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刘真当晚就给叶子打了电话,振铃三声后,叶子发来短信说“改日面见”。次日早饭后,刘真来到一招,叶子见面解释说:“昨晚你来电话,我正给家里发内参。有情况吗?”刘真便想把昨天省市工作组强拆民宅致死人命的事,以及逼迫机械厂搬迁的情况汇报给叶子,叶子说:“昨天强拆,我在现场,你上去救人,我看见了,已经写了内参报上去了。”叶子又说道:“你们那个机械厂搬迁,先别忙,这里面恐怕有猫腻。”叶子告诉刘真,昨晚的内参发回去,今天上班就有反应。中纪委九室的同志查问铁路专家两院院士温盟儒教授。教授回忆,高铁昆仑站站址,设计院选址和专家审查建议,都是在道北。因为昆仑站客货源,主要是路北一组城市群,路南则是昆仑山区。而且道北是戈壁地,征地费用一平方不会超过一百块钱。教授也不解,为什么否定廉价的合理方案,却偏要高价采用不合理的方案。这个事跟机械厂产权转让案联系起来看,显然是铁道部尤之俊给邹荣根送的大礼。初步分析,这个贪腐集团不是个案,牵扯到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得布下大网,才能把大小老虎捉住。叶子说:“我这就要去长安铁道勘察设计院调查取证,这边他们有什么动作,在外面找个座机告诉我。”刘真说:“那我开车送你去机场。”二人上车,刘真正要发动,忽见一辆黑色奥迪车开进了招待所大院。刘真一看车牌,告诉叶子,是顾仰轩来了。叶子知道顾仰轩涉案了,果断道:“不见,别打草惊蛇!”刘真脚踩油门,打一把方向盘,与顾仰轩的座车擦肩而过,驶出了招待所大院。刘真以为顾仰轩也是为火车站征地动迁而来,便问叶子道:“省里对一个工程项目的征地动迁,抓的力度怎么这么大?”叶子回答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能感觉出来,他们急于要把这笔钱拿到手,北京那边已经获得信息,涉案的几个大老虎,都在忙着给老婆孩子办出国签证,看样子,一个个都想溜。”刘真问道:“是不是你们的调查被他们发觉了?”叶子道:“这倒不见得,这个案子虽然启动调查,但是还没立案,知密范围很小。我的判断是,马上要开党代会了,中央要换届,邹荣根尽管还想一搏,但他应当清楚,胜算不大。这种人一旦看不好前景,便会不顾后果,利用手中权力疯狂敛财,我们称它叫‘五十九岁现象’。”刘真又说起昨天动迁现场见闻,对现在有些党政官员漠视百姓权益,甚至草介人命很觉不解。叶子也感慨道:“苛政猛于虎啊!”
送走叶子,刘真直接把车子开到招待所,走进顾仰轩常住的301房间,见张祜同已在屋里。顾仰轩问道:“我进门看你出去了,车上有个女的,女朋友来啦?”刘真回答道:“哪是女朋友,送个记者走。”顾仰轩一听说记者,马上问道:“哪儿的记者?是北京来的吗?”刘真回答道:“是新华社的。”顾仰轩一听说是新华社记者,更警觉起来,紧接着问道:“新华社记者来调查啥?你们怎么认识的?”张祜同不以为然道:“记者,无冕之王,想到哪儿到哪儿,谁管得着!”顾仰轩神色凝重道:“跟记者打交道,可得要谨慎,尤其象新华社记者,都是通天人物,跟他们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得有个谱。”经过交谈,刘真才知道,顾仰轩这次並非为火车站征地动迁而来,他是来代表省委省政府,出面接待西北五省老干部考察团的。顾仰轩领着张祜同和刘真,沿着老干部考察路线检查了一遍。并且告诉他俩,晚上,在西宫宾馆宴请老干部考察团。顾仰轩感慨道:“别看这些老干部都不在位了,他们在中央说话可是很有份量哩。这次考察团里,有几位老干部是原西北局的老人,当年彭德怀习仲勋的左膀右臂,五九年受庐山会议案和刘志丹小说案牵连被打倒,文革后解放出来,可以称得上是元老级的人物了。邹书记交待,接待他们,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招待花钱,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真是不好把握!”刘真又开起顾仰轩玩笑来,嘲讽道:“你这官当的也够累的,既要考虑工作,还要琢磨这些事,一人长两个脑袋也不够用。”顾仰轩倒不觉着是讽刺,一本正经道:“为官之道,平衡而已,你掌握不好平衡术,弄不好就翻船了。”刘真无语,张祜同附和着说道:“高见,高见。”
