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孙雨寻从囚车后面赶来,“小弟别怕,我在这儿。”
王俊了见她走来,这才长舒一口气,正自思索对策时,只见囚车打了个弯儿,调头向东行了起来,于是张口叫道:“不对不对,这不是去县衙的路!你们是带我去哪儿?”
“这像是去洛阳城的。”一旁的孙雨寻道。
“还是小姑娘聪明,”瘦衙役点头道,“不错,我们正是要去洛阳城。你也上来吧,天黑之前得赶到。”
孙雨寻与王俊了一样的疑惑,不过还是上了车。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只见王俊了突然叫道:“王顺水!是不是王顺水派你们来整治我的?”
衙役不作理会,继续赶马。
“我就知道,肯定是他!”王俊了大叫,声音不能再大。
“小弟,别说了。”孙雨寻回头轻声道。
“我就说!”王俊了义愤填膺,先前的恐惧疑惑早已化为乌有,现此只剩下气愤。“你看他们,个个使诈来骗我,好像我就是个偷鸡贼。那好,都来呀!把我一刀杀了,图个清静!我也痛快!”
“小弟。”孙雨寻皱眉道。
“你让他嚷吧,”胖衙役道,“嚷一会儿就不嚷了。”
“把我一刀杀了,我也痛快!痛快!”王俊了继续叫嚷,好像他若不叫嚷,就不是王俊了一样。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他便不再叫嚷了。“小妹,有水没有?”他嗓子又干又涩,像是咽下了沙土似的。
“我这里有。”瘦衙役道。
“我不喝!”王俊了忽又高声,“我不喝你们的水!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放他下来吧。”孙雨寻也道。
“捕头王吩咐过了,中途不能放他下车。”胖衙役如是说。
“你俩若放我下来,我就给你俩一人一百两银子。”王俊了道。
“一百两银子?嘿嘿,你就是给我俩一人一千两的银子我们也不干。捕头王是我们生平唯一敬重的汉子,他老人家吩咐的事,我们只有尽心尽力,别的是做不来的。我说小王爷,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小妹,我若是你,就趁他俩不备,一人来他一剑,正好解脱。”王俊了道。
“呵!”胖衙役回头看看王俊了,对瘦衙役道:“幸亏这小姑娘不是他。”说着猛抽一鞭子,老马嘶鸣,加快了车速。
虽然已至黑夜,月黑风高,但繁华洛阳,街面上仍有不少车马走动,行人来往,两边的店铺也多半不曾打烊。胖瘦二衙役赶着囚车,大摇大摆进了洛阳城,顺着大道朝王宅方向行去。“小弟,我先回去了。”孙雨寻下了车,抄小道回家。
囚车只走了一会儿,就招来了大群看客。有人感叹牢车小哥年纪轻轻就犯下罪行,被当众游街招摇过市,替他不值;有人伤怀此情此景折射出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也有些拍手称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又有些交口称赞此等犯人定又是那捕头王所擒。“这小毛贼,捕头王那是手到擒来!”
一好事之人领头问向衙役,囚车小哥所犯何罪。瘦衙役低头不语,胖衙役只道是抓了偷鸡贼。
“偷鸡贼?”街头无赖叫道,“这不是小王爷么?”
“小王爷?老丈我素闻洛阳小王爷平日行侠仗义,哪会做出这等下贱事来?”
“嗳,老伯您有所不知。”一年轻书生道,“这小王爷虽说行侠仗义,但也仗着武功高强,得理不饶人,欺辱过许多英雄好汉,给他父亲捕头王闯下了数不清的祸事。”
“那也不会去偷鸡啊?”
“不错,”一名挑酒汉子道,“大凡偷鸡贼,十有**是穷汉,这捕头王一家虽比不上富商大贾,王亲贵戚,但毕竟家境殷实,强过一般百姓。再加上有天下第一奇女子施施施女侠亲自料理家务,他们的儿子定不会沦落到偷鸡贼的地步。”
“哦?在下有一点不明,还请兄台明示。”一个行脚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拱手道。
“好说好说。”
“这捕头王之子并未受过皇恩,在下也不曾听说他被封王号,那为何洛阳中人都叫他‘小王爷’?”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那个年轻书生抢道,“这小王爷虽说常常意气用事,任性妄为,但也做过几桩好事。因他姓王,有人敬他,叫他‘王爷’。有人怕他,也叫他‘王爷’。但他嫌别人把他叫得老了,就让他们在‘王爷’前面加个‘小’字。再加上他年纪确实轻轻,加个‘小’字也属实情,于是就这么叫了下来。一传十,十传百,在洛阳一带一提‘小王爷’,人们首先想到的不是王子皇孙,而是捕头王王顺水的儿子。”
“我还是不相信,”挑酒汉子道,“那个囚车上的小哥儿真是小王爷?”
