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诚继续说着,“但在两百年前,长春子老祖却失踪了。这也是一位少有一点儿资质在长春山学过一点儿道法的先祖回来说的。我们旁支中后辈到了年纪都会送到长春山,检测一下是否有修炼的资质。若是有,就在那里修道;若是没有,则只能退回俗世谋生。少年你到了这个年纪,按说也差不多要送你去检测了,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怎么不行了?是因为那个穆榆生吗?”穆鼎天问道。
“不错,就是他!”曹诚露出一脸憎恶的神情,似乎极为怨恨此人。他知道自己脸色变化太大时,左眼下的疤痕便会显得更加扭曲,便用手捂住了伤疤,却又使另半边脸看起来更显狰狞。“三十几年前,老太爷带回一个婴儿,说是在榆树下捡到的,便起名为穆榆生,对他极为疼爱。等到穆榆生二十岁时,他和老爷因为……因为有件事起了冲突,加上老太爷在此时病了,病得很严重,穆榆生就想要趁机抢夺家主之位。还好老爷英明,早就看出了他的不轨企图,及时制止了他。本来看在兄弟份上也就算了,但他却丧心病狂,想要谋害老太爷。老爷实在容忍不过,只好将他监禁起来,可谁知又被他逃走了……”
“该死!”穆鼎天大怒道,“你们是怎么监禁的,这都能让他跑了?接下来的事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他肯定是去了长春山修道。现在他修道有成,想杀你们,又怕长春子回来察觉有异,找他的麻烦,所以他要把我弄过去,想要暗中迫害我,以此来发泄他内心的仇恨。但他怎么不暗中迫害你们呢?都是你们这些废物没早点把他弄死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穆鼎天知道穆榆生的厉害,所以他越说越愤慨,越想越害怕,恨不得现在就能杀了穆榆生,也恨不得立马就能逃之夭夭。
“你激动什么?”穆怀安见儿子如此癫狂,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拿起手上的短剑说,“我手中这柄剑是老祖留下御敌所用,只要是还未结丹的修士,都有一拼之力!”
“什么叫有一拼之力?有一拼之力你怎么还不去弄死他?”穆鼎天不等父亲说完就打断道。
“可惜代价太大了!”穆怀安无奈道。
“那我不管,谁敢和我作对,我就要弄死他!”穆鼎天恶狠狠地说道,“就算代价再大也要办到!”
“你根本就不懂,”穆怀安将短剑放在书桌上,“这把剑要自身血脉的精气才能催动,精气用完,自己也差不多没了,不到紧要关头谁愿意用呢?所以这柄剑也只能让人忌惮一番,真要拼命还是不行,但能使修士忌惮也很不错了。”
“说到底你们还不是怕死,那你们就眼睁睁看我去送死?”
“为父也没有办法啊!”穆怀安把脸侧向一边,不想面对自己的儿子,“我也只能用它威慑穆榆生,让他不敢乱来了。”
“我要是到了他那里,不要说身家性命都受他威胁,就是言语羞辱什么的就够我受的了!”穆鼎天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更加衬托出他的愤恨,“你们要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好歹还可以留个全尸下葬!”
“少爷千万不要生气,”曹诚连忙劝道,“事情还没有走到绝境,没准还有更好的办法呢!”
“有什么办法还不快说?”穆鼎天瞪着眼道。
“是啊,你要是有主意就快说出来。”穆怀安也跟着说来。
“这个……”曹诚只是为劝少爷随口一说,哪里想到什么办法?但他可不能说没有,只好说:“这个我再想清楚一点。”
穆鼎天父子见此都鄙视地“哼”了一声。
曹诚两只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装作想对策的样子。转了几十圈后,曹诚忽然把手一拍,喜道:“老爷,有了!”
“那你说说看。”穆怀安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老爷,您还记不记得厨房里的火头师傅夏家福的那个孙子?”曹诚没有明说,反而问道。
“夏师傅我知道,他烧菜肴那真是不错,比知味楼的首席大师傅也差不了多少。至于他孙子……”穆怀安沉思了片刻才道:“莫非是那个和鼎天长得挺像的小子?我记得他好像是叫夏阳吧?听说他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父亲也因此抑郁而终,他祖父不想继续留在那个伤心地,便带他流浪到这边,后来还是你发现他手艺不错,拉他到府上做了火头?”
“你说他?”穆鼎天带着一种鄙薄地语气,插口道,“他我也知道,一个小小的杂役,竟和我长得有几分相像。我还听说他和我同是十月十五解厄日出生的,真是几辈子修来的荣幸!”
“不错,就是他!就是那个叫夏阳的,老爷和少爷真是好记性!”曹诚道脸上露出一片天真的笑容,又怕显露出他那丑陋的疤痕,连忙止住笑容,用手捂住疤痕。“他不是和少爷长得像吗?我们可以用一招李代桃僵之计,让他代替少爷去长春山修道。”
穆怀安想了想,摇头道:“不行,肯定不行。那小子和鼎天是有点像,但也只有七分像,根本不能蒙混过去。”
曹诚道:“老爷当初见到他时,他就有七分像,但他当时穿的是粗布糙衣,自然不能和少爷相比。若是把他打扮一番,再加上一些运作,那可就不一定了。”接着曹诚边说边想,边想边说,把具体的运作细节和穆榆生过来领人后的应对方式等等都说了出来。
“妙啊!妙啊!”穆怀安听后连连点头,不得不赞叹道:“老诚啊老诚,我真是佩服你这些鬼点子。从当年开始,要不是你一路谋划,我还未必能走到今天这步呢!”