下午,从通都大邑方向开过来两辆丰田中巴车,老干部考察团到了。顾仰轩领着众人在昆仑大街入口处迎接,车在大转盘一侧停下,从车上陆续下来了二十多位耆耈老人。顾仰轩一一握手后,接着引导老人们参观。参观的第一个点,就是大转盘中间的创业碑人物群雕,这是以邹荣根当队长时的122探矿队寻山找矿为原型设计塑造的。群雕中的核心人物造型,是完全按照邹荣根的真人身材量身定做的,在他的四周,有拿着钢钎的,有拿着小锤的,有拿着探矿铲的,还有夹着图纸的,邹荣根的设计造型是手捧一台电脑,正在计算规划着什么。讲解员正讲解着当年122探矿队的先进事迹,一个老干部突然指着雕像发问道:“那时候地质队就用上电脑了吗?”另一位老干部接着说道:“算账都是打算盘,连机算机都没有,哪来的电脑!”一位高个子老干部吆喝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吹喇叭抬轿子,没意思!走,看看你们大矿去。”他这一吆喝,老干部们都上了车,那位高个子老干部又朝刘真吆喝道:“小伙子,上来,给我们带路。”刘真见顾仰轩已上了奥迪车,往矿井方向去了,便拽上张祜同,一块儿上了老干部的丰田车。路上,只听见那位高个子老干部说道:“这个矿最早的立项报告,还是习仲勋同志让我签发报国家计委的。结果,报告还没批下来,我们俩都给投进监獄了。”又说道:“我们报的是建一个铁矿,那时候大炼钢铁嘛。后来听说,根据**意思,批下来的是建地下长城,搞防空洞。现在搞成稀土矿了是吧?”高个子老干部问坐在身边的刘真。刘真回答道:“报告首长,以稀土为主,铁铝金兼营。”高个子老干部接着说道:“前两天跟仲勋同志通电话,说到要到西江来,他还嘱托,务必来看看,回去好告诉他,都建成什么样子了。他还记挂着这个矿哩!”说着说着,又问刘真:“小伙子,你是干什么的?”张祜同代答道:“他叫刘真,是我们矿务局基地分党组副书记,主持基地工作。”“你呢?”高个子老干部听着张祜同回答后,问道。刘真马上接过去回答道:“首长,这是我们昆仑矿务局副局长兼矿区基地分党组书记张祜同同志,是我们矿区一把手。”高个子老干部打量着张祜同和刘真,赞赏道:“一老一少,好。”刘真凑过去问道:“首长,我怎么称呼您?”旁边一个象是工作人员的青年人向张祜同和刘真介绍道:“首长文革前,是我们西北行政委员会副主席,姓禛,示字旁加一个真假的真,你们称他禛主席就是了。”刘真欣喜道:“稹主席,您莫不是禛亚夫禛老师?”禛亚夫笑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刘真激动的回答道:“我读过您的书,您写的实践中的国民经济管理学>>,在计划经济时代,就看到了价值规律的作用,真了不起!”禛亚夫仍然微笑着说道:“现在看来,那些观念也只是皮毛之见,根本没涉及市场经济理念,那时候一是认识不到,二是认识到了也不敢讲啊。”
