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话
夜阑深,月儿悬空,树影婆娑,此时夜深人静,只有那月儿将屋子内照得通明,似泻洪千里,扑朔流光。
屋内熏香萦绕,帘子微微浮动。
床上的人儿静若处子,长发撒在床边,如流光瀑布,肌肤光洁如雪,她睫毛微颤,似有要醒之意。
坐在床边的人,本已有了睡意,靠着床槛假寐,又似是感觉到了殷芷城的动静,便微微俯身,睡意也去了几分。
殷芷城睡眼惺忪,略显无力,流光眸子环顾了四壁之后,突感身边有人,一个转眸便于那人的眼睛触碰。
“南序时?你……。”殷芷城一开口,便惊觉声音有些沙哑无力,她微微皱眉,眼睛却没有从南序时身上移开。
南序时淡淡一笑,他背着月光而坐,那眉眼印得更加深刻:“你醒了,瞧瞧,这都睡了一天了,我给你倒杯水润润喉。”说着,便起身,床榻发出咯吱的声音。
南序时给殷芷城到了一杯清凉的温水,这水他吩咐人隔一段时间换一次烧开一次,就是怕殷芷城醒来要水喝。
南序时走到床边,将殷芷城扶了起来,殷芷城本想自己起身,但是这全身都是软绵绵的。南序时将茶递到殷芷城手中,在她喝水之时便对外面守夜的人吩咐去取一碗清粥来。
殷芷城喝了水后便恢复了不少元气,只见南序时搬来椅子坐在床边,伸手接过殷芷城手里的茶盅:“还要喝吗?”
殷芷城摇摇头,眸子又在这屋子里转了一遍,不是自己的住处,也不是南序时的寝宫,便有些不解。
南序时看通了殷芷城的心思,便笑意道:“这是三弟的屋子里,他让我向你道歉,说冒昧地带你到他的府中。”
殷芷城寻思着,她记得自己是在吴掌柜府邸门前晕了过去,之后便不省人事,哪里知是南锦渊将自己带了回来。
殷芷城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凝了起来,眼睛看着窗子,只见月色倾泻,便对南序时道:“你见到南锦渊了那你可知酒楼那案子结了吗?”
南序时将喝空了的茶盅放在床榻边:“今日我听护卫说你与三弟去报案便晕倒了,于是我便出宫来,到官府门前便碰着了三弟,三弟说你正在他的府上休息,说绿衣红衣正照看你,我又见他载了一车的人进了官府,索性就问了他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与我说了,我想到那吴掌柜的事便留在了官府与三弟共审此案,案子结得倒也还顺,那吴掌柜见我心中倒也畏惧,任那放火的人说什么他也不回嘴,最后还是认了。”
“那处罚呢?”
南序时又道:“三弟把那放火的人关押了,毕竟没有伤及人命,若是他诚心悔过便将他放了,让他回乡,至于吴掌柜,我定是明白你的意思,将他送去边地服役,收了他的所有钱财,分给了他家十几个家丁和那酒楼掌柜,并把他那府邸的房契给了酒楼掌柜,任她处置,还留了一笔钱给放火的那人,那人举目无亲,家中又落魄了,出来大概也无生计。”
殷芷城点点头,以表这正也是她的心意。
这会儿换南序时皱起眉头来:“这案子这么重要?要你饭也不吃就跑去管事儿,怎么不懂得好生照顾自己,难道还是个小孩得让我每日跟在你身后才可?”
殷芷城终是笑了,一双眸子也有了生气,语气有些调侃地道:“那时我若是知道你会是南蜀国的皇上,我一定会乖乖地走到你后边儿,也省的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南锦渊假意生气道:“嘴贫就你厉害。不过说起这个,今个儿早上有人跟踪你你可知?”说着南序时的颜情严肃了些。
殷芷城点头道:“我知道,但是我没见到是谁。这事儿你的护卫告诉你的?”
