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丁横孤身走在漆黑的森林中。离开云雷城已经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中,丁横风餐露宿,屡历忧劳。他不知道去哪儿,只是不愿意停下来。他逢人便打听有关丁柯平的事,半个月下来,他对丁柯平的事迹也打听清楚了七七八八。
丁柯平,逍遥宫宫主陆仲谋的嫡传弟子,惊才绝艳,剑法通神,人称“通天剑”。东海龙神一族曾送给陆仲谋一颗定海珠作为其六十寿辰的礼物,送礼的队伍途径东海龙蛇岛时,被恶名昭著的杀神海贼团洗劫一空,送礼的队伍无一人生还,尽数被吊死在悬崖边上。
当时二十五岁的丁柯平单枪匹马,孤身进入龙蛇岛,追寻了半年,终于找到了杀神海贼团,一个人,一把剑,千里追杀,历经三个月,将杀神海贼团的人尽数杀光。据说别人看到他时,浑身浴血,双目赤红,手中长剑因为嗜血过多而变得血红。从此,再无海贼强盗敢劫掠与逍遥宫有关的商队,通天剑丁柯平名震东海。
十年前,丁柯平前往栖霞山时路过连云关,与守关的独孤横意气相投,结为刎颈之交。之后,云镜帝国大举入侵连云关,意图破关长驱直入,吞并蔚煌城。号称“天纵奇横”的商纵与独孤横,据关死守,云镜帝国大军三年不能前进一步。最后,帝国皇帝云维花费极大代价请出“巫神”须归,在独孤横酣战之际,伺机施放天下第一奇毒“万紫千红”,方才使其重伤,再不能出战。而后丁柯平受商纵的托付,陪同独孤横去九族求援。
在他们前往九族的路上,云维又花重金雇用大陆第一杀手集团“劫”,欲将其截杀在半道之上。“劫”为了完成任务,将其麾下顶级杀手“六宫七殿”全部派出,嘴中将独孤横杀死,而丁柯平则带着独孤横的独子逃走,在大路上销声匿迹四年之久。
四年之后,丁柯平突然出现在九霄山,并将被“劫”派往九霄山执行任务的成黄宫宫主黄尘击杀,将韶白宫宫主白羽打成重伤。随后的几年中,丁柯平破门出宫,宣称脱离逍遥宫,并在中原掀起惊天大浪。丁柯平先后将雷霆殿月神殿阴阳门神机门龙虎门鼎剑楼中华楼风月楼尚书楼这些中原之上的顶级宫门挨个儿偷了个遍,弄得人心惶惶,其他没被光顾的宫门人人自危,一时风光无二。
“想不到,师父竟然便是大名鼎鼎的通天剑,我与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他居然丝毫不曾显露出来。他从未娶妻生子,那么我跟小天必定有一个人是独孤横的儿子。他将我留在万蛇林而将小天带走,那么多半小天便是独孤天了,那我的身世又是如何?”无数的疑团一股脑地涌来,丁横只觉得又饿又累,于是爬上一颗大树,靠着树干睡了过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丁横迷迷糊糊听道兵器碰撞的声音,蓦然惊醒,藏在茂密的树叶中悄悄看着林中。
“叮叮叮”金属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丁横不由地紧张起来,竖起耳朵,瞪着眼睛,紧紧注视着林中的动静。
一道人影突然闪到丁横所在大树茂密的树冠之下,背靠着树干,黑暗中看不清其容貌,只能看见其手中闪着寒光的大刀。在这道人影出现之后,又有几人从林中跃了出来,个个手持兵刃,杀气腾腾。
“程山,你今天插翅难逃!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钥匙藏在哪儿,我便给你个痛快!否则金沙帮里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后来出现的人影当中,为首一人恶狠狠地说道,丁横心想:“这帮人是想杀人越货!”
程山冷冷道:“老子就是死,也不会像你一样卖主求荣!想知道钥匙藏在哪儿?嘿嘿!问你祖宗去吧!钱胖子,当初如果不是老主人救你,你早就横尸荒野,尸骨无存,没想到,你为了荣华富贵竟然恩将仇报,丧尽天良,在老主人的酒里下毒,简直禽兽不如,狼心狗肺!”
丁横又想到:“嗯,这钱胖子确实禽兽不如!”
钱胖子大笑道:“少跟老子说这些没用的!这些年老子为了家族出生入死,立下的功劳足够还清我欠他的恩惠!妈的!老子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倒舒舒坦坦地拿钱,老子不服!今天如果你不把钥匙交出来,老子就将他的宝贝孙女卖到妓院去!不过在那之前,老子要先玩儿个够!哈哈!”
