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降临,广场的篝火炙热通明,城内又开始了欢歌笑语,郝思文望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不禁感怀念诵道: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阿娜尔安慰道:“等你伤好后我会送你回中原的,你现在安心养伤,就当是为了报答我好吗?”
郝思文不禁感叹道:“我知道这片沙漠若无向导,我根本走不出去的。”
阿娜尔低声道:“我想你知道,我们从来不是宋朝的敌人,我和洛佳更不是你的敌人。”
郝思文叹息道:“总之我不会对你恩将仇报的,也不会再和你兄弟过不去了。”
阿娜尔听到他肯罢休,欣喜万分,随即便命百姓为洛佳的归乡而庆贺。当晚阿娜尔大醉,不觉对郝思文诉说了许多倾心话,直至深夜方才休息。
第二日一早,好一派清爽天气,阿娜尔起身去寻郝思文,郝思文回望阿娜尔的一刻,只觉她在柔美的阳光下越显清新爽朗,仿佛全身都在洋溢着青春的明媚。
郝思文痴醉神迷道:“真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啊…”
阿娜尔不禁乐弯了腰:“郝大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难道昨晚的酒还没醒吗?”
郝思文这才回过神来,忙惶恐无措道:“哎呀!我这是成何体统啊?!”
阿娜尔欢笑道:“是啊,是啊,郝大哥干脆改名叫不斯文好了。”
郝思文冷汗直冒道:“方才失言,还请娘子恕罪。”
阿娜尔不肯依饶道:“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看你还敢不敢说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了。”
郝思文面红耳赤道:“娘子差矣,正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阿娜尔娇怒道:“别再非礼了!你这一口一个非礼的,说的都是些什么下流话啊?我一句也听不懂!”
郝思文惶恐道:“娘子不要误会,我不是想轻薄你的意思!我是说…哎呀!这怎么和你解释呢?”
阿娜尔乐的前仰后合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我就饶过你喽,不和你耍笑了,快来看看我给你带的宝贝!”
郝思文打开阿娜尔带来的箱子时,却见是西夏锻造的“夏国剑”与“冷锻铠”,郝思文见那宝剑寒光四射,刃锋凛凛有寒气,不禁连连的夸赞。
阿娜尔对他道:“夏国剑契丹鞍高丽(今朝鲜)青瓷,皆是天下第一,其他地方虽有效仿的,却也都是远远不及。”
郝思文拂拭着冷锻铠道:“果真皆是冷锻而成,非劲弩可入,真如传言那般坚滑光莹,这西夏的锻造技术真可谓是天下第一。”
阿娜尔回道:“西夏的冷锻甲是天下最好的铠甲,普通的刀枪砍刺根本不入,郝大哥以后穿上它上阵可就安全多了。”
郝思文感激道:“娜娜…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阿娜尔笑道:“宝剑赠英雄嘛,本也不需回报的,你快穿戴起来,让我看看是否合身。”
穿戴整齐后,阿娜尔见他筋骨强健,披覆戎装更显千丈豪气万般精神,不禁欢喜万分的称赞道:“好一个威武的中原勇士!”
