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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五章 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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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第二天,来到学校的时候,碰巧在校门口碰到了柳月,我们一起来到教师宿舍楼,却听说古一泉和石秀都到食堂盘点仓库里的物品去了,于是我们又一来到起食堂仓库。

    这是一间装满了大大小小而又各式各样的坛坛罐罐的屋子,古一泉和石秀正在食堂管理员的帮助下,一样样地清点存放在那里的大米面粉油盐酱醋,屋里弥漫着一股各种食材和调料混杂在一起所散发出来的怪怪的气味。

    听我们讲了来意后,他们让我们到管理员办公室里等他们一下。

    走了两步后,柳月又回过头来,不解地问:“这些事情也归你们管吗?”

    石秀和管理员把一袋面粉放到台称上,站起身来,撩了一把沾满面粉的头发说:“这也是你们要夺取的权利的一部分。”

    古一泉胖胖的脸上一层油汗,一边十分费劲地将一盆腌咸菜搬到货架上,一边说:“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浪漫吧!”

    从那里退出来以后,柳月对我挤挤眼,悄悄说:“阿弥陀佛!亏得那天没有把这个权夺过来,要真夺了过来,成天都缠在这些婆婆妈妈吃喝拉撒,鸡毛蒜皮的破事里,还不把人给磨死了。”

    那时,金鳞中学实行的还是走读制,因此学校的食堂只管教职员工及其家属的伙食,本来在这里就餐的人就不多,加上停课后,一些老师离校了,一些老师有时间了就在家里自己做饭,在食堂里吃饭的人就更少了,所以冷冷清清的。管理员办公室里只有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一条长凳,墙角里杂乱地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墙上挂着两把杆称和两本蓝色塑料皮的账本,从半开着的房门,看得见卖饭的窗口前,两个炊事员正在懒洋洋地收拾早餐后剩下的馒头包子油条咸菜。

    过了一阵,古一泉和石秀来到管理员办公室。

    柳月说:“昨天独立师开了一个会,委托我们来找你们谈点事儿,既然你们还要忙,我们就在这里简单地说了吧。”

    石秀赶紧从桌子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又从一个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来。

    我说:“革命造反联合委员会筹备组成立后,各个系统的工作都将逐步展开,但是自从红岩战斗队停止活动后,除了有几个人参加了‘风雷’外,大部分教职员工都成了‘逍遥派’,既不适应当前**********运动的形势,也不利于落实即将展开的教学工作,我们感到有必把老师们重新组织起来……”

    还没等我说完,古一泉就打断了我的话,皱起眉头说:“你们的意思该不是动员大家参加到‘风雷’中去吧?”

    我随机应变地说:“如果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古一泉说:“大部分教职员工都处于游离状态,这本身就提示了问题的存在。”

    我问:“根据你的观察,到底存在什么问题呢?”

    古一泉犹豫了一下说:“当初,学校组织对卢鹏举进行批判斗争的时候,大多数老师都参与了,从那时候开始,互相的关系已经无法修复,因为,一方面他对大家产生了敌意,根据他生僻冷漠的性格,不可能主动来缓和与大家的关系,另一方面,不论卢鹏举当初是不是被白戈利用了,但他所做下的那些令人不齿的事却是无可否认的,老师们不论是不是参加了对他的批判斗争,即使原谅了他的错误,也不会忘记了他人格的猥亵和卑琐。这种情况下,无论他打着什么旗号,顶着什么样的头衔,有谁还会去加入他的‘风雷’呢?”

    我顺水推舟地说:“既然动员大家加入到‘风雷’里去有问题,能不能考虑新成立一个教职员工革命群众组织呢?”

    石秀说:“如果新成立一个革命群众组织,与‘风雷’是什么关系呢?岂不又象独立师和‘火炬’一样,成了一校两派,分庭抗礼了吗?”

    我说:“只要能够结束一盘散沙的状态,把教职员工们组织起来,成立一个新的组织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倒不一定过于拘泥与其无关的问题。”

    古一泉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我和石秀老师再商量一下,分别找几个老师谈一谈,看看大家都有些什么想法再说吧。”

    我感觉古一泉的话里有一种敷衍的味道,但又不便说什么,只好说“这样也好,不过最好抓紧一点,听说教育局已经在准备复课的事了。”

    我们站起来告辞的时候,柳月说:“汤博让我们通知你们,从这个月起,不得报销‘火炬’所发生的任何费用。”

    古一泉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石秀站起来,从墙上取下一个账簿递给古一泉说:“我要回家给孩子喂奶了,你和管理员先把已经盘点了的实物和账目核对一遍,等我一会儿回来再继续盘吧。”

    古一泉送我们到门外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说:“这是‘风雷’刚翻印出来的一张传单,送你看看吧。

    离开食堂后,我和柳月没有直接回教学楼,而是绕过那一片小竹林往大操场去,正好与回宿舍的石秀同路。一出门柳月和石秀就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热烈而又神秘地说着什么。而我一个人走在后面,想着的却是古一泉今天为什么总是欲言又止,闪烁其词,其中里隐含着的意思会不会应在他塞给我的那张传单中了呢?于是我将他给我的那张传单展开来:

    ****中央近期关于**********运动的重要指示

    一月二十八日,经******批准发布《中央军委命令》(八条)要求参加“支左”的人民解放军:不允许用对待敌人的办法来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不允许无命令自由抓人,不允许任意抄家封门,不允许体罚和变相体罚,例如戴高帽挂黑牌游街罚跪等。认真提倡文斗,坚决反对武斗。

    三月二十四日,经******批准下发《****中央******中央军委中央文化革命领导小组关于青海问题的决定》,为被打成反革命并遭到开枪镇压的青海“八一八”公开平反。