到了稀土厂,老干部们先进采掘区和巷道参观。皮带输送机正轰轰隆隆地往外传送着原土,喷淋装置定时地喷洒着水雾,采掘区和输送廊道内都很整洁干净。老干部对工厂的设备自动化水平和管理啧啧称赞。出井后,张祜同和刘真又引导着进了选矿厂参观。这个选矿厂是机械厂和稀土厂职工联手合作,大战三个月,刚刚建成投产的。一溜儿三座大厂房,每座长二百米,宽是三跨并联,十八米,高是三层结构,中间通透,总高二十七米,檐高二十四米。每个车间都设有两台二百吨载重能力的大型行吊。主厂房内,十台雷蒙磨象十座金字塔似的,一排儿的矗立在厂房中轴线上,显得既笨重又气派。老干部们看着国有企业这些巨型设备兴奋不巳,纷纷拍照留影。禛亚夫边参观边询问着情况,走到雷蒙磨车间,他仰脸望着雷蒙磨,问刘真:“这家伙得有百八十吨吧?”刘真回答道:“单体重量二百八十七吨,再加上非标件,得有三百来吨。”禛亚夫大开眼界,说道:“我主管西北工业十年,见到的最大雷蒙磨,是大秦火力发电厂有那么一台,二十六吨,苏联老大哥给的。这么大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又问道:“这么大家伙,你们是怎么把它举进来的?”刘真回答道:“通常情况下,应当用两千吨履带吊吊进来。我们考虑,一个是特大型履带吊租赁费特别贵。每天的租赁费,大概是十多万,租一个月得三百多万。最主要的是,工期等不起。两千吨以上级的履带吊,国内就两台,广西柳州中油建有一台,天津港航系统有一台。开到咱这儿来,沿途道路要加宽,桥樑要加固,经过的城市要交通管制,一路上得要有警车开道护送。这么折腾下来,一年也到不了。我们急等着投产,哪等得起。后来,还是工人们想出了办法,在厂房外面建一个轨道平台,直通车间。这边建着厂房,那边同时在轨道平台上,组装雷蒙磨。厂房建好了,十台磨子也安装好了,再用绞车把雷蒙磨一台一台牵引进厂房,不到三个月就建成投产了。”禛亚夫和老干部们象听神话故事似的听着刘真介绍,兴奋赞叹和自豪的神色漾溢在每个老人的脸上。禛亚夫说道:“都抱怨国企效率低下,你们这不是效率挺高的嘛!”刘真回应道:“不是国企效率低,是政府对国企束缚的太死,动弹不了,想快也快不起来。我们这次扩建,用的是自有资金,又打了个擦边球,走的技改的路子。给发改委国资委工信厅国土厅环保局安监局审计局一家送份报告,就干开了。要是走基建程序,批下来少说也得等两年。”禛亚夫问道:“国企改革是当前改革的一大难点,你们这儿有什么创举有什么难题呀?”刘真回答道:“从我们实际情况看,国企最大优势是公有,最大劣势是官办,改革就是怎么趋利避害扬长避短。”说到要巩固公有制,老干部们异口同声,表示赞成。禛亚夫说道:“工业化社会化大生产,搞私有制肯定不行。你看,苏联跟我们差不多同时搞体制改革的,他们听了美国的忽悠,搞什么‘休克疗法’,推行私有制。我们坚持社会主义公有制不动摇,结果怎么样啊?我们每年以百分之十几的速度增长,他们每年以百分之六七的速度下降,他们自己也后悔了,特羡慕我们。”刘真继续说着自己的体会和认识,说道:“国企的问题不仅不在公有制上,而恰恰是在没有实现好公有制的应有定义上。名为公有制,实为官有制。政府官员把国企当作自己的乖乖儿,一切得听命于老子。企业官员把国企当作自家的后花园,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禛亚夫听得入神,问道:“是这么回事,怎么解决呢?”刘真回答道:“我们正尝试着在职工中实行股权制,使企业的决策权经营权管理权处置权分配权,归于职工,归于人民,将国家所有与人民所有统一起来,既限制政府官员侵害国企,也限制企业官员侵占国企。”禛亚夫如获至宝,朝着刚才在车上给刘真介绍禛亚夫的年青人,吆喝道:“哎,小刘你过来。”这个叫小刘的过来后,禛亚夫介绍给刘真道:“你们一家子,新华社西北分社记者刘一枫。”又朝刘一枫说道:“我听着他们谈国企改革,很受启发,你挖掘挖掘,写份内参,报给中央。”
