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小钱低着头,不敢直视父亲。
“别叫我爹!”小钱父伸出右手,指着他道:“你出门时我怎么交代你的?你做什么事我不管,也管不了。惟独犯法的事是不能做的,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全都当做耳旁风!还不快给我跪下!”
小钱连忙双腿跪地,将头放得更低。
“我做了一辈子老实人,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孽种?”小钱父越说越气,“你姐姐你弟弟,你看看你看看,都比你老实听话。只有你!总是惹我们生气!这一次,你杀了人,杀了人啊!你娘都哭了多少次了,把眼泪都哭干了。你……你真是不成器啊你!”
“爹,我……”小钱抬头看了父亲一眼,赶忙又低下头去,小声道:“那个堂主该死,郑大侠都说了,必要时杀了他也是可以的。我没做错……”
“你支吾什么?大声给我说出来!”小钱父指道。
“那个堂主欺负人!”小钱抬头叫道,“小结巴被他害得好惨!他禽兽不如,是真正的大奸大恶!我杀了他是惩恶扬善,为民除害,我没有做错!”
“你还犟嘴?”小钱父一跺脚,“到现在了你还不认错?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不认错?你是要气死我啊你……”
正说时,只见屋中走进一人,腿上有伤,头上还流着鲜血,不是那个堂主是谁?“啊?”小钱见状身子向后一仰,若不是由右手撑着,早就倒在了地上。
“金小钱!”堂主直勾勾盯着他不放,“我好吃好喝养着你,你竟然不知好歹,恩将仇报!还帮着强盗算计我?”
“你……”小钱向后退退,“你没,没死?”
“我脑袋硬砸不死。”堂主抹了抹头上还自流着的鲜血,又道:“还好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总算让我给逮着你了!”
“我……”小钱看向屋门,撒腿就跑。跑到院子里,正被四金刚拦住。“哪里走?”只见四金刚张开双臂,向他围来。他跃上一堆柴火,扒上墙头,翻到墙外跑将起来。
“别跑!别跑!”小钱回头,看到头上流血的堂主带领四金刚追来。而他们身后紧跟着的,是小钱的母亲。只见母亲边跑,边向堂主一伙人苦苦哀求道:“老爷,您就放过我儿吧!他年纪小不懂事,您别给他一般见识。再说他已经知错了,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娘,你别管我!”前面奔跑着的小钱回头叫道。
“老爷,我儿他一向犟得很。他嘴上不服软,其实心里早就认了错了。您行行好,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儿这一次吧,我求求你了!”小钱母说着跪在了堂主面前。
“你有那么多孩子,还在乎这一个?”堂主一脚将她踹开,向小钱追去。
“娘!”小钱看到母亲倒在地上,连忙停下脚步,往回跑了起来,口中叫道:“有种朝我来!欺负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两金刚见状将他拉住,由堂主奔来照他胸口猛踢一脚,指道:“你服不服?”
“不服!”小钱说着不住咳嗽起来。
“你们别打我儿,别打我的孩子!”小钱母跑来,早被另外两金刚拦住。“放开他,放开他!”小钱母叫着。
堂主不听,又照小钱胸口踹了一脚,指道:“你服不服?”
“不服!”小钱说着吐出一口鲜血。
一脚,一脚,又一脚。堂主双手叉腰,累得弯下身来,气喘着问道:“服,还是不服?”
“不服,不服,我就是不服!”小钱瞪着大眼睛叫道。
“这孩子不服什么?”二当家宝剑轻看向大当家金刀重。金刀重摸摸小钱额头,与二弟道:“真烫!”于是回身冲门外叫道:“来人啊!”
“大当家有何吩咐?”一小贼应声进门。
“快去叫传功长老来!”金刀重吩咐。
“大哥,咱们还没弄清楚他的身份,就麻烦传功长老,恐怕……”宝剑轻看那通报小贼走后,与大哥说道。
“不管他是何身份,就算是咱们的死对头,小五台山诺诺的干儿子,我也要救他!”金刀重道。
“我只愿大哥莫做了东郭先生。”宝剑轻看了看床上的金小钱,接着道:“我看他戾气太重,救了他指不定哪天会祸害咱们太行山寨。”
“戾气太重?”金刀重瞅瞅金小钱,摸摸脑袋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二弟你多虑了,他一个孩子,能把咱们偌大一个太行山寨怎么着?”说着笑了一笑,道:“我看二弟,你胆子也忒小了一点。”
“大哥,我这可是为咱们太行山着想。”宝剑轻解释道,“你们下山打猎,为何偏偏遇上了他们?纵然遇上了他们,那为何他们不早说那车上装的是火药?他们阴险毒辣,一下炸死了咱们十五个弟兄,要不是你躲得快,估计现在也没命了。”
“二弟,这个你就误会了。”金刀重摆手道,“我们是主动靠近他们,想着下山打猎还能做个好买卖,于是就那么干了。这是我们倒霉,赖不得他们。二弟啊,不是他们故意点燃火药,是咱们自己的弟兄事先不知,无意点燃了它。咱们的弟兄没了,他们也不一样一命呜呼?再说,这个孩子还救我了一命。若不是他拿石头砸死了那个领头的,我这条命才早就没了。”
“郑叔!”小钱看到“郑大侠”来到梨树下,跳着迎了上去。“梨花开了,梨花开了!”
