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总坛让咱们送的物品非同凡响,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卧房内的堂主向监工道,“我去的这些日子,铺里面就由你来打点。”
“是,”监工点头,“您去带多少人?”
“除了十个车夫,我还得带上四金刚……”堂主思索道。这“四金刚”便是那日押送“辟地圣手”庄青山的四名大汉。
“这……您还缺一个跟班。”监工提醒。
傍晚时分,金小钱在随监工转回小黑屋的路上,望着前院梨树枝头,不禁问道:“头儿,那梨树什么时候开花呀?”
“嘿,”监工听了笑道,“你小子想吃梨了?”
“嗯,是啊!”小钱点头。
“早着呢,”监工叫道,“等春天吧!”
“春天?”小钱回到小黑屋自言自语:“这才刚立冬啊。”
“堂主,”监工指着当铺前面那个伙计道,“你看他行不行?”
“他?”堂主摇摇头,“勤快倒是勤快,就是太滑头了。”
“那他呢?”监工指着那个账房先生道。
“你是说许先生?”堂主摇头笑笑,“我把他带走了,谁替你算账啊?”
第二天早上,监工将小钱交付给邻居“**阁”**之前,特意先将他叫到一边。“站着别动。”说罢伸开双手在他身上比划着。
“这是……”小钱不解。
“别动!”监工比划完后,将他推向**道:“去吧!”
翌日,小钱早早醒了来。他裹着破棉被,钻在草堆中间。屋外寒风猎猎,冷风透过小窗栏钻进屋里,吹到他身上,使他冷不丁打出一个哆嗦,不由得哈口热气,只见一团白雾从嘴中冒出,转瞬即逝。于是又哈口热气,不禁呵呵一笑,感觉自己吐出的白雾与赵铁牙吸旱烟时吐出的白烟有异曲同工之妙,便拣起一根干草拿在手中,学着赵铁牙吸烟模样将干草一头咬在嘴中,作样吸了一下,抽出干草枝,吐出一口白雾,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
正当他继续“喷云吐雾”之时,只听屋外锁链哗啦啦一响,是那监工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的不再是那无情皮鞭,而是一件崭新的衣服。“你今天来得晚了一些。”小钱起身道,“我早醒了。”
“给。”监工将衣服递给他,“你的。”
“这……”小钱翻看着手中新衣,见其细洁柔软,一时不敢相信,他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新的衣服。
“到伙房洗个澡,那里有热水,洗完之后换上这个。”监工指道。
“这是你送给我的?”小钱抬头问。
“快去吧!”监工将他一推。小钱走出门外,一时豁然开朗,只见外面天地皆白,原是下雪了。之后来到伙房,见里面放着一个大桶,桶中热气腾腾。当下脱尽衣衫,跳将进去,痛痛快快洗了一把。随即换上新衣,走出伙房,只见门外的监工向他招手道:“过来。”
“今天不用干活了?”小钱上前问道。
“这些天都不用干了。”监工拉着他边走边说,“你要和堂主他们一块儿出趟远门,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可要好好听堂主的话,别耍小聪明,出了乱子你就死定了。”
“哦……”小钱随着他来到前院,只见院中梨树上下皆白,不由叫道:“开花了!这梨树开花了!”
“臭小子,那不是梨花,是雪花。”监工道。
小钱来到树下,使劲儿晃了晃树干,只见枝条嗖嗖,雪块簌簌,覆盖在梨树上的白雪纷纷落下,落在了他的脸上,头上,肩膀上,手臂上……
“走吧!”监工走来道。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小钱问。
“什么时候?”监工迟疑了一下,看向那棵梨树笑道:“在这梨树开花之前你就能回来。”
“真的?”小钱叫道。
“你小子还真惦记着吃梨啊?”监工笑着从怀里拿出一物,塞到他手里道:“给。”
小钱拿在手中,只见此物个大浑圆,色泽鲜亮,不是黄梨又是什么?“梨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他抬头问。
“买来的,这长安城有什么东西买不来的。”监工笑道。
小钱随堂主他们走之前,特意回头向送行的监工一望,不觉一呆。“你小子发什么愣?”一金刚走来,拍向他的后脑勺。
一路上小钱对堂主言听计从,鞍前马后,跑西跑东。只是堂主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除了吩咐他事情做,别的就不理不睬。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走在车边的小钱问道。
“你走你的,”一边的金刚道,“哪来这么多问话?”