郝思文笑道:“娜娜过奖了,真不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阿娜尔低声道:“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说这句话…”
郝思文的注意力全在夏国剑上,直感叹道:“我以前就听闻拥有一把夏国剑,在悠游的士大夫们看来,绝对是平添丈夫意气足以笑傲同辈的荣耀之事,怪不得苏东坡大学士见到流誉当世的夏国剑后,要请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为其作歌呢。”
“士大夫”为何意?看官听说,这是对社会上具有声望地位的知识分子和官吏之统称。
“苏门四学士”又为何人?看官听说,这四人指的是北宋的四大诗人,分别为晁补之黄庭坚秦观张耒,这四人都曾得到过苏东坡的培养嘉奖和提拔,所以称作“苏门四学士”。
郝思文望着宝剑,念起晁补之的《夏国剑》道:
红妆拥坐花照酒,青萍拔鞘堂生风,
螺旋铓锷波起脊,白蛟双挟三蛟龙,
试人一缕立褫魄,戏客三招森动容。
念罢,郝思文拿起宝剑,跳入院中舞将起来,阿娜尔见了欢喜,也抽出夏国剑来与他同舞,二人彼此拆招相视,多少柔情一时难表。
话说晌午过后阿娜尔上山拜天,郝思文因是外族人,所以只能在山下等候。待到傍晚,郝思文隐隐透过光辉望见山上祭台冲下两个人影,临近看时却是小梅与洛佳连跑带跳的追闹下来,只听两人天真烂漫的笑声传遍沙海,路边士兵见了皆笑。
郝思文迎上去问道:“娜娜在山上拜天,你俩个却怎么打闹着跑下来了?”
小梅拽着洛佳衣角,笑嘻嘻的回道:“实在是太闷了吗,我们下来转转。”
洛佳也叹道:“再那么站下去,我就成了大漠中的一尊雕像了,姐姐在祭台上拜天,我和那群老头子在一起真是快疯了。”
“老头子?这么称呼长老太不尊重了吧?”郝思文惊讶道。
小梅笑道:“郝大哥你在这里等着啊,我和洛佳再上山去催催公主。“
洛佳却惊讶道:“我可不要再跑上去了,这么高的山简直累死我了,你自己上去就行。”
小梅怒道:“我去哪你也得去哪,一起下来的就得一起再上去!”
洛佳无奈道:“那你等会啊,我去牵马过来。”
小梅不耐烦道:“这么陡的山你骑马,想摔死我啊?”
洛佳耍赖道:“骑不了马我不去了。”
小梅大怒:“你再拖拖沓沓的,我骑你上去!”
“啊?哈哈哈!”郝思文被他俩个逗的大笑不止。
小梅拉起洛佳就往上山拖,只见刚上去不远,她忽然一个箭步跳到洛佳背上,随即搂住洛佳脖子大笑道:“骑大马喽!驾!”
“哎呦喂呀!”洛佳一个脚下登空,随即大叫一声,直倒仰着翻滚下来。
只见二人从山上翻了无数个筋斗滚落下来,郝思文和两边士兵急忙赶去扶起,看到他两个狼狈不堪,皆是大笑难止。
郝思文摇头道:“真是沙漠中两匹欢蹦的小马。”
小梅念念不止的埋怨洛佳道:“真是蠢死了!都怨你!”
洛佳则驳道:“谁蠢啊?有路你不好好走,忽然那么跳上来,谁能反应过来啊?”
郝思文劝止道:“看天色,祭祀应该差不多该结束了,我们还是在山下等吧。”
不一时百姓们陆续下山回城,直到最后才见阿娜尔才缓步走下山来,郝思文见她此刻似乎连路都走不稳了,紧忙过去搀扶着她。阿娜尔神情疲惫的让其他人先回城去,只让郝思文留下来陪自己。
人群散去后,郝思文见阿娜尔磕磕绊绊的不行艰难,不禁撞着胆一把将她抱起,打算将她抱上马去。
阿娜尔淡淡笑道:“你还敢说未想轻薄我?”
郝思文解释道:“我只是想把公主抱上马,别无他意的。”
郝思文见阿娜尔难以独自骑马,就带着她同乘一马而行,阿娜尔则靠在郝思文的肩上默然无语,郝思文却是心如鹿撞坐卧不是,几次险些从马上跌将下来。
阿娜尔听到了他的心跳急催,不禁抬头道:“看你这汗流浃背的,我唱支曲给你听吧。”
郝思文笑道:“你今天已经很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阿娜尔摇头道“韶华易逝红颜易老,人要珍惜当下的每一刻时光。”
郝思文觉得她语气有些感伤,于是点头道:“你的舞姿那么美,歌声也一定非常动人的,我就洗耳恭听好了。”
宁静的沙海上,阿娜尔用汉话幽幽的唱道:
此生原赖造化功,冥冥天意恨未通。
一朝身与名俱灭,刹时成幻刹时空。
生存华屋何所道,道山归去如梦了。
有耳空悬如刍狗,所生所死谁能晓?
