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清脆的打铁声，让这个黄昏显得不再寂寞。一间小门里时不时地闪出阵阵红光，在乱石岗背后的一间新建的打铁铺里，愈显得外间渐渐黑漆漆的空地。
一个巨大的铁匠炉支在了这间铺子正中，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是掌钳的赵师傅。那脸上额头上甚至是锁骨处，一层层黑麻点儿，那是长年累月火星儿往上迸溅所致；一个三十多岁似铁塔的汉子，少言寡语，只会哼哧哼哧的抡着大锤，那是老头的儿子，叫做赵麻花；十岁的孙子赵孬儿（四川方言：不读“nao”,读”pie”，四声，农村取贱名好养育，类似于“狗娃”“狗蛋”之类的乳名），只管像父亲赵麻花一样，也是哼哧哼哧的拉着风箱。
这个铁匠铺盖的并不严实，一阵风从墙缝里吹来，撩拨着铁匠炉的火苗儿，它一蹿一蹿，一蹿老高。很快，埋在炭火里的铁被烧得通红，赵师傅持一把长钳夹到铁砧上，小锤刚发出“当”的一声，赵麻花的大锤就应声砸下来，四溅的火花迸出老远，赵孬儿丢下风箱上的拉杆，慌忙跳开。
老铁匠的小锤叫响锤，他敲哪里大锤砸哪里。小锤叮叮当当，大锤铿铿锵锵，父子间的配合完成的很是默契。少顷，又一块烧得白红白红的铁块被老铁匠迅疾敏捷而又从容不迫地夹上铁砧。几乎与他那“定音锤”响起的同时，又飞来了赵麻花的大榔头。行业术语叫做“满月锤”，甩开膀子，“嗖嗖”生风地抡圆，不仅抡出了花，而且又砸得那么准。随着锻打，赵师傅不断移动翻转铁块，每翻一遍都变换一种形状，像揉面一样，紧揉慢揉，越揉越劲道。眼看揉成团了，却又拉成了条儿，或者把砸扁了的板儿，折叠为四四方方的“盒子”，随心所欲，叫人惊讶那坚硬无比的铁在他们手里竟是这般柔软。赵师傅的响锤往砧侧一敲，赵麻花随即又改成弓步半锤，锤只举至肩头，但节奏加快了，锤点密实了。赵师傅的响锤又作出示意，赵麻花最后用上了点锤，锤距砧子顶多半尺，锤落如雨，这样砸出的铁器表面平整光滑得像用手抚过。一件兵器就打成了。然后浸入水中淬火，“咝”的一声，算是画上句号。
赵师傅的嘴角终于挤出了一丝笑纹。每完成一件作品时，他脸上的表情就是这样。只要炉火不息，铁锤就不停地敲，这就是大巴山老铁匠的终身宿命，或者叫做职业精神。
白莲将士们已经操练完，除了放哨的人外，大多都回营房休整了。徐天德带着王家兄弟俩走近了这间打铁铺。
“赵大叔，您老人家歇歇吧？”望着不断咳嗽两眼烂红的赵师傅，徐天德不忍心的劝道。
“哦，大都督来了，听将士们说还有半月就要打打仗了，老夫岁数大了，上不得战场，但给将士们打把好刀却是绰绰有余呢！”赵师傅并不停下，只是充满自豪说道。
徐天德给了赵孬儿一块馍馍，让他去外面玩耍，自己却亲自拉起了风箱。
“老人家，才一个多月您们就打了这么多的兵器呀？”王登朝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排排的兵器，惊呼道。
“要是只打枪头，还能更快呢！打一把刀，却要费点功夫。”赵麻花一边轮着锤，一边答道。
“这些兵器的材料都是哪里来的？”王登廷疑道。
“都是些农家用的犁耙镰刀锄头等等改造过来的。”赵师傅回道。
“是呀，连连旱灾蝗灾，就是有好田好地也被乡绅土豪给占了，农民还要这些有什么用呢！”赵麻花叹气道。
一阵沉默，赵家父子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年老的赵师傅甚至还掉下了眼泪。
“老人家，我看这些兵器可以不用再打了，原先天马寨的弟兄把寨里的兵器都运到这里来了，我看够了。只是再打几口大锅做饭，这几天又新来了不少的人。”徐天德突然放下拉杆，站了起来。
“好好好，明天爷爷和爹爹就打它几口超级大锅，一口锅让几百人都吃不完！”赵孬儿再门外耍了会儿，突然钻进来说道。
“哈－哈－哈。”大家一片笑声。
赵孬儿被笑得不好意思，跑在赵麻花背后躲了起来。
“赵大叔麻花哥，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我们也该走了，还有一些防务要视察。”徐天德笑过后，说道。
“好的，好的。”知道大都督还有要事在身，赵家父子也不再挽留。
出过门后，王登廷突然发现王登朝背上多了一把大刀，趁哥哥不注意，一把抢了过来。
“哇，这还真是一把好刀呀！”王登廷啧啧赞叹道。
“咦？怎么这把刀没开刃？”徐天德突然也注意到王登廷手上的这把刀，于是奇怪的问道。
“这是我特意吩咐赵师傅的，我就是要拿这把没开刃的刀上阵杀敌，拿恶霸官绅的狗头祭刀开刃！”王登朝一脸严肃道。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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