“哦。”小钱点头,不再言语。他只知道他们一行向着东北方向行进,众人一路只看堂主脸色行事。
走过多天,来到一处山门。众人登高远望,只见此山延绵不绝,岩壁断层气势雄伟,山中林海渺渺茫茫。悬崖刀削斧劈,山石千姿百态,瀑布如银似练,深潭碧波荡漾。多有山中溶洞空穴来风,颇有世外庙宇点缀其间。“好去处!”四金刚叫道。正在此时,只见不远处的山涧中有一只獐子跑过。“哈哈!这下可有野味吃了!”一行人下了山头,来到山路上。
“别跑远了。”车内的堂主伸出头道。
“好嘞!”四金刚挽起袖子,手握尖刀,奔进林中,四处寻找起獐子野鹿之类。“大哥,那儿有一只!”四人俯身,望向那正自觅食的野鹿。突然,大金刚一抬手,手中尖刀脱手而飞,直向浑然不觉的野鹿击去。噗哧一声,只见尖刀不上不下,正中它的体侧。可怜小鹿登时倒地,翻腾不起。“上!”四人跃上,压在还自挣扎的野鹿身上。
“他们回来了!”小钱看到四金刚抬着两只野鹿从林中归来,一时跳将起来。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现在天色已晚,我看咱们今夜就在此落脚吧。”一车夫向堂主建议道。
“好吧。”堂主下车。
于是众人选了一片空地,将马车拉的远远的,搭起帐篷,拾柴造火,烤起这两只野鹿。小钱从车上取下几瓶香料,摆放在火堆旁。
“谁?”正在众人大快朵颐之际,只听不远处有人喝道。众人放下烤肉,循声望去,见林中走来十几个壮汉,个个左手握着火把,右手执有钢叉,腰挎猎刀背负弓箭,全是猎户打扮。其中领头人上前一步,一双细眼闪闪发光,瞪着他们叫道:“是谁让你们来的?”
“我们是过路的,行到此地歇息一宿。”大金刚起身向他走去,抱起双拳道:“不知哪里冲撞了好汉,还请好汉海涵!”
“过路的?”领头猎户伸出他那异常发黄几近金色的右手,指向火架上的烤肉道:“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这太行山冬歇,官府禁止打猎,封山育林么?”
堂主听罢赶紧起身,上来拱手道:“我们还真不知道这地儿封山育林,当真抱歉之至。”说着指挥手下扑灭篝火,拣起四周丢弃之物。一番忙乱过后,众人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这烤肉……”他吩咐四金刚道,“把剩下的都送给这些好汉。”
“是。”四金刚托起油乎乎的烤肉,送到众猎户面前,却见那领头猎户把手一摇,冷道:“吃剩下的给我们,当我们是狗吗?”
堂主见状赶忙将小钱叫到身前,小声吩咐道:“你快去我车上,把里面的一只黑色袋子提来。”
“是。”小钱跑去上了马车,找到黑袋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的尽是能使鬼推磨的东西。
“怎么去了这么久?”堂主接过他手中袋子。
“我找了……”小钱还没说完,就见他提着银子向众猎户走去。之后掏出两锭银子,塞到领头猎户手中笑道:“区区小礼,不成敬意。”却见那领头猎户接过银子一闻,随后抬手将其扔到一边道:“谁稀罕你的银子?走!跟我见官去!”当下拉着他就走。
“放手!”大金刚走来,扯开他的拉扯道:“走开!”