“何止告诉我,人都给我带回宫里了,我本想审问他一番,可不等我开口那人便用内功自尽了,搜了他的身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殷芷城想着,那会儿她想等那人自己跑出来但却不见人影,大概是被护卫抓了去。
南锦渊眸子里露出几分忧色:“这人内力深厚,宁死不屈,他跟踪你定是受人指使……我担心他背后的人不怀好意,若不然,你先随我去宫中住几日?”
殷芷城定定神色,口气倒是坚决:“若他们真的厉害,那就算我住进皇宫也见不得安全,我的府中大乱总比在宫中大乱的好。”
南序时有些焦虑:“至少在宫中有众多的护卫,不管怎样也会护你周全。”
殷芷城看着南序时,语气平缓:“现在不知道对方到底出于何意,我们先行防御倒会打草惊蛇,先静观其变吧,我会保护自己的。”
南序时不禁叹一口气,深知自己是说不动殷芷城不愿意的事情的,但英眸里的担忧一点未退:“我会让多些人守在你府邸周围,你自己也好生小心些,还有你身边的那两个丫头,叫她们自己也注意些。”
殷芷城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追问道:“这么晚了绿衣红衣定是要担心我了。”
南序时无奈地笑笑:“放心吧,三弟早就叫她们过来了,我让她们先回去休息她们又不走,夜深了便要她们到旁边客房里歇着了。”
正时有人敲门,那人道:“皇上,殷姑娘的粥端来了。”
“端进来吧。”
“是”
南序时接过盘子里的一碗清粥,端粥的人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南序时用勺子和了和粥,又舀起一勺吹冷了些,只见他剑眉舒展了些,动作温儒尔雅。殷芷城心中有所动容,堂堂南蜀国之君却在这里为自己彻夜守候,递水端粥,这对君下之臣来说是何等殊荣。就算他与殷芷城从小相好,但身在这时时有人窥探的位置上,他就是一国之君,绝非庸人可窥的君子。他常说:“民生厚而德正,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不管在何时他也不曾忘记自己的使命与原则,即使他心所向并非如此。看着这个并非血亲哥哥但却亲于血亲的哥哥一日日变得更加稳重成熟,看他圣心所向为民,将地大物博的南蜀国治理得妥妥当当,殷芷城倍感欣慰。
“哥,谢谢你。”殷芷城看着南锦渊的眼睛,一声谢谢发自肺腑。
南锦渊手中的动作微顿,又和了和那粥:“傻丫头,说谢谢做什么。”
殷芷城笑笑,突感眼睛温热:“从小你便照顾我,我也没能对你好好说声谢谢,现在你当了皇上,是天子,对我却还是像小时那般。现在倒是有些庆幸我爹娘丢下了我,不然我便不会认识收养我们的爹娘,也不会认识你。”
南序时神情微愣,随即会心一笑:“说是这样说,但是被血亲爹娘丢弃总归会影响到你,或许这是天意……好了,再说下去这粥都要凉了,现在正好温热,赶紧吃了吧,你吃完再好好歇着,等明个儿我给你送些补身子的来,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南序时有意转开话锋,说起殷芷城来眼底又净是无奈与怜惜。
殷芷城也顺了南序时的话,接过他手中的碗:“是是是,小女遵命。”说罢便大大的吃了一口。
南序时笑着道:“就你贫。好生吃,别咽着了。”
殷芷城笑了笑,不去看南序时的面色,思绪便到了远处。
殷芷城吃罢后与南序时唏嘘了几句便入睡了,南序时看着殷芷城的睡颜,又替她捻了捻被褥,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出去。
仅一门之隔,南序时却感遥不可及。
夜凉如水,立于月光之下,南序时却是一声长叹,似是对月说话:“无奈有心人……罢了罢了,回宫吧。”
身旁的公公护卫紧随其后,自是不敢逾越。
殷芷城,今生怕只有你才可与我手足相依却遥不可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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