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因为元旦小长假的缘故，教室里比往日冷清了许多。啸天翻开课本复习，却总有些心不在焉。约好了下午来教室复习，吃完饭啸天就起身站在窗前，注意着楼下通往教室的必经之路上有没有白果经过，然而白果一直没有出现。难道她已经去了教室？啸天忍不住从窗户里探出头去，以便扩大搜寻的视野。
“我要先洗洗头，你先去吧！”在啸天找到白果宿舍的时候，白果这样答复他。
可这都好长时间过去了，还不见白果现身，啸天就有些魂不守舍，耳边不断回响着的是从白果那里听来的歌：
…………
一棵相思树，亲手为你栽，
依稀人影在，只是红颜改，
你在哪里我的爱，消失在茫茫人海，
现实总是有点无奈，
美好的结局，慢慢等待
…………
啸天的思绪随着歌声盘旋绕转，眼前浮现的就是白果满含期望微笑的脸。白果所等待的“爱”在哪里呢？她那闪烁着欢快的光芒满含期望的眼睛，是在等待她的爱情主动上门吗？啸天记得就在前几天，课间休息的时候，班长吴越从收发室取回来几封信，白果拿到属于自己的信兴高采烈。“哎呀，是哪个帅哥给你寄来的小礼物啊？你男朋友吗？”白果的舍友半是羡慕地开着玩笑说。看白果有些害羞地笑而不语，啸天就有些妒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生，会让白果这样欢快呢？！“哎，给我看看这是个啥啊？！”啸天满含醋意过来抢夺白果刚刚从信封里取出的手链，可白果却敏捷地躲开他。
那个让白果如此倾心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呢？啸天怔怔地对着课本发呆，心里莫名地就起了一种妒意。但回想起上午在一起的情景，啸天心里又泛起一阵甜蜜：她甜甜的笑脸，奶声奶气略带稚气的声音，亲切的关怀和问候，就如同一个情同手足的姐姐……
可那哪里算散步啊？啸天又皱了皱眉头，白果在前边走得那么快，完全不管后边自己跟不跟得上，一点儿没有传说中谈恋爱压马路的默契，就像一个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应付差事的小姐姐，遵照父母的嘱咐带着个不招待见的小弟弟，有一种只要不把弟弟弄丢掉就算万事大吉的心理。看来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我这里啊！啸天酸酸地想。
等到晚饭开始的时候，白果还没有出现，啸天就不止魂不守舍坐立不安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焦灼，有一种想立刻见到亲爱的白果同学的渴望，这种渴望是如此的强烈，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显得漫长难揶。
“……白果，果果姐姐，果果姐姐真可爱……”
啸天思潮涌动，完全没有注意到有同学已经走过来。
“啸天，干嘛呢？怎么还不去吃饭？”是吴越。
“啊？！”啸天沉浸在沉思里没有回过神来。
“呦，白果，果果姐姐……，你这是啥啊？”吴越视线突然投射到啸天课桌上，缓慢好奇地念道。
“啊！没啥！”啸天大吃一惊，视线转回书桌，同时下意识地翻扣下书桌上的一张白纸。他的脸上一阵臊热：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意识中，啸天把“白果，果果姐姐，果果姐姐真可爱”几个字，在那张白纸上书写了一遍又一遍，写了满满一张纸！
“啸天，哈哈哈哈，果果姐姐，果果姐姐真可耐，哈哈哈哈！”回到宿舍，再见到啸天，吴越脸上立刻堆满洞穿别人心思的坏坏的笑，他环顾一下其他舍友，对着啸天别有深意地朗诵道。他故意朗诵的奶声奶气稚气十足，还把可爱故意读成可耐，就像在说一段单口相声一样。
“啸天，你不是爱上白果了吧？！”吴越忍住笑不相信地问道。
“啊…”啸天满脸臊红。
44