白发红颜暗中催,萧条异代使人悲。
嗟无妙术永驻世,来去如影似轮回。
人生一世如转瞬,珍重醇酒与美人。
喜新厌旧几时休,身后种种总无份。
莫因无常自绁累,愁丝繁向青鬓催。
明朝未来昔去矣,逢花传杯莫相违。
生前无我死后空,惆怅人生一梦中。
试看此身内与外,无影无形本似风。
只听这歌声哀婉动人,回荡在戈壁沙滩与天际之间,仿佛将千年的岁月幻化为画卷缓缓打开,缓缓呈现在人的眼前。
郝思文惊讶道:“娜娜的一曲端的是优美动听,这首歌好有深意啊!”
阿娜尔笑道:“这是波斯诗人莪默.伽亚谟的诗,在西域他的诗被称作信仰的归宿,灵魂的良药。”
郝思文无比感叹道:“正如这诗歌中所言,人生在世何尝又不是转瞬即逝呢?人们总是喜新厌旧,不断的追逐着名利富贵美色,这一世到最后也不过归于死亡,又有哪些是能带走的呢?可是人们却因害怕死亡,从而拼命的试图忘记不去谈起,岂不知在那些盲目的追逐与逃避中却是早生华发,终归无奈的走向死亡。与其逃避与恐惧,盲目追求那些喜新厌旧,反不如赏花饮酒,珍重眼前人来的洒脱痛快。”
阿娜尔见他深解此诗含义,说不尽的感动,不禁缓缓伸手抱住郝思文,然后轻轻的将头轻靠在他怀中。郝思文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只觉这世上的功名利禄都已不再重要,只期望能与她青春相伴,一生都在沙海中乘马同行,听着她的歌声终老。
却说回城后过些时日,城内忽然锣鼓大作,只见主街道上士兵们在列队欢迎着一行人,郝思文远远望见那行队伍里似有辽夏之人。
到了皇宫后,郝思文见阿娜尔在公厅会客,向士兵打听后才得知,果真是辽国和西夏的贵客至此,郝思文只道是李察哥派人来劝阿娜尔回去,不禁心中踌躇,独自回到花园等待。
正在焦虑之际,却忽被小梅叫住自己道:“郝大哥若想知道她们说什么却也不难,我可以帮你伪装一下,然后再带你进去。”
郝思文疑虑道:“这样不妥吧?”
小梅哈哈一笑道:“没关系了,混进去一定很好玩的!我帮人伪装还从来没有失败过呢!”
郝思文心想自己虽想知辽夏来使会否言及战事,可这样混进去还是不妥,于是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如果让娜娜知道了,一定生我气的。”
小梅觉得扫兴,撅起嘴来说道:“你还等着公主告诉你她们讲的什么啊?又不是什么事都必须告诉你。”
郝思文听了转念一想:“如果阿娜尔真的被劝回西夏,又哪会轻易将宋夏战事告诉自己?”
