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是这样吗?难道你真的以为瘟疫横行的乡村里,花夫人亲自乘着车将你救下是偶然吗?”离文静拿起勺子,将已经有些凝固的粥搅了搅,又抬头看向琅华,烛影中那意味深长的眸光里晦明难辨。
“琅华,你的身世无人知晓,甚至连你自己不清楚。”他缓缓说着,语气平缓没有波澜,却分明收到了预计中的效果,她终于再次开口了:“我的身世如何自然清楚,不牢将军费心。”
“你放心,如果不是你心甘情愿,我不会再碰你,只是战阵无常,也许明日就会战死沙场,有些话我不得不对你说。”他缓缓坐下,看着窗前桌上早已冷却的粥,不觉眸光暗淡。
琅华依旧看着窗外,不回应也不说话。
“琅华,这一切做得有些急了,可我别无他法,我也不后悔。”离文静看着琅华,也站到了窗前,一贯含笑的凤眼中出奇的凝重严肃。
琅华已然站在窗边,她起身又推开了窗子,静静的看着窗外。
温暖的光线像是水中的涟漪在屋中慢慢荡漾开来,一应家具摆设也慢慢有了清晰的轮廓。
“不急,唯独对你,我有足够的耐心去等。”见琅华已径自走开,离文静摸索着走几步,将火折子一晃便点燃了屋内的蜡烛。
“冰化了,心不会化。琅华自知不过婢女一名,如何能引来楚国公这么大的阵仗?将军莫要说笑。”琅华抽回了手,随手扔了瓷片,瓷片与石质的地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琅华,你只是不够了解我而已。”不动声色间,离文静已抬起右手,紧紧的握住了琅华高举的纤细手腕,“冰再硬再冷,遇到了春天也会慢慢融化,我等得到那一天的,琅华。”
这是他们自那夜后的第一次单独见面。其实琅华能为自己做的事情实在不多,离开花稳石她无法反抗,成为离文静的人,她也无法阻止,但既然已离开花稳石,她要以何种方式活下去,则是别人无法干涉的事。
琅华依旧笔直的举着那片从茶壶上摔下来的锋利残片,淡淡一笑,语气却冰冷如深冬的湖面,泛着瘆人的寒气:“我不会原谅你,纵使我不能杀你。”
“军情紧急,我不能多来看你,你不要生气。”离文静说着,语气平静如常得仿佛是在宽慰着使着小性的妻子,而那小妻子手中拿的不过是掸子或是鞋子之类的家常物件。
“还不解气么?”虽然看不见,但经年的习武早已使他养成一处于暗处就警觉起来的习惯,其实他早就觉察隐在门侧之人的呼吸声,任由她挥舞着残破的瓷片袭来,他却根本没有任何躲闪和反抗的打算。
颈上忽觉一凉,接着便有皮肉被割破的痛感袭来。
屋内却是幽深昏暗一片,或许是院中廊下的灯光太过耀眼,一时进入封闭的暗室中,离文静的双眼像是被罩了层厚厚的黑布,什么也看不清。
“琅华,我进来了。”他敲了两下门也不等琅华回应就推门而入。
离文静并没有恼意,更没有尴尬,只是自嘲的笑了笑,撩起衣摆抬腿便迈上了台阶。
“退下吧。”离文静摆手屏退了侍女,一抬头正看到窗前的琅华,唇角的笑容还没弯出,她就转身进了屋,窗子也随之被关上,只余下木制窗扇在廊下灯光里,若隐若现的展露着古旧斑驳的木线纹路。
小侍女忙俯身行礼,头垂得更低了,回道:“回将军,做好的热粥这会儿刚端进去。”
低着头退到门外,正为琅华关着门,就听到一个朗朗的男声响在身后响起:“夫人用餐了么?”
即使这两天夫人终于肯吃些东西了,却总要等到凉透了,才会多少用些。但总归肯吃饭就是好事,所以她也不敢作多停留,摆好了碗筷就默默退下了。
经过几日的服侍,那小侍女倒也摸到了一些规律。
自白日里从将军议事堂出来,夫人本来就少的话语更是一个字也没有了。
琅华靠坐在窗前,看着院中种植的花花草草正慢慢隐没于渐渐袭来的夜色里,目光迷茫。她像是没有听到小姑娘的声音,靠坐在那里依旧自顾自的失神,一动也不动。
“夫人,该用晚饭了。”小侍女将盛着热粥的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小声的唤着琅华,院里已掌了灯,屋内却无烛无火,有几分昏暗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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