每天晚饭过后天黑下来的时候，宿舍楼前都会响起欢快的音乐声，篮球场上熙熙嚷嚷的人群聚集在那里随着节奏舞动。那时候美国已经开始空袭阿富汗攻击基地组织和塔利班，广播里也开始讨论分裂恐怖势力和边疆地区的安全。“一帮醉生梦死的家伙！”余地山攀着栏杆爬上上铺的时候，扭头向窗外篮球场上欢快的人群望望，忿忿地诅咒着。
而今，随着期末考试的迫近，篮球场上鲜有地安静下来。“老三，你的笔记借我一下。”这时候，人来人往最热闹的是学校门口的打印店，前来复印笔记的学生络绎不绝，放任了一个学期的学生们开始转战另一个战场。
啸天再一次满怀期望地来到教室，可他再一次地失望，直到晚自习结束，白果还是没有出现。
“白果到底在干什么呢？读书，复习，还是满怀憧憬地听那首《春天花会开》呢？我是这样地思念她，这样地渴望见到她，她心里清楚吗？如果她如我思念她一样强烈地思念我那该多好？！可她心里，只有那个给她寄来手链就让她满脸幸福的不知名的男生吧？”啸天心里一阵酸妒。
“我是不是也该送给她一件礼物呢？圣诞节和元旦很快就要过完了，现在想送还来得及吗？可是我拿什么给她买礼物呢？”想到自己节衣缩食的拮据，兜里空空如也，啸天心里一阵悲哀，开学报到时父子悲鸣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那大个子院长嫌恶的眼神，尤其让萧天自卑绝望。好在那一年教育部要求各高校开通绿色通道，允许新生欠着学费报到，到年底的时候，啸天也和很多跟他一样家庭贫困的学生如愿以偿获得了助学贷款。
“你们还没去吃饭吗？”啸天想到几天前在去食堂的路上偶遇白果，那时候白果正舔着棒棒糖走回宿舍，脸上充满少女满足的幸福与欢快。
“她喜欢吃棒棒糖，可我呢？”一瞬间，啸天心里涌起无尽的悲哀：“我连最寻常的棒棒糖也负担不起，我又拿什么去追求她，拿什么维持我心存的幻想？这不又是一道微不足道，却又如此难以逾越的鸿沟么？”
这天的晚上，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悲观绝望纠缠在一起，让啸天千愁百转神色黯然。
“…………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
想说爱你需要很大的勇气
……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一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啸天无精打采地回到宿舍的时候，收音机里正播放《流星花园》主题曲《情非得已》。对于这部传说中以四大阔少与灰姑娘的情感纠葛为主题的青春偶像剧，啸天有种天然的抵触情绪。这倒不仅仅是受到当时社会舆论关于这部剧炫富奢侈拜金主义批判的影响，的是，自己作为贫困生与之俱来的自卑心理。可现在，啸天突然觉得，这首主题曲实在是道尽了自己的无奈和悲哀：不敢去爱，可最终情不自禁深陷其中，求之不得欲罢不能，这是怎样刻骨铭心的痛苦和绝望啊！
相思而不得的痛苦紧紧缠绕着啸天的心，他隐隐作痛的腰肾又使他更加的绝望：人丑家穷，想去爱一个人而不可得，学业荒废了，连生命存在的基本条件——健康我也得不到么？想到这里，啸天的意志彻底崩溃了，他再也顾不得同宿舍的人会不会嘲笑他，也顾不得与生俱来的羞怯，他怏怏地走过吴越的身旁，来到宿舍门口，抓起公用电话拨出了号码。
“喂，你好，找哪位？”话筒那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找白果！”啸天轻轻地道。
“白果，你的电话！”啸天听到电话那头招呼白果的声音。
“喂，谁呀？”白果接过电话。
“是我，”啸天轻声道，“你，你的脚好了吗？”啸天问道。
“谢谢你的关心，早好了！你怎么样？有什么事吗？”白果问。
“我，我快要死了！！！”啸天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突然幽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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