想到这里,郝思文竟万般的害怕阿娜尔再成“晋王妃”,不禁犹豫着答应了小梅的提议。于是小梅就将郝思文用纱巾掩面,扮作个下人模样,郝思文再对着镜子看自己时,竟然真的连自己都认不出了。
伪装好后,小梅让郝思文端着茶具跟随自己去见阿娜尔,到了公厅内,小梅将茶具等物接过来送上前去,郝思文则退到一旁侍候。
此时郝思文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屋内,只见两边队伍中,左侧为首的正是洛佳坚赞,而下首这人三十上下岁,生的高鼻深目,英武不凡,身后背着把兵器用白锦包覆,这人郝思文不曾见过。
再看右边时,为首两人郝思文也没见过,上首那人一袭石榴红锦绣罗袍,腰上悬着一把炼银竹节熟钢鞭,下首的则着一袭淡黄罗袍,手中提一把铁枪,这二人都是二十初头年纪。
郝思文又抬头向上望去,只见阿娜尔端坐正位,两侧则座着两位气质高贵的女子,都是妙龄之际,左边那位头戴银凤玉步摇,身着翻领绣金袍,红发碧眼,月眉星睛,看似柔情似水,其实目空四海;右首女子金发碧眼,肤胜白雪,唇如胭脂,眉似新月,头戴赤狐红毡帽,身着灰蓝龙绣袍,前襟左掩与汉人相反,随有出尘脱俗气质,却藏胜过男儿霸气。
郝思文寻思道:“这两个女子样貌绝非常人,我暂且听听她们说的什么。”
此时右边的女子用汉话对阿娜尔道:“妹妹先前与晋王有些误会,如今姐姐特来为你二人讲和,晋王说你杀了追兵他不怪你,你若还不习惯离家生活,就先回家安歇便好,等待他大胜归来之时,再来接你完婚。”
左边女子听了,则用听不懂的胡语阿娜尔对话,右边女子对她道:“妹妹和阿娜尔说党项语我怎么听得懂?我才刚学党项语,况且西夏人大半都懂汉话,你又不是不会。”
左边女子随即用汉话道:“姐姐勿要见怪,我只是劝阿娜尔姐姐返回大夏,与我王兄完婚。”
郝思文心想:“左边这女子叫晋王王兄?那她岂不是西夏的公主?她又称呼右边的女子为姐姐,而那女子又能为晋王说和,想必身份肯也是十分的高贵。”
阿娜尔淡然道:“往事过去就是过去了,我从未想过要当晋王妃,只是当初还没想清楚怎么交代父亲的临终遗言,如今想清楚了,当然不会再犯错误。”
左边女子听罢,笑着喊好道:“晋王随是我王兄,但我支持姐姐,我们大西女子一项是追求自己所爱,谁能与我们心心相印,我们就跟随谁一生不离不弃,哪里会受强权富贵父母媒妁之言的束缚?所以姐姐也不要像幸运低头!”
右边女子打断道:“漠舞妹妹如何反劝阿娜尔离开晋王?”
阿娜尔笑道:“二位姐妹若是劝我回去的话,就不必大费周章了,若是与我来叙旧的话,我却是十分欢迎,况且南仙姐姐与崇宗皇帝(李乾顺)大婚,我还没有去庆贺呢,这番来此必然要好生款待。”
右边女子笑道:“那好吧,我们暂且不提此事,我带了一些礼物给妹妹,都是中原的字画,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听到这里郝思文大吃一惊,心里道:“这右边女子竟是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妃子,那她定然是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的族女,成安公主耶律南仙了!早年就听说李乾顺一直向耶律延禧求婚此女,未曾想今日方真嫁了过来,如今这夏辽联合,对大宋可是万般不利啊!”
此时嵬名漠舞对耶律南仙道:“姐姐高雅仁爱,一顾倾城,皇兄早在数年前就想求这门婚事了,如今他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耶律南仙笑道:“姐妹之间不说外话,正所谓‘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圣上生母梁太后当年病亡,天下多有人传说是我大辽派使臣用药酒毒害所致,如今我们的婚事多半是为了消除夏辽隔阂巩固两国关系而为。”
嵬名漠舞劝道:“姐姐勿要如此挂怀,就算是有政治目的,皇兄如今也是与你恩爱有佳,他对你的感情是错不了的。”
耶律南仙笑道:“妹妹说的是,无论当初的目的如何,我如今既然到了西夏,就当善理后宫,母仪天下。”
郝思文心想这下可真是公主大聚会了,如果宣赞也在此的话,保证是大喜道“生擒了夏辽公主”,不过我可不会那么莽撞无理。
此时门外进来两个辽将带下人抬上礼品,阿娜尔见了为首那人道:“这不是辽国的萧合达将军吗?你此番是陪南仙姐姐一起归夏的?”
