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城西城门。
城门大开,阴凉的城门洞中,身着黑色锁子甲的安姆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休息。长戟随意地斜支在身旁,摘下头盔,安姆一边揉着脑袋上乱蓬蓬的黑发,一边用鲜艳的红色眼睛望着远方的戈壁地平线发呆。
白天的迦南城防是由守日人负责,黑发红眼身为半血守日人的安姆自然是正在执行任务当中。
“真是悠闲啊。”
同属一个小队的前辈嘴里一边发出“哎呦哎呦”这样老气横秋的声音一边坐到安姆身旁。
“腰还是会疼吗,科伦前辈?”
看着同伴小心坐下的姿势,安姆闲聊似的问了一句。
科伦前辈的腰据说是在年轻时被诺亚大人踹了一脚才落下的毛病,起因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事后的道歉和赔偿当然无法指望,不如说挨了诺亚大人一脚还能捡条命才是最幸运的。
“是啊,老毛病了嘛,嘿嘿。”
科伦前辈抽出别再腰带上的烟杆叼在嘴上,一边点着火一边含糊不清的回着话。
和几个队员呆着另一边的纽曼队长撇过来严厉视线,却难得没有斥责执勤时吸烟的前辈。
应该说纽曼队长是已经懒得再管老烟枪的科伦前辈了呢?还是因为今天这种时机才网开一面呢?
果然是因为今天诺亚大人全都聚集在斗兽场里举行什么公投,机会难得,纽曼队长才让我们放松放松吧。队长还真是体恤下属的好长官,守日人的大家也都是非常亲切的好人,而且总队长芭芭洛萨大人还是就连诺亚大人也要礼遇三分的黄金高阶战士……
安姆在心中为自己能被选入守日人而暗暗欣喜。
守日人和留在诺亚家庭的半血家奴不同,在幼年时,他们作为一种特殊“赋税”被诺亚上交给巴别塔,然后由巴别塔抚养长大甄选出具有战士天赋的加入守日人部队。相较于从事杂役轿夫厨师苦力等“工作”的同胞们,守日人是半血所能成为的待遇最好地位最高的“职业”——虽然归根结底一样都是诺亚的下仆。
“说起来科伦前辈,突然闲下来还真是不习惯啊。”
安姆打着哈气说道。
“哈哈,你这么说等一会儿忙起来可有你好受的。”
科伦前辈吐出一口味道呛人的烟雾说道。
安姆皱着眉扇着烟味,在青烟缭绕中,他觉得科伦前辈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忙起来吗?
自从十多天前诺亚大人们在城内集体发狂,死了不少凡人和半血,结果城内的商旅跑了不少,听到风声的外人也不敢再来,负责看守城门的守日人们自然就清闲下来。要是没发生那档子事的话,他们现在应该正为了检查络绎不绝的通行者而忙得脚不沾地吧。
因为现任教母柏翠丝的“怀柔”政策,最近二三十年也就是安姆成长起来的这一代迦南城要比从前繁荣得多。要想抹消流血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恢复到之前车水马龙的盛况,怎么也要用大半年的时间吧。
所以说,这样的悠哉日子是还可以过一段时间喽?
正在安姆有些窃喜地想着的时候,他突然察觉的异状。
大地正在颤抖。
地面上的砂砾碎石随着同样的韵律而震颤着。
像是打雷一样的隆隆声从远方传来。
安姆望向声音传来的地平线。
蔚蓝的天空与苍白的大地平缓地接合在一起成为一条视野中无限延伸的黑线。
远处空无一物。
雷声渐近。
大地的震动透过厚厚的靴底让安姆感到脚掌一阵麻酥酥的。
在地平线下就能形成如此声势,安姆已经猜到了是什么正在接近。
“是马队!”
而且是规模相当大的马队!
因为紧张,安姆的第一反应不是握住长戟,而是抓住坐在身旁科伦前辈的手臂。
“这么大集团的马队为什么哨站没有提前传来消息?!上面塔楼为什么还不敲响警钟?!”
