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的时候,她还有心跳。
“救我,救我``````”
她像一条正翻着鱼肚白,滑溜打挺的鲤鱼,戏谑地**着身体躺在冰凉的,四四方方的白瓷砖地上,因失血过多,四肢被电击般地抽搐着!那把即将终止她心跳的手术刀,扎透了她的身体,刀柄几乎没入胸腔,我耳朵上的汗毛因为惊喜而竖起,它们仿佛听见胸骨与刀刃摩擦的声音。
“咳咳——”
稍不注意,就有零星殷红的液体晕染了我白色褂子的袖口,我厌弃地弹了弹那些还没来得及完全渗透的晶亮珠子。
“嘘。”
我笑了笑,不想与她再计较,重心下移,屈膝半跪下来,将食指抵在她凝固了紫红色甜腥的唇瓣上,唇部轮廓与手指形状的结合像极了十字架,我会意地点点头。或许这便是上帝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新生’的有利表达!
我的指节,明显感受到她鼻孔喷射出的粗重气息,她停止了呼救,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突然间爆红,圆滚滚的球身被眼眶圈压着挤出了一半,变了形,像颗赤红的葡萄,涣散的瞳孔用尽全力,散出她最后一丝惊惧``````
我兴奋不已,激动的有些发抖!
——什么?
别误会,人不是我杀的。
我听到了你此刻的心声,你是不是想问,我该怎样证明?
嗯。其实我并不想对此解释什么,或许你还不够了解我,我从不跟死人打交道,我的客户,通常是‘活死人’,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行尸走肉。
我是一名心理学教授,日常的工作内容就是给绝望的人们带来希望和明天。作为指路明灯,我常独享一个人的寂寞,直到遇见‘他’——‘他’就是那个凶犯,他叫霍德,是个学医的,我们相识后,每天都会见面!他喜欢把自己藏在镜子里,还有各种会反光的大厦玻璃里,每当我路过时,朝我意味深长地打个招呼``````
只是打个招呼,我们可没串供!他也仅仅希望我能守住这个秘密。
``````
现在,我们需要切换到下一个频道,关于那个叫霍德的凶犯。
——我叫霍德,和‘获得’同音的霍德。
像个崇洋媚外的名字``````在多少同行嫉妒到爆出红血丝的眼白里,我的名字就像我人生的真实写照,我不费吹灰之力地在获得中享受,在享受中获得。
我是一名医学系毕业后直接进入到法医行列的心理学教授,头衔是级别最高的主任法医师——入职两年内,被市公安局破格提拔。三年后,我又申请了心理学教授的职称。此后,我只为重案组服务。
今年我三十五岁,破获奇案百起,为了表达对我的尊敬,他们都叫我教授,霍教授。我喜欢这个尊贵的称谓。
有人说,我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要归功于我的天赋,是父母把我生得好。我并不否认这一点,大学时代,我每每翻开医学或辅修心理学的课本,只要眼睛撇上去,便总有异样的感受——它们只不过是曾被遗忘在某个角落的尘封,正等待记忆的燃烧!
我双手合十,轻蔑地微笑着,为我那已经记不清死了多少年的父母祷告: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要是看到如今我功成名就的样子,会不会再死一次?
“霍教授!霍教授!刚刚——”
门被人猛地推开,我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她怕是没有见过有人能翻出这么多的眼白,惊地一动也不动。
“对,对不起!教授,我不是故意的。”
扫兴。我憎恶那些在关键时刻打断我的人,这个小丫头,是我前天刚招上来的,我的第三任助手。
“出去!”
我冷冰冰地用指尖突出的一小块儿指甲点了点实木亮黑的桌面,听它发出‘嗒嗒’的声音。
小丫头欲言又止,但还是怯生生地被我瞪了回去,我看到她手里捏着一只信封,露出一个显眼的‘娜’字。
娜?
结合着小丫头的动作,我前后把思路快速地过滤了一遍,嗯。
“回来,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冷冷的问,陈述句般地语气。
“霍,霍教授,是信!”
小丫头面色有些惊慌,她捏着信的手似乎在抖,手臂僵硬地抬了起来。
很好,我喜欢看到她惊慌的表情,简单纯情的的背后,隐匿着令人作呕的虚伪和做作。我笑而不语地示意她把信拿过来,笑得和蔼可亲,我想她当时一定想起了她爷爷的脸。
娜。
果然不出我所料,信的署名,是彦娜。‘彦’上沾了些小丫头掌心渗出的,淡淡黏潮的汗液,彦字的最后一撇被竖着拉了下去,笔痕由深及浅,摸上去的手感像一道结了痂的疤,我把信封翻过来看,发现那笔痕的力度已经透到了信封背面!是彦娜的风格,模仿的很像,但一定不是。
彦娜是我上一任助理的名字,她是一个极有韵味的女人,这一点,恐怕没人比我更清楚。
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喊痛的那个夜晚,和这个新来的小丫头一样,瘦的像具干尸,棺材板一样硬,毫无美感可言。如今,她变成了真正的尸体,上下却拥有了诱人的曲线!微微张开的小嘴绵软地呢喃着‘救我’!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听上去可真像撒娇啊!
没错。
我走过去的时候,她还有心跳。
“霍教授?”
小丫头还站在原地,她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的心思。
还不走?难道要我再开发一个出来么?
察觉到我的目光,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再次定住,我撇了一眼她干瘪的胸前的挂牌——主任法医师助手,乔娅薇。
这倒是一个比彦娜洋气的名字。
我打开信封,从里面倒出几张彦娜生前的照片,还有专门从报纸上剪裁下来一些在大型场合留念后我们的合照。信封上赫然用黑笔描粗的死人名字,更像是为了掩盖关于字迹的真相。
手法真稚嫩。
我起身将照片丢进垃圾桶。
“霍教授!这······”
乔娅薇犹豫着叫住我,声音嫩的能掐出水来!
“怕什么!一具尸体,一个死人,能折腾出什么?”我看了她一眼,半讽刺地笑笑,“课没上到位,还是老师没教好?你现在就受不了,以后怎么做我的助手!”
她吓得一个激灵,头发都要像汗毛一样竖起来了,我心满意足地用眼白撇过她的娇小。肆虐——原来可以让心情变得如此明媚。
我心里的嘴巴张的越来越大,咧开了一个圆滚滚的黑洞,发出类似幽灵般空空荡荡的笑声。我从不让别人看到它,那张拥有着大号嘴巴,会常常笑着笑着唇角撕裂到脸庞的扭曲的脸。
那才是我。
真正的我!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面镜子,映射着那个你划分了禁区的小房子,里面住着另一个你,每当你跑出来,这镜子就会用你的脸,叫醒你,就像我的脸经常会叫醒我一样``````就像每当我认为这一刻我已经爱上彦娜的时候,那张脸就会跑到镜子前,从心底往上照,泛着光,晃着眼,我常常被这种感觉顶的发呕。
我看到了我的脸,丑陋发臭,我知道我并不爱她,我爱的只是那具会伸出舌头呼唤我的身体。
“彦娜。”
我低低地叫出了这个名字,从抽屉最底层翻出了一张许多年前,她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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