“给我。”“郑大侠”伸来一只手,俯视道。
“什么?”小钱不明白他的意思。
“证据啊?我让你搜集的证据呢?”“郑大侠”问道。
“我……”小钱低下头,喃喃道:“我没有完成你教给我的任务。”
“什么?”“郑大侠”后退一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连证据都没有,还怎么惩奸除恶?”说罢叹一口气,转身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郑叔!”小钱追上道,“郑叔!”
“别叫我郑叔。”“郑大侠”将他一把推开,随即施展轻功越过房顶,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你别追他了。”小钱回头,看到衣衫褴褛面带不满的小结巴走来。“你……你是罪有应得,怪不得别,别人。”她看着他道。
“我杀了那个堂主,替你报了仇!”小钱叫道,“你不谢我,还落井下石?”
“谁,谁让你杀他的?”小结巴冷道,“你杀他,为什么不,不早早杀了他?若不是你,你告密,我家的房和地早就回来了。都是你!怨你,怨你!”小钱看她骂的厉害,自己倒先怯了,不由后退两步,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臭小子,往哪里撞?”小钱回头,见是监工。
“给我!”监工一把将他手中的梨子夺了回来。“你不听堂主的话,还耍小聪明,你死定了!”当下一抽鞭子,“啪”一声大响。小钱见势不妙,撒腿就跑。他不敢回头,绕过那棵梨树,跑进前堂。就在他将要跨出当铺大门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绊,登时跌倒在地。这一跌,将他跌进了现实……
“醒了醒了!”大当家金刀重与二当家宝剑轻见他醒来,同呼道。小钱看着眼前这两个欢喜的大汉,认出其中右手如同金色的汉子就是那个林中伪装的带头猎户。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二当家宝剑轻上前问道。
“金小钱。”小钱答。
“金小钱?”宝剑轻转头看向大哥金刀重,笑道:“大哥,你姓金他也姓金,看来你们的确有缘!”
一个月后,小钱可以下床走动。两个月后,他的身体已经痊愈。在此之间,他一直沉默寡言,观察的周围人的动静。他知道自己是在太行山山寨,草寇窝之中。大当家金刀重,人送外号“金手彪”,对自己倒十分客气,好吃好喝关怀备至。山寨上还有几帮孩子,都是山寨大小头目的家眷,年龄有比他大的,有相仿的,还有比他小的,男孩女孩各异。只是他尚有心事,整日理不清头绪,不想接近他们。他们见他不理不睬,常摆着一张脸,也就很知趣的玩耍在旁,不去招惹。
“小钱,明晚就是除夕夜了。弟兄们可是要拉我到马场里生火畅饮,到时候你也去,多凑凑热闹。”金刀重热情道。
“明天就是除夕?”小钱沉思,“这么说春天就要来了。”他低头想了一想,抬头笑道:“是,我一定去。”春天一来,梨花可就要开了。
“大哥,”一头目进屋来报,“二哥说那一百坛酒根本不够,还需再买一百坛。”
“哦,你等着。”金刀重进里屋片刻,出来时手中多出了一包金银。“拿去,你看着买吧。”
“好嘞!”那头目接过包裹,兴奋地跑了出去。
翌日晚,蹲在马场里的小钱在众人一意痛快畅饮之际,得空跑回了大当家卧房,看准时机溜进了那装有金银财物的里屋。之后从一个大箱中拿出一包财物,绑在背后,径自往山下走去。
“站住!”正跑时,只见一汉闪来拦住他的去路,伸出一只手,冲他叫道:“拿来!”
“什么拿来?”小钱后退一步,问道:“你想要钱?”
“令牌!大当家的令牌!”那汉抽出钢刀向他指道,“没有大当家的命令,谁也不能私自下山。怎么?你小子没有令牌?”
“哦……有!”小钱作势摸向衣袋,“嗯?怎么没有了?”他左摸右摸,哪里能摸出令牌来?