明知道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科伦前辈也该是一头雾水,但面对突发状况安姆还是下意识地向经验丰富的对方求助。
事情真的很奇怪。发现这种规模的集团向迦南城方向靠近,不管是敌是友,边境哨站都该提前通知城市方面。而且在城门下的守卫都能听见声响的时候,城墙塔楼上具有更远视野的瞭望员理应能看到目标正体,可是安姆却没有听到警钟的声音。
事态相当不对劲。
“把拒马挪开!”
没等得到科伦前辈的回答,安姆听到了纽曼队长的声音。
不敢置信地移过视线,他看到同队的队员们正在队长指挥下,移开城门前的拒马。
“你们……?!”
松开科伦前辈的手臂,安姆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抓起长戟想要起身阻止。
在不清楚是否具有敌意的马队接近时移开拒马,纽曼队长他们都疯了吗?
厚实的手掌按住安姆的肩膀让他又坐了回去。
借着按住安姆的力道,科伦前辈站了起来。
“前辈,快去阻止队长他们,还有,得快点关上城门,不然诺亚大人追究下来……”
头脑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安姆慌张地说着,可是看到前辈居高临下投下来的眼神,剩下的话随着口水被他一起咽下喉头。
“嘿嘿,明白了吗安姆小弟,就是这么一回事。”
科伦前辈压在肩上的力量重若千钧,让人想象不到这是一个年近四十岁腰上还有旧伤的男人。不过这也正常,别看科伦前辈整天懒懒散散没个正行的样子,他可是在二十岁就达到白银阶曾被誉为武道天才呀。
虽然科伦的武道之路最终因为被诺亚打伤而戛然终止。
“原来是这样啊……”
看着科伦前辈脸上诡异的笑容,看着挪开拒马扔掉武器站到门洞旁的纽曼队长等人,想到不约而同沉默的哨站与塔楼,想通一切的安姆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浮现出的表情是哭还是笑。
原来是叛乱呐。
余光已经能看到黑色的地平线不染上了炽烈的赤红。如雷鸣,如浪涌,在赤红色的席卷下,大地的哀鸣震耳欲聋。
手指松开,失去支撑的长戟斜倒在地上。安姆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样,瘫软地靠在墙壁上。
“哈哈……”
他有气无力地笑着。
真的很奇怪。
如果不是此时正亲眼目睹着叛乱行为的展开,在此之前他的头脑中甚至从未产生过任何与反叛相关的内容,可是现在他只是意识到了同伴们的行为,那些训练时一遍又一遍喊过的口号,在他并不算长的人生中树立起来的价值观,什么忠义与自我实现的奋斗目标,一切都轻而易举的崩塌了。
从未有过的轻松感与解脱感,让他想要大声叫喊。
从心脏中鼓噪出一股股热流流遍全身,让他想要狂舞一场。
愤怒,委屈,期盼,狂喜……太多的感情混杂在一起,在安姆心中燃起熊熊烈焰。
丝毫没有减速,人与坐骑皆着红甲的骑士团擎着两面大旗从城门中长驱直入,没有看为他们大开城门的守日人一眼。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在城门洞中马蹄声的隆隆回响下,安姆喃喃低语着,倚着墙站了起来,科伦前辈松开了按着他肩膀的手。
“自由。”
注视着他的眼睛,科伦前辈的手伸了过来:“接下来就是我们作为自由人的复仇,要加入进来吗兄弟?”
“当然了,科伦前……兄弟。”
安姆的手重重地握了上去。
赤红色的骑士团已经突入迦南,纽曼队长举起火把,点燃淋了油的城门与拒马。
在城门燃起的烈焰之下,纽曼队长抽出腰间佩刀,对着眼前神情激动的守日人们大喊道:“反叛的狼烟已经燃起,我的兄弟们,复仇的时刻到了!”
“嗷!!!”
炙热的呐喊与漆黑的烟柱一同直达天际。
在迦南城遭遇外敌入侵的同一天,半血的第六次叛乱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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