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向丈夫使了个眼色,三人一同走进内室。
过了片刻,李庸手中拿着一个长锦盒,面带喜容地走在魏氏夫妇前头,急忙向手下吩咐道:“还不快把一鸣贤侄放了。”
任一鸣却是又喜又忧,心想师父师娘定是有所牺牲才保住了自己,他深感愧疚。看着满脸得意的李庸,鄙夷道:“大人,不要贤侄长贤侄短的了。在您这喜好大义灭亲的清官面前,此种称呼当真让人受不起。”
魏夫人圆场道:“鸣儿,李大人已不计前嫌,你理当感激才是。”
任一鸣低下头,说了声“是”。
米青空不悦道:“大人,米某好不容易才拿到元凶,怎么说放就放了?”
“不就是个媳妇吗?本郡再娶个便是。既然人都丢了,再白白搭上一个聪明后生的性命,本郡于心何忍啊!不过——”李庸转口道:“米大侠尽管放心,你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本郡怎能不知。”言下之意却是让他放心,酬金自不会少。
米青空瞪了任一鸣一眼,甩袖而去。
李庸一怔,神色略显尴尬。魏夫人忙笑说道:“李大人,实不相瞒,前些时日收到家父一封信,还提起过您哩。唉!人老了,脾气却没变,跟我夸口说,虽说他今已告老还乡,然昔日的门生却不乏位高权重之人,如若自己遇到为难事,鼎力相助的人自不在少数。”
李庸当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笑道:“不愧是薛老,性情中人!不过,薛老怎会遇到为难事?不但如此,与他老人家稍有关系的人都不会遇到为难事,别的地不敢说,起码在李某的地盘上绝对没人敢欺负。”言罢带着众人告辞而去。
任一鸣迫切想知道师父到底给了李庸什么东西,能让李庸不但把他放了,还既往不咎。待李庸一走便问道:“师父,你把什么给他了?”
魏子墨轻描淡写道:“一件小东西,我最不喜欢这些文墨东西了。”咳嗽一声,急忙找把椅子坐下。
任一鸣这才想起师父已受伤,更觉内疚,侍立在侧,不再多问。
魏夫人关切道:“伤不大紧吧?”
“无大碍,养些时日便好了。”魏子墨叹了口气,黯然道,“兴许我真不该练功,看着徒弟被人拿了也无法,要不是你,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魏夫人笑笑,道:“我看你是为没保住祖父的传世名帖而心痛吧?”
魏子墨故作平静的道:“只是一幅字帖而已,我心痛什么?”
魏夫人向任一鸣道:“鸣儿,你可听说过《持家帖》?”
任一鸣怎能不知?《持家帖》可是一代书法大家魏灵运在云游天下之后的收心之作,作罢此贴,便娶妻生子,不再游荡,属魏灵运三大传世名贴之一,可谓价值连城。
怪不得李庸会如此高兴,原来他是得到了《持家帖》。
见失去如此贵重之物,魏易武生怕父母会怪罪一鸣,羞愧道:“娘,其实这些事孩儿也有份。”
“我岂能不知!”魏夫人笑道:“如此也好,让你们谨记教训,日后做事定要思虑周全,莫低估了别人的手段。”
任一鸣道:“可是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如今给了别人,师父怎么不心痛呢?我实在愧对师父师娘。”
“他拿的是《持家帖》不错,”魏夫人神秘一笑,道,“可我没说那是真迹呀!”
三人俱是一愣。魏子墨突然两眼放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夫人道:“你难道不知,我未出阁时便喜欢舞文弄墨,临摹过的名家手迹亦是不少,嫁到这里更是如鱼得水,时常临摹祖父的真迹,现在已可乱真了。早就听闻李太守是个附庸风雅之人,一见之下,却发现他拿着一副伪作的名士扇面,如此庸俗之人,给他真迹岂不是明珠暗投,于是把以前临摹的一副给了他。”
魏子墨哈哈一笑,对夫人的才智大是佩服。任一鸣和魏易武两位少年亦是万分高兴,庆幸他们总算没有酿成大祸。
正在四人均兴高采烈之际,突然一名家丁凌空飞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转脸一瞧,正见米青空站在门口。
米青空狂笑道:“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过会就让你们哭个够。”
魏子墨暗叫不好,他此次去而复来只怕没人能阻止得了他了。缓缓站起身,提高声音道:“你还来干什么?”
“魏子墨,念你是名门之后,我放你一马。但我要做的事,你也别来搅合。”他指着任一鸣道,“这小子的命,今天我是要定了!”
魏子墨忽然冷笑,“在我家取我徒儿的性命,却让我袖手旁观,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大侠了。你米青空虽然在九州武林大会上的常客,离登上武英榜还差的远,少在这儿给我摆架子!”
米青空不怒反笑:“你还有力气与我斗么?”
魏夫人走上前来,质问米青空:“此事李太守已经了结,米先生为何还要我鸣儿的性命?”