耶律南仙叹道:“萧将军英勇善战,圣上(耶律延禧)命其护送我同来大夏,也算与我一同来巩固辽夏关系,此番他已然不能回转故乡了…”
阿娜尔安慰道:“谁也不愿轻易离开故乡,但若是为了国家利益牺牲,倒也不失为英雄了。”
萧合达向阿娜尔称谢后,又劝耶律南仙道:“公主勿要忧伤,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为了祖国,即便献出生命又有何妨?当初我被委派护送公主来大夏时,就已知道此生再难返回大辽,可我不会有丝毫犹豫,因为我相信为了大辽,一切都是值得的。”
嵬名漠舞听了不禁赞叹道:“壮哉!像萧将军这样的英雄,今后定能成为我大夏名将的!”
后来果真如此,萧合达屡立战功,直做到夏州今陕西靖边北白城子统军,成为西夏首屈一指的名将,更被李乾顺赐予皇姓“李”。
此时阿娜尔看看背负白锦的武将,认得他是费听勒霄,于是对他道:“将军剑法独步西域,若是论起刺击,真是无人能出其右。”
费听勒霄施礼道:“王妃过奖了,西域四大剑客,我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阿娜尔笑道:“我已经不再是晋王妃了,你不必再已属下自居,不过你既然来此,我倒要向你多多请教剑术精髓。”
费听勒霄施礼道:“属下不敢,但有用着在下时,定是当仁不让。”
言罢,阿娜尔又问耶律南仙随行武将是谁,耶律南仙指着上首着红袍的武将道:“此乃我大辽第一猛将琼妖纳延,若论武勇,当世无敌!”
说罢,耶律南仙又指着下首着黄袍的武将道:“此乃琼妖纳延义弟寇镇远,他们二人因是我亲自提拔于军中,所以圣上派他二人随行护送。”
阿娜尔听后又问到萧合达身后之人是谁,耶律南仙犹豫道:“他吗…”
不想未等南仙开口,那人却用汉话耀武扬威道:“我乃辽国大将军耶律近国!”
耶律南仙听了大怒,随即骂他道:“呸!你这奴才也配姓耶律?你不过是我大辽的一条狗而已!公主间谈话你却敢如此放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人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无地自容,虽有冲天怒气却是不敢爆发,只一张脸红到了脖根,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嵬名漠舞见了道:“这奴才好生不会讨好主人,连句道歉的话都不会讲,这往后做狗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却说郝思文望见那人背影,越发觉得熟悉,不觉间竟走上前去观望。堂上众人见一人忽然出列心生疑惑,阿娜尔刚要发问时,却认出他是郝思文来,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郝思文转过侧面上下打量那人,见他虽然穿着辽国毛皮,却分明是之前抛弃云沙关致使军将败亡的张近国。
郝思文怒登时怒火冲天,咬碎钢牙,随即抽出夏国剑来,大骂张近国道:“你这个临阵退缩的无耻之辈,竟敢背宋降辽?你给我纳命来!”
张近国见了魂飞魄散,急忙撒腿就跑,众人则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弄的百思不得其解。
耶律南仙忙对阿娜尔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人?”
阿娜尔忙连声劝阻郝思文,那边却哪里还听得进去。
眼看张近国要被追到角落,耶律南仙大怒道:“打狗也需看主人!”
寇镇远听了会意,提枪便奔郝思文杀去。
耶律南对阿娜尔道:“妹妹放心,我不伤他性命,只是替你教训下人,让他明白该听主子的话!”
那边郝思文举剑向张近国劈下,寇镇远赶来急忙提枪格挡,于是郝思文转过身来便与他斗作一团,阿娜尔连声劝止不住,斗到近三十合时,寇镇远渐渐招架不住。
琼妖纳延见败了寇镇远,急忙喊道:“贼将休伤吾(我)弟!”
