董事长”而已)还高,连老板(真正幕后老板)都不敢轻易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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