米青空哈哈一笑,道:“米某要人性命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魏子墨知与他理论也是惘然,也顾不得有伤在身,亮出兵刃,便要与他交手。
突然,他被任一鸣拦住了。
任一鸣紧握着师父的胳臂,暗送一股内力,坚决道:“师父,徒儿已经长大了,能让你一直护着么?适才你和他交手时我一直看在眼里,虽然我的武功和他相差甚远,但他也不能几招便要了我性命。就让徒儿来吧,权当给我个历练的机会。”又看了一眼魏易武,道:“何况还有师兄在。不过,非到危机关头,请不要施以援手。”
魏子墨发现他的眼中透着一股自信而毅然决然的神色,不由心头一震,点头应许。
任一鸣微笑着看了师娘与魏易武一眼,便走上前去。
魏易武见他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非常不解,只好握剑在手,随时准备冲上去,好助他一臂之力。
他的自信自然不是凭空而来,适才瞬间被制,是因为他当时毫无防备,而现在,通过观看师父与米青空交手,他已对米青空的武功有所了解。论单打独斗已方三人都不是米青空的对手,可如若他与魏易武联手的话,他敢说,虽不能把对方击败,对方也不能把他们怎样;更何况还有师父在旁,虽是有伤在身,万不得已仍可出手。
米青空见他不是求饶,却自信满满地要与自己交手,不由狂笑道:“好狂妄的小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大爷的厉害。”随即抢上一步,一掌向任一鸣袭来。
任一鸣见他没拔剑,却是徒手出击,自然明白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心中暗喜。随手抓起一把花梨木圈椅向米青空掷去。
花梨木质地坚硬,米青空有心要显示自己的功力,也不躲闪,一掌击到椅面,“嘭”,在他的强大掌力之下,椅子登时粉碎。,
任一鸣吃惊不了,如此内力倒是出乎意料,不免多了分担忧。他向后一闪,又抓起一把椅子向对方掷去。米青空仍是一掌击碎。
米青空狞笑道:“小子打算让这些椅子陪葬么?”
任一鸣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也不答话,飞身跃到厅堂正中的长案上,俯身捡起几上师父用的茶碗向米青空掷去。
米青空稍一迟疑,旋即举掌击去,在他掌力之下,茶碗的碎片齐向任一鸣飞来。任一鸣飞速躲闪,连纵带跳,落到厅堂右侧的博古架旁。
以米青空的武功如若打算速战速决,自然不会让任一鸣到处乱躲,可他只想体会一下猫抓老鼠的快感,因而任由任一鸣苦苦挣扎。任一鸣面对的是一个武功比他高出许多的强敌,和以往与师父师兄的过招全然不同,如今是在以性命相搏,稍有不甚他就得命丧在米青空掌下。他很小心,很紧张,除此……还有一丝隐约的兴奋。
博古架上陈设着为数不少瓷器珍玩,米青空哈哈一笑,道:“小子不是想把这些东西全弄碎吧!如此也好,就让你见识见识米某的能耐,好死得心服口服。”
任一鸣笑道:“让这么多珍玩陪葬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还请米先生成全。”顺手拿起一个梅瓶扔向米青空。
魏子墨当然不会心痛器物被毁,只是不知任一鸣有何打算,向魏易武使了个眼色,让他待机而动。
米青空一掌把梅瓶击碎,片刻间第二个梅瓶紧跟着飞来,他又是一掌击出。
可这次却有点状况!
刚一触到梅瓶他便暗叫不好,可是,发出的掌劲岂能收回?只听得“嘭”的一声,破碎的梅瓶暴出一团巨大的火球,迅速把他罩住,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酒香四溢开来。
米青空急忙足下使劲,身体横移,向左闪避,但是酒液已沾到身上,虽然避开了火球,身上仍然有火苗攒动。忽又闻得一股焦糊之气,心中大骇,忙暗运内力,驱散酒气与火苗。
就在这时,又是一把花梨木椅子平平向他袭来。他想也未想,便习惯性的一掌击出。
椅子自然又碎。
但是,椅面背后却暗藏着一把剑及持剑的人。
魏子墨这才明白,任一鸣先是到案上取走火折,又趁机点燃装酒的梅瓶——不过,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观赏的瓷器中装上酒的,而且还是烈性烧酒?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在米青空已经习惯用掌击时向他掷去,然后又在他被火缠身时,偷偷躲到椅子后面,连人带椅向米青空袭去。如此机智而又大胆的举动,也只有这个徒弟能做得出来了。
近在咫尺的距离,米青空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躲过这直穿手掌的一剑。幸而他身形一晃,剑尖才没有在刺穿他的手后,进而伤到他身上的要害部位。
任一鸣自然也料到了他的躲闪,左手飞速出击,拍向米青空的后背。
岂料米青空竟然硬生生的把右手从任一鸣的剑中扯下,也不停顿,顺势拍向任一鸣胸口。
二人同时拍到对方身上。
任一鸣的内力之弱这才暴露无遗。米青空虽然受到连番打击,在硬受他一掌后,只是微一踉跄,便迅速站稳,而任一鸣却是连退数步,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米青空封住神门与少府两穴,止住伤口流血,抽出佩剑,道:“还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小子,现在纳命来吧!”左手下意识地去捻胡子,当即发现了不对,当真是晴天霹雳——胡子全都烧没了!
美须剑本以胡须出名,胡子没了岂不生气?被火烧过之后,米“大侠”又得生火,而这次是“火冒三丈”。他恼怒非常,双眼都突起了,骂道:“臭小子,给你去死!”一个箭步闪到任一鸣面前,挥斩起凌厉剑势,直刺任一鸣。
电光火时间,魏易武及时抢到,挡开了这一剑。否则,任一鸣必得丧命在此。
此时的米青空远比平时可怕,飞起右脚直踢魏易武,在他闪避的当口,立即往前跃了两步,同时左掌拍出,轻而易举的把魏易武击倒在地。紧接着,抽身回来,向尚未站稳的任一鸣刺下贯注全力的一剑。
这一剑魏易武没法再帮他接下了,就连魏子墨根本也来不及施救。一种死的恐惧顿时向任一鸣袭来,他的心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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