言罢,琼妖纳延上前替下寇镇远,舞起竹节钢鞭便斗郝思文,二人斗到二十余合,阿娜尔忽然抢上前来挡开二人,随即大喊一声住手,因此郝思文这才算冷静下来。
阿娜尔央求郝思文道:“郝大哥莫要冲动,此时此地又哪是动手的时机啊?”
郝思文听罢仰天长叹,只得忿忿退到了洛佳身边。
耶律南仙忙问此事究竟,阿娜尔推说道:“此人是我好友,本是宋人,因为认得张近国,又见他叛国投敌,难免内心愤怒。方才之事姐姐念及我面,莫要挂怀,我给姐姐赔罪了。”
言罢,阿娜尔向前施礼。
耶律南仙忙扶起道:“既然是妹妹的朋友,又是在你的国土之上,且由你来做主便好。”
就在此时,嵬名漠舞却忽然冷冷冒出一句:“此人真是姐姐朋友?我怎么却越看越像缉捕令上的郝思文呢!”
阿娜尔听了大惊,只见费听勒霄听了这话,忽的拔出剑来,随即一剑直奔郝思文刺去,正在猝不及防之时,只听铛地一声震响,登时火星飞溅。电光火石之后,众人目瞪口呆,郝思文退后几步时才发现,原来洛佳正用双刀挡开了刺向自己的一剑。
嵬名漠舞急忙喊道:“勒霄不得无礼!我几时说要伤他性命?”
费听勒霄仍是不肯收剑道:“晋王曾被此人射伤,常说要杀他报仇,如今被我见了,岂能放走?”
嵬名漠舞怒道:“你胆敢不听我命?”
费听勒霄回道:“属下怎敢违逆公主?只是晋王有命在先,不得不从!”
洛佳见他不肯干休,就用党项语对他道:“什么从与不从的?郝大哥是我姐姐朋友,你要想伤他,也该看看能不能过了我这关!”
费听勒霄听罢大笑道:“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你莫非不识我手段?”
洛佳仰天大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今日里我们就看看,谁是这西域最强的勇士!”
“全都给我住手!”耶律南仙大声喝止道。
费听勒霄见了迟疑,耶律南仙瞋目切齿道:“我知道费听将军听得懂汉话,如今我夏辽两位公主都劝你不住,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嵬名漠舞附言对费听勒霄道:“临行时晋王是如何嘱托你的?你此行的目的是护送我,还是违抗我?”
费听勒霄听罢无奈,只得收剑退下。
却说众人散去后,郝思文向阿娜尔赔罪道:“对不起娜娜,不想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也许这里不是宋人待的地方…”
阿娜尔安慰道:“郝大哥莫要如此说,只要有我,谁都不能伤及到你,我也能理解你心情,只是她们是客,希望你能看在我面上,不要在此厮杀。”
郝思文羞愧道:“我总是对当初的承诺食言,一直给你带来烦恼。”
走了公厅后,阿娜尔问小梅道:“是不是你这小捣蛋把郝大哥带到这里的?你整天没就知胡闹,下次若是再敢这样,姐姐可不饶你呦!”
小梅噘着嘴道:“小梅下次不敢了。”
洛佳大笑道:“汉人有句话说的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还有不敢的时候?”
小梅听了大怒:“我让你看看我敢是不敢!”
随即小梅一个脚绊将洛佳撂倒在地,随后撒腿就跑。
郝思文急忙扶起洛佳,然后郑重道:“多谢方才你出手相救了。”
洛佳满不在乎的笑道:“不碍事的,小事一桩而已。”
言罢,洛佳飞也似去追小梅了。郝思文见他对恩怨之事如此轻描淡写,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阿娜尔望着天边的白云道:“人间若无冤仇,何处又不是好时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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