堂主得空理理衣服,又向领头猎户笑道:“我们不是本地人,并不知道此地的规矩,正所谓‘不知者无罪’。还请好汉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一次。”说着将一整袋银子送到他面前,又笑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说是这个理儿不是?”
“把你的脏手拿开!”领头猎户一挥手,直将黑袋子撞落在地,随即回身叫道:“兄弟们,把他们抓起来,都送到官府里去!”当下就有五名猎户向堂主围来,其他的十名猎户都跑去推车。
“别动我的车!”堂主转头叫道,赶紧向四金刚使眼色。
大金刚一招手,令其他三金刚回奔,与车夫们一道向那十名猎户拦去。而大金刚自己则挡在堂主身前,保他周全。几名猎户趁机拿着火把去照车上的货物,只见后面的车夫与三金刚大叫“不要”。大金刚见状急忙张开双臂,护向堂主,不想一把猎刀噗一声插来,直将他戳了个“透心凉”。
“你……”大金刚看向领头猎户手中尖刀,手捂胸口后退几步,口中叫道:“你们不是猎户……”
领头猎户笑道:“我说我们是猎户了吗?”他看向被五名猎户围在中间的堂主和小钱,还要再言,只听车马那边突然天崩地裂,一时间轰响连连。原来那马车上装的货物不是别的,正是见不得火星的火药。猎户们手中火把不慎将其点燃,满满十辆马车的火药相继爆炸开来,使得连人带马外加车架四散飞去。小钱只觉头脑一蒙,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冲撞了一番,视野渐渐模糊起来。在他最后仅有视线里,看到木屑铁皮和人的躯体冲着自己这边飞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眼前只坐着那个领头猎户和堂主这两个活人。领头猎户头上流血,双耳流血,两只鼻孔也留有血迹。堂主腿上挨了一刀,双手却捂着胸口发闷。
“金小钱!”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正自揉眼的小钱身子猛然一震,遂抬头看向堂主,只见他声色俱厉道:“你过来!”
“哦。”小钱恍恍惚惚来到他身边。
“看见那个石头了没有?”堂主指着不远处一块石头道。
“嗯,看见了。”小钱点头,双耳嗡嗡直响。
“去,把那石头搬来。”堂主指挥道。
“哦。”小钱跑去搬石头,只觉十分沉重,累得他大喘粗气,视野又随之模糊起来。
“别放下,”堂主指道,“砸死他!砸死那个贼强盗!”
“你敢!”领头猎户朝堂主身后的小钱叫道,“你若敢来,看我不一掌拍死你!”只见他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看着小钱,想站起身来却是有心无力。
“怎么不敢?”堂主回头道,“你现在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还想拍死他?小钱别怕,他现在……”
“砰!”一块大石被小钱高高举起,直直砸在堂主的天灵盖上。由于他用力过度,再加上方才被火药震伤,此时只觉五脏六腑登时翻滚起来,脑袋一发蒙,又昏死了过去。
“必要时,就把那个‘堂主’杀了也是可以的。”在他昏倒之前,空空的脑子里浮现出“郑大侠”的这一句话,还夹杂着那个小结巴的怨声……
天大亮,太行山寨上跑来一人,只见他一瘸一拐,头上流血,双耳流血,两只鼻孔也自留有血迹。他怀中还抱着尚自昏迷不醒的小钱,急匆匆奔进寨门。“大当家!”把门的小贼叫道。他看见那领头猎户这等模样,急忙上前扶道:“大当家,您怎么这……这,这是谁呀?”
“给我让开!”领头猎户推开小贼,抱着小钱向寨内跑去。他这一路碰到了不少贼人,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就见大当家抱着那个不死不活的少年已经远去。于是这领头猎户身后跟了一大帮贼人,越跟越多。有人猜测大当家定是碰到了什么高手,以致受了惊;有人心想大当家怀里抱着的估计是那高手的儿子,要拿他到山寨里做人质;又有人疑惑昨日跟大当家一块儿下山的兄弟都到哪里去了,为何这大当家孤身怀抱一人回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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