    四月一日,经******批准下发《****中央转发中央关于安徽问题的决定》,宣布:不得随意宣布群众组织为反革命组织。宣布群众组织是反革命组织必须经过中央批准……;不得把群众打成反革命,不准乱捕人。仅仅因为冲击军区和对军区提意见,或对本地区本单位的夺权有不同意见而被打成反革命的,应一律平反,被捕的,应一律释放,通缉令应一律取消……;对于犯了一些错误,甚至严重错误的革命群众组织或革命群众,应采用整风的方法,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来解决问题,不应该也不允许要群众上街挂牌子贴大标语开大会请罪。

    四月六日经******批准发布《中央军委命令》(十条),要求参加“支左”的部队保护各种群众造反组织;不准随意捕人,更不准大批捕人;不准任意把群众组织宣布为反动组织,加以取缔;不允许体罚和变相体罚,例如戴高帽子挂黑牌游街罚跪等等。

    金鳞中学教职员工风雷战斗队翻印

    转出那片小竹林,石秀就回家了。

    我问柳月:“你感觉到没有,古老师今天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

    柳月说:“这就是古一泉的老奸巨滑之处,有些话他并不给你说出来,你看他今天说卢鹏举的那些话,说明他对卢鹏举是有认识的,可是当初却又是他不顾我和石秀老师的反对,支持卢鹏举成立‘风雷’,我怀疑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看他根本就成不了气候。”

    我感到她说得有道理,心里不免又生出些担忧来,说:“汤博希望成立一个新的组织,初衷是让他们挑头来应付卢鹏举,古一泉会不会也是已经看出我们的意思来了,却同样地没有说出来呢?”

    柳月说:“听他话里的意思,怕是我们这点心思早已被他看出来了。”

    我说:“如果是这样,他还会积极地去张罗成立一个与‘风雷’对立的新组织吗?”

    柳月说:“我看够呛。现在的情况挺适合他的心思,学校的大事小事他都管着,又不招风惹事,还得到老师们的一致拥护。”

    我摇了摇头说:“真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呀。”

    柳月说:“就我们那点小心眼,别说古一泉,就是石秀老师怕是也都看出来了,刚才还没头没脑地跟我说了一句,老师里没有谁愿意跟一个卢鹏举这样的人去斗。”

    我感叹道:“没想到,你们女人看人都这么狠。”

    她说:“这就是我们女生,可能不懂得那些抽象得离事实八杆子都打不着的理论,弄不清楚那些的绕口令式的逻辑,但我们凭直觉就能知道有些人的心里想着什么。”

    我把那张传单递给了她,说“那你看看,古老师给我这张传单是什么意思呢?”

    她看了后又还给我,翻了我一眼说:“那你说是什么意思呢?”

    我得意地说:“这可就不是用直觉就可以解决得了的问题了。”

    她说:“你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他这是想告诉我们,对这次开展的镇压反革命运动的对错是非,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说不定那天谷易容就回来了哩。

    我惊愕之外,心里又添一片迷茫。

    和柳月分别后,我一个人走回家去,经过化龙桥的时候,看到了一支从未见过的游行队伍,队伍中没有一面红色的旗帜,没有一条红色的横幅,甚至抬着的标语牌,挥着的三角旗都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连参加游行的人们所戴着的也是黑色的袖标,远远看去一片缟素,象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队伍最前面抬着的是一块用白纸糊成的标语牌,上面写着“金鳞湾地区革命造反派静坐请愿团”一排黑色的大字;紧随其后的是工业大学战旗造反兵团的队伍,周文龙带着他的同伴,抬着一面“还我战友”的巨幅标语,每一个字都有一人高;稍后是几个中专院校的红卫兵队伍,他们抬着的标语牌上写着:“头可断,血可流,******思想不可丢;可挨打,可挨斗,誓死不低革命头。”

    幼儿师范学校那个“哈瓦那的孩子”站在一辆用白色的纸板裱糊起来的平板车上,扮成一个身陷囚笼的难友,紧攥着一条长长的锁链,白衣白袍却又斑斑点点地洒落着黑色的血迹。她一脸的穆烈悲伟,高声朗诵道:

    “……

    我们是天生的叛逆者,

    我们要把颠倒的乾坤扭转!

    我们要把这不合理的一切打翻!

    今天,我们坐牢了,

    坐牢又有什么稀罕?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我们愿——

    愿把这牢底坐穿!

    ……”

    我听出,她朗诵的是牺牲在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里的何敬平烈士的一首遗诗。那感情投入的表演和悲怆苍凉的声音,引得人们纷纷驻足,人人脸上都淤滞着肃穆而又悲伤的表情。

    在这后面的是金鳞湾地区其它单位的队伍,其中工人队伍中抬着的标语牌上写着:

    “坚决反对用‘镇反’的名义来打击革命造反派。”

    “坚决反对用‘****’的手段来压制不同意见。”

    “革命有罪,身陷囹圄;镇压有理,官升三级。”

    ……

    金鳞中学的队伍抬着的标语牌上写的是:

    “我们都是‘反革命’。”

    “我们要自首,我们要投案。”

    他们将昨天我们所见过的椭圆形纸板串成了锁链的形状,作为道具一条条地挂在身上,做被押赴刑场状,用缓慢而沉郁的调子齐唱:

    “戴镣长街行,

    告别众乡亲,

    砍头不要紧,

    只要主义真,

    杀了我一个,

    自有后来人。

    ……”

    这是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中的插曲。那挂在他们脖子上的粗大锁链高举双拳奋起抗争的样子,都使我想起了《陵江红旗》里那一群在运动初期被打成反革命和****的陵江大学的青年学生。

    从他们散发的传单上,我知道,他们是要去陵江市革命造反联合委员会静坐示威。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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