“大家不相信啊?”街头无赖道,“待我去借个灯笼,照他一照便明了。”
“这不是卖炭翁来了么?去借他车上的火盆子来映一映不就行了?”年轻书生提议。
于是街头无赖借来火盆子,端着走到囚车旁,举过头顶,踮脚一望,只见王俊了紧瞪双眼狠狠盯着自己,直吓得一哆嗦,险些惊翻了火盆子。
“是他,是他,就是他!是小王爷没错!”街头无赖赶紧还回火盆,疯也似的逃了去。围在后面的那群人一听真是小王爷,更显兴奋,非要跟着一探究竟不可。于是这一路路走来,一道道走去,识趣的,不识趣的,识相的,不识相的,见过世面的,没见过世面的,行脚的,过路的,打尖的,住店的,只要是走过路过,街头巷尾就不容错过,都自赶来赌一赌小王爷的真容,见一见偷鸡贼的光彩!
“娘,娘!”孙雨寻穿过前院,来到后堂,直奔施女侠绣房。那说书人赵铁牙口中的天下第一奇女子施施施女侠,此时正在房中烛台刺绣,也不过三十来岁。“是雨寻么?”她抬头道。
在胖瘦二衙役赶着囚车,来到王宅之前,王宅门前已围了不少看客。囚车行至,平添数倍。只见那捕头王王顺水立在门前,威然不动,视看客如无物,闻嘈杂于无声,瞥过车上王俊了,对胖瘦二衙役抱拳道:“两位辛苦了,在下备有薄酒,请到敝宅一叙。”话音刚落,便见施女侠领着孙雨寻风急火燎赶来,口中叫道:“你不要儿子,我还要呢!”
“娘,我回来啦。”王俊了见母亲来,口中笑道,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王夫人,钥匙在这儿。”胖衙役将钥匙解下,递与她道。
“不必了。”施女侠接来孙雨寻手中宝剑,一举将车上铁索斩为两断,之后打开牢车,又随手撩断王俊了身上绳索,上前道:“俊了,下来吧。”
“嗯。”王俊了口中答应,身子却是不动。
“下来啊小弟?”一旁的孙雨寻也道。
“嗯。”王俊了又答应一声,咬咬嘴唇,脸上竟罕见地显现出难为情的神色。
“难不成还想让你娘亲背你下来?”门前的王顺水开口道。却不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王俊了被绑进囚车几个时辰,一直保持着这一站姿,故而腿脚酸软麻木不能弯曲,只有僵直着腿才能站立稳固。可他听过此话,当下把心一横,抬脚要下板凳,不想左脚尚未踩实,右脚就跟了下来,如此一头栽下囚车,摔了个结结实实。
施女侠见状赶紧上前扶去,回头大叫:“王顺水!是你把孩子手脚绑了,明知他不能下来,你还激他下来!你……”
“这……”王顺水一时语塞。
“王捕头,”两衙役抱拳道,“我俩还有事,就不在贵府打扰了。”
“这黑天黑地你俩能有什么要紧的事?”王顺水赶紧问道。
“要紧的事总是有的。”两衙役笑道。
“这样吧,”王顺水回头道,“管家,你去领两位相知到福来客栈,记住要先把房钱付了。”等他回过头来,只见施女侠与孙雨寻已经扶着王俊了进了宅门。再回头,又见门前看客一哄而散。于是反身进门,来到儿子卧室,瞧见坐在床上的王俊了从怀里取出一团白绫,递向他的母亲施女侠道:“这是我和小妹在离长安城不远的地方给您带回来的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施女侠接过,口中笑道。
“再过两天不就是您的生日吗?”王俊了提醒道。
“你们还记得?”施女侠笑开了口,当下与孙雨寻展开白绫,看到上面的黑墨字迹,一时呆了住。王顺水见状,移步到她身边。两人相视,一同道出两字:“是他?”;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