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脸色此时已经十分难看,在自己印象中卢柘珉从来不会给谁脸色看性情十分乖顺,自己之前为难他他也装作不知道一般,甚至让他出国他也欣然接受,她以为他什么也看不懂,却不知原来卢柘珉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的心思。
“你这孩子,怎么心机如此之深!”夫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倒是想挑挑卢柘珉的毛病。
卢柘珉眸子一冷:“四岁的时候,我看着我爸亲手将我妈推下楼摔死,不过三月便看着你领着你的儿子进了门,你一心想要将我赶出卢家处处为难我。你知道在让一个不过五岁的孩子承受这些时,内心有多么纠结痛苦吗?我需要叫一个和我毫无血缘的女人母亲,要叫亲手断送了我亲生母亲的人为父亲,还有,一个莫名窜进我家要和我争夺家产的人我要叫他为弟弟,我不想我痛恨可是却无法改变什么。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出国吗?因为我厌恶那个家,那里面的每一张脸都让我觉得恶心,你们夺走了我的生活,夺走了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还让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在那样的家里,我该怎么无知毫无防备地生存?你们又何曾给我留过一点情面自尊?”
卢柘珉已经说红了眼,双手握紧拳头,一字一句像火燎一样烙在夫人的耳朵里,夫人此时已经愣住,却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眼神还是少不了凌厉。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是卢柘珉此生不幸,如果可以他宁肯自己是一个痴痴傻傻的人,不明白所有事情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一切,可这些回忆却还是烙在了卢柘珉的记忆里伴随着他长大,让他越来越厌恶那个所谓的家,所以他搬离了那个家,一个人生活在外面,不去听不去看,却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不去怪罪。他习惯了用微笑来掩盖自己的伤痛,从来不曾将自己的心事说给任何人听,不然呢,要告诉大家自己的父亲竟是杀了自己母亲的凶手吗?不,对杀人凶手的最大的惩罚是让他活着,让他活在对死者的愧疚里,让他每夜被冤魂纠缠,让他苟且的活着。
“如果可以,那个家的任何一点东西我都不想要,但是,你们休想从我手里夺走我的股权,正如你所说,族谱上我的名字才是长子,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卢家长子卢氏继承人。”卢柘珉句句铿锵有力,虽不是那么激动但是足够让人心神一震。
夫人的气势有些颓败,只是勉强支撑着自己僵直的身体,嘴唇有些颤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卢柘珉的眼神让她有些害怕,索性便避开了他的眼神,提起身旁的包便起身走到门前,背对着卢柘珉道:“我的话已经带到你的话留着回去你自己和你父亲去说吧。”说完便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屋内此时安静地犹如没有人一般,气压在空中不断盘旋降低,让卢柘珉感觉到难以呼吸。
卢柘珉瘫倒在皮椅上,他闭上眼睛眉头却深深的皱着。似乎刚才的一席话费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此刻心生疲惫。
许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情绪今天终于有了机会说出来,如果这是泄愤那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心疼难过呢,难道这些旧事已经是心里的疤痕自己却再一次揭开让这些东西血淋淋地裸露出来,才会这么令人窒息和疼痛吗。这些年他一刻也不曾脱离悲伤和回忆,一件件事情都在狠狠地剜着他,似乎刻意不让他好过。不论是母亲还是自己爱的人依靠的人,都一一离开了自己,他身边总有很多的人愿意与他结交,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如此的空荡,对所有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曾经有一个人告诉自己,如果觉得人生没有了方向的时候就摸着自己跳动的心脏,想象它的样子,血肉的心脏是绝对不会放弃背离自己的。那时她将手按在他的胸口,亲切温暖地感受着他的心跳,如沐春风的微笑让他的心跳骤停骤停然后开始猛烈的跳动。曾经是他继续生活的动力的她,却没能等到他的承诺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得了绝症,无药可医,而在她去世的那天他正在国外,想象着她笑容烂漫的模样,想象着她穿上婚纱拉着自己的幸福的模样,殊不知两人已经远远不止天和海那样的距离。
卢柘珉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脏依旧安稳地跳动着,参透血液的流动,它暂时不会那么轻易地停止。血肉的心脏是绝对不会放弃背离自己的。
因为那里藏了许多不可告人的故事,还有许多再也见不到的人。
卢柘珉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撑着桌站起来,这时便有人敲门,卢柘珉的情绪已经恢复,声音中厚:“请进。”
推开门便见照顾殷芷城护士一脸焦急的跑进来:“卢医生,四十一号她她。”
卢柘珉一听四十一号,便皱起眉头,刚恢复过来的神色又暗淡了下去,不等护士说完便推开身后的椅子冲了出去,护士也急忙跟在身后。
还没到病房便能听见殷芷城的呼喊声,卢柘珉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病房内殷芷城正在两个护士的压制下拼命地挣扎,身上的衣服也被弄得皱起来,床边本来的花盆也被打翻在地上,整个房间内一片狼藉。
卢柘珉一脸凝重地走过去:“她为什么会这样?”
护士一边压制着殷芷城的身体一脸无奈地看着卢柘珉:“不知道啊,她一睁开眼睛就这样子了,我们靠近不得也碰她不得,所以才叫卢医生来。”
卢柘珉眉头紧锁,看着挣扎的殷芷城心中确是不忍,她使劲摇着发出沉闷的声音,似乎无比痛苦和恐惧,针头被她拔出,手背上还流着一条鲜血,手腕已经被抓得淤青。
“我来抓住她,你们准备帮她打镇静剂和清理伤口。”卢柘珉在床边坐了下来,一把夺过正在挣扎的殷芷城,双手将她托起然后紧紧扣在自己的怀里,用胳膊控制住她的身体,然后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手让她不能乱动。
殷芷城似乎感觉到了控制自己的力量更加强劲有力,竟越发拼命地想要挣脱,可奈何卢柘珉的力气远远比殷芷城的力气大何况她还是一个病人,殷芷城被卢柘珉圈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
护士见状,连忙准备好针,一个护士拉起殷芷城衣袖,当针刺进殷芷城嫩白纤细的胳膊时她的身体震动了一下随即又开始挣扎。
护士耐住性子将药水慢慢注入,然后将针头拔出才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伟大了不起的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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