曹诚连忙摆手道:“老爷可千万别折煞小人。小人是和老爷一起长大的,我那些花样,老爷能不清楚吗?小人只是小聪明,大人才是大智慧呢!”
俗话说:“久炼成精。”曹诚真不愧是做久了的奴才,几句话说得穆怀安哈哈大笑,极为高兴,他笑道:“好了,这些话以后再论,你现在就去把那个叫夏阳的小子叫来,我看他愿不愿意去。”
曹诚出去后,穆鼎天轻蔑地说道:“有什么愿不愿意的?一个小小的杂役,直接命令他就是,他敢不答应吗?”
“天儿,”穆怀安语重心长地说道,“很多时候,我们做主人的,问一问下人的意见还是有必要的。”
穆鼎天把脸一撇,挑眉道:“那你可要小心恶仆欺弱主啊!”
穆怀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反显得胸有成竹的样子,颇为高深。
不多时,曹诚领来一名少年。穆怀安见他果然与鼎天长得很像,年纪也难分大小,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身上穿了件灰白褐衣,应是过年时新做的,并不破旧,但和锦衣纨裤的鼎天相比起来,的确穷酸很多,不过眉宇间的那种气度倒是不弱。
“他真能代替天儿去长春山吗?”穆怀安不禁自问道。
待少年走进后,穆怀安才发现他右唇上禄仓和仙库之间还生着一点小痣,仅有芝麻大小,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这可是个福相啊!”穆怀安心想,随后又暗叹道:“可惜过了今天就无福消受了!”
夏阳进门来,见书房正中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神色间颇具威严;东面坐着一名少年,与自己长得很像,知道这是曾经见过一面的穆家公子。穆府中也常常有人说他们长得像,但夏阳觉得穆家公子有一些盛气凌人,颇不讨人喜欢。
他在穆府打杂,只是为祖父减轻一点负担,混个生计,与穆家父子间并无来往,不知穆家主找他所谓何事。他也没有一般下人那种攀升高涨的渴望,因此对穆家家主表现得并不热情,他只向穆怀安上揖一礼,微微笑道:“在下夏阳,见过穆家主。”之后便站着等穆怀安说话。
“放肆!”穆鼎天见夏阳居然没向他问好,心中很不平衡,“见了老爷还不跪下?”
“穆公子有礼了!”夏阳向穆鼎天时揖一礼,心里觉得他莫名其妙,但仍是和气地说道,“跪礼多用于觐见君王,或是祭祀祖先神祇。穆家主一非君主,二非先祖,三非神祇,何需在下跪拜呢?”
“牙尖嘴利!”穆鼎天怒目戟指骂道,“君主臣仆,君臣不还是主仆?而你这扫地的杂役锄草的小厮,见了主人不仅不跪,还敢出言不逊,为自己的无耻行径狡辩,简直是不可饶恕!”
夏阳也没想到堂堂城主府的公子竟然如此暴戾狭隘,毫无宽容之心,也忍不住微微动怒道:
“家祖与在下都只是受雇的帮佣,并非卖身的奴隶,与穆家并无主仆之约君臣之契,何谈君主臣仆四字?穆公子将我比作臣仆也就罢了,但阁下将穆家主比作君主,那可就陷令尊于不义之中了。况且‘简直’二字只是对事物无限接近,却又未能达到的一种感慨。比如我说‘你简直不是人’,只能说这个‘你’无限接近于‘不是人’,但还不等同于‘不是人’,如果说‘简直不是人’就等同于‘不是人’,那何必说‘你简直不是人’,直接说‘你不是人’不好啦?所以阁下说我‘简直不可饶恕’,就表明我还是可以饶恕的,对吧?”
“你……”穆鼎天平日养尊处优,连他父亲都没有如此说过他,训斥别人他很在行,但叫他真的和人辩论却毫无经验,一时间愣在那里,完全不知如何反驳,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愤怒地指着夏阳。
“大胆!”曹诚见主人受辱,当即跳出来大喝一声,撸起袖子,恶狠狠的盯着夏阳,怒道:“小畜生,敢对少爷无礼,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不得无礼。”穆怀安摆手止住曹诚,示意他站到一边去。
曹诚答了一声“是”,然后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但双眼仍怒视着夏阳。
穆怀安其实也脸色阴沉,极度不悦,平常人见他都是点头哈腰低声下气的,现在却有个小孩子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言辞犀利,还暗中嘲骂于他父子二人,实在有失颜面,但想到还有事要指派给此人,脸上瞬时露出了笑意,并安抚穆鼎天道:“天儿不必介怀,这位小兄弟在我看来真是极具才华很有个性啊!”
“有什么才华个性可言的!”穆鼎天忿忿地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穆怀安笑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有求于他嘛!”
穆鼎天“哼”了一声,把头撇向一边,不再说话。
穆怀安则转向夏阳,莫名笑道:“夏小兄弟,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我们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要你帮忙去做,你愿不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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