程山大怒,大骂一声:“畜生!”持刀劈向钱胖子。钱胖子伸手将身后欲要动手的人拦下,大喝道:“我来!老子要生劈了他!”喝声一落,持刀迎了上去。两人刀锋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刀刃上迸出点点火花。程山招招拼命,只攻不守,门户大开,而钱胖子刀法严谨,伺机而动。不一会儿,程山身上已经挨了数刀。
又是趁势一刀砍在程山胸口前,钱胖子大喝道:“程山!钥匙到底在哪儿!”程山恍如未闻,仍然挥刀乱劈,俨然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钱胖子大刀使得虎虎生风,口中喊了声“着”,生生地将程山一只胳膊削了下去。
丁横缩在树上,一动不动,汗水从前胸湿到后背,眼睁睁地看着树下血腥残忍的厮杀。
程山浑身浴血,跪倒在地,钱胖子逼上前来,厉声问道:“你说不说!”
“你去问你祖宗!”
钱胖子闻言大怒,顺手一刀将程山另一只胳膊也砍了下去,程山惨呼一声,便再没了声息,仰天倒下,圆睁的眼睛正好对着树上的丁横。
“哼!贱骨头!”钱胖子怒哼一声,走上前来,将手中大刀狠狠地插进程山心脏处,然后拔出,一股鲜血随着刀刃喷了出来。钱胖子朝着程山的尸体啐了一口,带着人转身离去。
丁横吓得腿脚发软,冷汗直流,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过了半个时辰,丁横缓了过来,慢慢从树上趴下来,不敢去看地上躺着的尸体,转身便欲离开。
“小兄弟......咳咳......”地上的“尸体”突然开口叫道,丁横吓得魂飞魄散,“咚”的一声跪在地下。
“冤有头债有主,杀你的人不是我,你千万别杀我!”
“小兄弟......我求你......求你件事,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缠你一辈子!”血泊中的程山突然厉声说道。丁横闻言知道他还没死,不禁松了口气。
“你......你让我干什么?”丁横支支吾吾地问道。
程山道:“从这儿往北......往北走,十里外有个......有个山洞,咳咳......”嘴中溢出一股鲜血,程山顿了顿,没了声音。
丁横战战兢兢地问道:“什么山洞?你让我干什么?喂!你别死啊!你不告诉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怎么做!你可不能缠着我啊!喂!”喊了半晌,程山已然没有反应,丁横颤抖着将手指往程山鼻尖一放,登时心中生出一股凉意:“他死了!这回可是死透了!”
丁横腾得站起,埋头就跑,跑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
“不行不行,我还是去北边看看,要不然他真缠我一辈子怎么办!”想到这儿,丁横一咬牙,又朝着北边跑去。跑了一阵子,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丁横勉强可以看清路,再跑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丁横已然跑出森林,眼前一片开阔,正对着一座山峰。
他修习了逍遥宫的决定内功心法,真气充足,虽然饥肠辘辘,又饿又乏,但也还能撑得住,于是继续朝着山峰跑去,一边跑一边找着山洞。一个不留神,突然间脚下一绊,向前扑了个跟头,然后一头栽倒一个洞里。
这个山洞用杂草碎石堵着洞口,若不仔细查看极难发现。丁横揉揉痛处,站了起来,突然想到:“这是不是那人所说的山洞?嗯,必定是刚才他的鬼魂绊了我一下,才将我送到这里。”想到鬼魂,不禁汗毛竖起,赶紧双手合十,默念道:“我已经找你的吩咐做了,你千万不要缠着我。”
念叨了一会儿,丁横仔细地看了看四周,此时天虽然已有亮光,但山洞中已然漆黑一片。丁横低声问道:“有人么?”
“程叔叔?是你么?”一道柔弱发颤的声音突然响起,丁横不觉吃了一惊。
“喂,那个叫程山的人让我来这儿,我已经听他的吩咐来过了,现在我要走了,再见!”说完丁横便欲转身逃离。
那柔弱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等一下!”丁横闻言停了下来,正要问说话之人要干什么,突然感觉有人撞在自己身上,然后拉着他走出山洞。
在洞外的微弱的晨光之下,丁横看清楚了面前拉着自己的人,一个妙龄少女,看样子被丁横大了三四岁,满脸憔悴,形容枯槁,脸上挂满了泪痕。
“小兄弟,程叔叔现在在哪里?”少女带着哭腔问道。
丁横苦着脸说道:“他被人砍掉了两条胳膊,已经死了。”
“啊!”
丁横话音一落,少女惊叫一声,倒在地上。丁横大惊,忙叫道:“大姐,你醒醒,喂,你别也死了啊!”丁横心乱如麻,慌乱中伸手摸了摸少女脖颈,发觉仍有搏动,叹了口气,连拖带拽地将她又拉回洞里。
洞外忽然吹过一阵阴风,将四周杂草卷起,遮掩住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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