晚上,张祜同和刘真陪同顾仰轩,在西宫宾馆宴请老干部考察团。席间,老干部们仍对下午的参观考察留恋往返,褒奖溢美之词不绝于耳。禛亚夫问顾仰轩:“他们这套做法,你们怎么不总结推广?”顾仰轩含糊其词道:“是要总结推广,是要总结推广。”禛亚夫发表感想道:“我们现行的改革,从本质上讲,是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也是一场革命实践。改革的路径办法,同过去我们党探寻民主革命道路一样,只能从实践中来,从群众中来,顶层设计也离不开实践探索,闭门造车是想不出好办法的。”顾仰轩发表见解道:“国企责任主体不明确,唐僧肉谁都想吃,引进外企引进私企,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刘真立刻发表反对意见道:“这是吃鸦片止牙疼,改革不仅要排除阻力,往纵深推进,更要防止借改革之机,假改革之手,侵吞国有资产,改变公有制性质,实行私有制。”禛亚夫立刻表示赞同,说道:“我们现在学界有个不好的风气,总想从欧美学界故纸堆里,寻找医治我们国有企业问题的药方。欧美那些大学问家们,学问再高深,研究的对象,毕竟是资本主义私有制。他们提出的办法,对解决社会主义公有制中的问题肯定不对路,就跟吃胃舒平治不了感冒发烧的道理是一样的。”禛亚夫和老干部们不知道,顾仰轩呼吁私有,并非理论上糊塗,而是为私利所驱。顾仰轩一见老干部异口同声反对私有制,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不占上风,便招呼道:“人都齐了,上菜吧。”西宫宾馆仍照惯例,正菜上桌之前,先给每人上了一小碗豆腐脑,邹纬天依旧立在一旁报着菜单,介绍着莱品。不过,他今天介绍豆腐脑的时候,没说是三牌楼豆腐脑,而是叫‘千方百计补脑羹’。只听他介绍道:“现在,请各位领导品尝的是一道宫廷衘膳,叫‘千方百计补脑羹’,传说是乾隆皇帝下江南的时候,苏州府一个大户人家献给皇上的滋补美食。”刘真见老干部们听得入神,便插话道:“邹老板说的这‘千方百计补脑羹’倒是确有其事,‘方’是脂肪的‘肪’,不是方方正正的‘方’,‘计’是鲫魚的‘鯽’,不是锦囊妙计的‘计’。”因为有过上一次三牌楼豆腐脑的尴尬,这一次,邹纬天一见刘真又知道底细,赶紧顺杆子下台,笑盈盈的捧场道:“刘书记懂的多,他对这个‘千方百计补脑羹’很有研究。”刘真笑着道:“我哪硏究过这个,不过,我在部队野营拉练的的候,到过这个典故的发生地。看到过这个大户人家的家谱上,有这个典故的记载。”老干部们一听挺好奇,禛亚夫也津津有闻地听着,一个劲儿地催着刘真“怎么回事?快说快说”。刘真介绍道:“我看人家家谱上记载的,微服私访下江南的皇帝是康熙,不是乾隆,这个大户人家也不在苏州,是在山阳府,也就是周恩来总理的老家淮安。”刘真见两桌人都想听这‘千方百计补脑羹’的故事,便不紧不慢地娓娓叙述道:“七九年,台海局势一度紧张,我所在部队演练往福建前线集结。那时候我在连里当指导员。有一天,部队路过淮安,我们连宿营在一个叫‘大古堂’的祠堂里,一看祠堂门匾大古堂>>三个字还是康熙皇帝笔迹。这个‘大古堂’是当地刘姓宗族的祭祖祠堂,因为同姓同宗,我对这个‘大古堂’很好奇,便请这个村的刘书记给我们介绍了‘大古堂’的由来。这个祠堂原本不叫‘大古堂’,而是叫‘馀庆堂’,取‘积善人家多馀庆’的意思。顺治八年,孝庄皇太后为了让未来的皇帝康熙体恤民情,多施仁政,便安排康熙微服出京,南下私访。康熙自幼勤奋,读书很是刻苦,年纪轻轻的就得了个偏头痛的毛病。那年秋后,康熙走到山阳府,头痛病又犯了,迫不得已便在‘馀庆堂’寄宿了下来。刘家老爷是个清初会试举人,熟读诗书,满腹经纶。一见来投宿的年青人耳大面阔,气宇轩昂,交谈中出口成章,谈吐不俗,颇觉投机。又见年青人解开行囊,所带书籍全都是子经史集一类正书,感觉来客志向高远,不是等闲之辈。便招呼家人好生招待,不可怠慢。刘家老爷发现,来客每每夜间看书时,总是用方巾紧紧缠住头颅,还不时把头埋到脸盆凉水里。仔细一询问,方知是患有头痛病。刘家老爷知道,这种科举贡生常犯的病,都是因用脑过度得下来的。于是,便把家里祖上传下来的‘千肪百鯽补脑羹’的食膳做法给家人说了,吩咐家人照方调剂,每天早晚,给客人奉上一碗补脑羹。就这样,连续吃了一个来月,康熙的头痛病渐渐的好了。康熙寄宿期间,正逢刘家族人翻修祠堂。令康熙纳闷的是,刘家上下人等都很厚道,而且都很热情好客。可有一点,却令康熙心中不快,就是刘家桌上几乎顿顿都有魚蟹,而给康熙的就是一碗豆腐脑。