“你后背的包袱里装的是什么?”那汉警觉道。
“没,没什么。”小钱连忙摇摇右手,“我去后面找找,找到了令牌再来。”说完转身往回路寻去。
“往哪走?”那汉一把抓住他背上的包袱,用力往回一扯,只听“哗啦啦”一声响,一包的金银财物掉落一地。“原来是个小贼!”汉子右臂一挥,钢刀便落在他肩膀之上。
“别别!”小钱叫道。
“把这些金银都装起来!”汉子将空包袱扔在他面前,命令道。
小钱赶紧拿起包袱,展开铺在地上,将落地的金银一一拣回,重新打包系起。“呀呵?还挺熟练,一看就是个惯犯!”汉子左手提着小钱,右手握着钢刀,径向山寨里走去。
“许兄弟哪,哪,哪里去?”那汉刚进山寨,就碰到了一名醉汉。
“哥哥,咱寨里出了贼偷,方才正拿赃物下山,被我及时拦住。我这会儿提着他去见大当家呢!”姓许的汉子叫道。
“哦?有贼偷?”那醉汉左摇右摆走到他二人身前,“咱寨里可是好多年都没出过贼偷了,我看看。”说着朝小钱趴近一看,不由打了个激灵,一下子跌倒在地。原来这醉汉正是昨日到大当家卧房索要买酒钱的那个小头目。“他,他……”
“怎么了哥哥?”许汉看看手中小钱,又看看坐倒在地的醉汉。
“许兄弟你弄错了,他怎么会是贼偷呢?他……嗝!”醉汉说着打了个酒嗝,起身拍拍身上灰土,又道:“他怎么会是贼偷呢?”
“怎么不是?”许汉打开包袱拿出几锭银子,放在醉汉面前晃了晃,说道:“赃物都在这里,被我抓个正着,怎么不是?”
“那咱们走,”醉汉也拉向小钱道,“等见了大当家,你可别说话,听我说就是了。”
“嗯,我听哥哥的。”许汉点头道。
三人径往马场走去,只见马场正中生了一堆大火,熊熊火焰直冲星天。“小钱?哈哈!”金刀重看到三人走来,大笑着迎了上去。“你上哪里去了?”他没等许汉和那个醉酒小头目张嘴,就拉着小钱走到火堆旁边,冲着一帮弟兄叫道:“告诉大伙儿一个好消息,今日我金刀重要收这个叫金小钱的孩子为义子!”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众人纷纷道贺。许汉和那个醉酒小头目一听此言,由不得面面相觑,不敢再提那“贼偷”一事。他二人等大当家金刀重向其他头目碰杯之际,赶忙将那包财物塞到了小钱手中,招呼不打一声就溜之大吉。
酒宴散后,金刀重与小钱回到房中。“大当家……”小钱刚开口,就被金刀重打断道:“还叫我大当家?”
“义……义父。”小钱低头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将那包财物拿出,放到了他面前。“这是?”金刀重醉眼朦胧。
“这是我从里屋偷来的,”小钱如实道,“想拿着它做盘缠下山,去长安城。”
“你要走?”金刀重揉揉眼睛。
“我想去见一个人。”小钱直言道。
“谁?”金刀重起身。
“他是郑大侠,我要和他一块儿惩奸除恶,他还要教我本领,我们说好了的!”
金刀重听罢将那包财物放到一边,搬了把椅子坐上道:“你慢慢说。”
小钱抿抿嘴,终于说开了口,将几个月来一直想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从他如何进长安城黑当铺,“郑大侠”临走时如何叮嘱与他,左等右等那棵梨树如何不开花……一直说到了两个月前奋起砸死了那个堂主。金刀重听在耳中,叹道:“那个堂主确实该杀。”他细细想了此事,又道:“你也相信他?”
“相信谁呀?你是说郑大侠?”小钱反问。
“他是联手那个叫弥青天的把你给卖了,你知道不知道?”金刀重一语道破他心中惧怕已久的真相。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小钱摇头道。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早已乱作一团。他也想过此事,只是一直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一想便怕,于是对那个“郑大侠”的怀疑连想都不敢想。
“你不笨,你好好想一想。他一个大侠都搜集不到证据,却让你这么一个孩子跳进火坑做卧底?还有,他让你按手印的那张纸是什么?是卖身契!把你卖了,也不知得了多少银子?别再想什么梨树开不开花,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骗骗你这个孩子罢了……”
“别说了,别说了!”小钱摇头叫道。他眼中泛泪,不想再听,也不敢再听。
“谁知道你说的这个‘郑大侠’要做什么?兴许他嫌你碍手碍脚,把你打发走了省事。兴许换得钱来,拿来治伤也说不定。兴许还有别的什么企图……”金刀重猜测道。
金小钱低下头,看着盆中火炭由红变白,一时没了主意。金刀重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不是说你想要学一身本领?明天我就去龙泉峡和传功长老说说,十年之内包你一身好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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