新祠堂上樑那一天,刘家老爷请康熙写幅‘上樑大吉’,康熙手执大毫,眼瞅着桌上丰盛的清蒸螃蟹红烧魚,想吃可是看不出主人有那意思,失望之余便想报复一下刘家。于是挥毫写联时,故意将‘上樑大吉’中的‘吉’字少写了一横,成了‘上樑大古’。若干年后,康熙旧病复发,太医们百般调治总不见好。康熙忽然想起了山阳府刘家的补脑羹,便下旨宣刘家老爷进京。这时,刘家老爷巳经过世了,但‘千肪百鯽补脑羹’的做法却传了下来。刘家后人奉旨进宫向皇上奏明,补脑羹的做法是:取一千只圆肚脐红脚蟹大钳内一根细如蝉絲般的大钳筋,取一百条鯽花魚脑子,取半斤上好的大青豆做成的豆腐脑,再加上三七二钱,红笋二钱,鹿茸二钱,地黄二钱,用糯稻草慢火煨烧两个时辰,便可服用。康熙这才明白了,当年刘家桌上的那些小红蟹鯽花魚,都是为自己治病取了精华后的下脚料。联想到自己在刘家祠堂大樑条幅上做的手脚,颇觉内疚。可转念一想,朕贵为天子,焉能有如小人那般鸡肠狗肚!康熙毕竞是聪明之人,灵机一动,换了口气发问道:‘朕当年赐予尔家祠堂的楹联还在否?’刘家后人跪答:‘还在我家祠堂中樑上供奉着。’康熙下谕道:‘朕的意思是,赐予尔家祠堂为大古堂>>,愿尔宗祠一族与本朝一样万古长青,永葆繁荣。’从那以后,刘家的‘馀庆堂’就改成了‘大古堂’,‘千肪百鯽补脑羹’也成了皇家一道御用滋补膳品。”
用了补脑羹,开始上正莱,先上了八道凉莱,四晕四素,又上了八道热茱,也是四晕四素,邹纬天仍在一侧报着菜单。热菜上了之后,开始上堡类菜品,第一道是一人一小碗清炖大白菜,邹纬天介绍道:“这道菜名叫‘贵妃醉卧华清池’,虽不是宫廷膳品,却是来自国宴菜单,说起这道菜还有一段周总理智斗尼克松的故事。”邹纬天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他想考考刘真。心想,你不是懂的挺多吗,今天非让你当众出出丑。便又笑嘻嘻的说道:“我说不周全,还是请刘书记给大家介绍,他懂的多。”刘真还恰恰在一个小报上见过这则八卦新闻,便接过邹纬天话茬说道:“一九七二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回国前,总统要在上海举办答谢宴会,酒莱委托中方代办。美方给出的标准是,每人两千美金,相当于三万人民币。当时我们国内物价水平还很低,猪肉五毛二分一斤,鸡蛋二分钱一个,大对虾也才一毛钱一对。用几十万块钱办一桌酒菜,这钱怎么花也花不出去啊!这可难坏了接待单位和厨师们。情况反应到周总理那儿,总理说:‘尼克松想在我们面前摆摆阔气,我们虽然还很穷,但也要让他看到我们泱泱大国风采。’总理说完,便给厨师们介绍了几道当年淮扬盐商招待皇帝和朝廷命官莱的做法,其中就有这道‘贵妃醉卧华清池’。做法是,取未发情小母牛脊梁骨下里脊肉二両,剁成肉馅,再加两成洪泽湖特产青鯤鯉魚里脊肉剁成的肉馅,加作料搅拌挤成肉丸子,下开水锅汆一下,把汤滗出去,再用慢火煨炖后,滗出肉丸子,留下肉汤,将整棵儿的白菜心放进去慢火清炖。这道莱,光是小母牛就用了二十头。尼克松品尝着这菜心,喝着这菜汤,鮮而不腻,清心爽口,那滋味儿美得没法形容了。回到美国,他让白宫的厨师做,怎么做也做不出在中国吃的那种高贵华丽的味儿来。直到他水门事件下台后再访中国,总理把烹饪技艺告诉他,尼克松感慨道:“贵国文化博大精深,美国没得比。”老干部们品尝着这美味佳肴,自是欢愉。但见禛亚夫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只见他扭过脸来,朝着顾仰轩问道:“美国佬一人一桌吃掉三万块,你这一桌花了多少钱?”顾仰轩回答道:“咱没花那么多,我给他们的标准是人均两千。”顾仰轩特别提醒道:“是两千人民币噢,不是美金。”禛亚夫惊讶道:“天啦,我这一顿饭吃了农村教师一年的工资,作孽啊!”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