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使计得了红马,甚是欢喜,回头看去,却是一惊,身后竟没了将臣踪影。忽听得将臣的声音自耳旁响起:“姑娘,你爱骑马,与我说了,我让给你便是,何必耍弄于我。且看是你四条腿快些,还是我两条腿快些。”
旱魃闻言,心中骇然,转过头,见将臣随马在侧,不禁奇道:“你怎地在我旁边!”又见他身后尘土不扬,如御风而行一般,心中暗自佩服:“似他这等武者,该是突破了天人之隔,到了圣级。瞧他也不过二十来岁,怎地如此了得,便是我辛夷国最厉害的武者,也不过天级初阶。”
她心中所想的圣级,指的是凡人武者的修为等级。人间自古有神仙一说,一般是指修炼得道,神通广大,变化莫测而又长生不死之人。但其实神与仙也是有区别的,神是先天自然之神,即出身便为神,代代相传,非世间凡人通过修炼能够修成。仙是后天在世俗中修炼得道之人,即通过长期的修炼,最终达到长生不老的人,就是仙人。且不论神或者仙,都是从地人天圣玄,最后而至神,而每一级别,又分为初中高巅峰四阶。
旱魃虽对他心生佩服,但见他慷慨豪迈,也不如何畏惧,道:“兀那汉子,怎么说话的,凭甚么你是两条腿,我便是四条腿啦。好端端一个人教你给说成了畜牲。”将臣面上一红,微觉窘迫,道:“在下失言,请姑娘万勿见怪。”
旱魃见他平地奔驰,说话之时仍无半分停顿,听来与平时坐着说话一般无异,心中好生佩服,道:“也罢,我大人大量,也不与你计较。”说着,嘻嘻一笑,挥鞭抽马,道:“将臣,你追得上我么?追上了,便将马还你。”红马身上吃痛,奔得更加快了。
将臣无奈摇头,暗道:“这小姑娘,忒也不讲道理了。这本是我的马,被她使计盗了去,怎的我还不占道理了。”见自己落后数丈,好胜心起,赶忙脚上加劲,又迫近丈余。
这两人,一人骑马,一人后追,在官道之上驰骋,始终相距数丈。如此一前一后,不觉已走出数百里。旱魃只觉胯下的坐骑逐渐乏力,奔跑之际已无先前那般迅速,将臣却似乎犹有余力,渐渐追赶上来。
旱魃见自己凭着宝马之力,仍胜不得他,正想认输,忽见前方不远处有座饭店,屋顶上松松垮垮地挂着一个条幅,条幅上写着“龙门客栈”四个大字,道:“将臣,前面有家饭店,到了那里我请你吃饭。”将臣一路奔跑,体力消耗甚大,此时也疲惫不堪,当下点头称好。
两人行出十余里,便到了饭店门口。最后几里,红马疲惫,终于慢了下来,落在后面。将臣当先来到,也不理会旱魃,大跨步进了饭店。旱魃怜惜红马疲累,拴在马槽,又亲自给它喂完草料,这才进来饭店。
她进来之时,将臣已要了五斤白酒,切了两斤牛肉,再炒了几个小菜,正自斟自饮。她也不以为意,径直在将臣席上坐下,笑道:“将臣大哥,你好快的脚程,我骑汗血马尚追不上你。我说话算数,既输给了你,汗血马便还给你罢。这顿酒钱也算我的。”
将臣原本心中颇有微词,见她如此诚意邀客,道:“姑娘英姿飒爽,不拘小节,如此人物,实是将臣生平仅见。”旱魃笑道:“将臣大哥,你这是在含沙射影,取笑我盗你的宝马么?也罢,这事到底是我不对在先,我在此与你赔罪了。我叫旱魃,来自辛夷国,将臣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小小丫头斤斤计较啦。”说罢,与将臣同饮了一杯,全当赔罪。
这一路来,将臣全副心神都在赶路之上,并未详细看她模样。此时面对面坐着对饮,仔细打量起来。这女子面貌清秀,黑色的眼瞳中隐隐泛起一阵金色涟漪,甚是灵动活泼。她面上挂着笑容,显得纯真无邪,小巧的嘴唇微微翘起,嘴角上的一粒美人痣,更是凭添几分娇美可爱。
旱魃给他瞧得颇不自然,面上一红,低下头去,暗道:“这人也忒无礼了,怎能如此盯着女儿家看。”将臣见她这般模样,回过神来,微觉窘迫,道:“姑娘切勿见责,只是这一路来,与姑娘结伴同行,竟未看清姑娘面貌,不知姑娘竟是如此美貌绝伦,真令我惊叹。”
旱魃头垂得更加低了,道:“承蒙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忽地叹息一声,道,“女子生的好看顶得甚么用处,还不如平凡人家,粗茶淡饭,安安稳稳的实在。”将臣微微一愣,心中暗奇怪:“她小小年纪,原该是无忧无虑的花样年华,怎么说话却如此沧桑?”
饭正吃得热闹间,将臣忽然脸上变色,停住不吃。旱魃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出言相询,将臣已然说道:“有人来了,来者颇为了得。真出乎我的意料,在乌戈国竟有如此厉害人物!”
旱魃哼了一声,心中甚是不服,道:“我若未看错,你自己已是圣级武者,我便不信,在这乌戈国,竟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将臣摇头道:“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圣级之上尚有玄级,玄级之上更有神级,又岂能说没有比我厉害之人。就此刻即将来到之人,怕是已经突破圣级,去到玄级之境了。”旱魃心中还是不信,却不在言语。
果不多时,先是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跟着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酒保,老板娘在不在?”将臣二人随声望去,只见一个消瘦的身影走了进来。这人三十来岁年纪,个头甚高,满脸络腮胡子,一直耳朵上垂着一只亮蹭蹭的黄金大环,狮鼻阔口,一身船夫打扮,形貌颇为凶狠诡异。
旱魃见到这人,吐了吐舌头,低声道:“你说的便是这人么?我瞧他怪模怪样的,全不似你所说的玄级高手。”将臣虽不喜他外貌装扮,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沉声道:“人不可貌相,且勿多言。”旱魃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撇嘴道:“不说便不说,谁爱理你。”
那人见老板娘不在,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叫道:“酒保,酒保,拿酒来。”酒保走了过来,笑道:“客官,还是照往常么?”那人一拍桌子,道:“自是照从前,先给我打十斤白酒,切一盘牛肉。”一会儿酒肉送上来,酒保给他倒了一大碗,便不再理会。那人也浑不在意,只用手将牛肉抓起来便吃,吃几块肉,喝一碗酒,不过片刻功夫,十斤白酒竟去了一半有余。
旱魃看的咋舌不下,道:“这人酒量当真了得。我常听人说乌戈国有盗贼猖獗,莫非都是这等酒肉之徒。哎,酒色乱人性,当真害人不浅。”说话之时,见那人似有意无意看向这边,便住口不言。她是直性子,心里藏不住话,过了一会,又道:“将臣大哥,你看这人,瞧模样装扮,好似那种常年生活在海上的船夫,可身上却半点也没有那种船夫特有的腥味!”
那人忽地转过头,看了旱魃一眼,道:“小姑娘,你倒孤陋寡闻了罢!并非所有的船夫都有那种腥味的。倘使你晓得我是谁,开的甚么船,便不会这么想了。”
旱魃干咳几声,喝道:“姑娘便姑娘,这里哪有什么大姑娘小姑娘。依你这么说法,你说我是叫你胖开船的,还是瘦开船的好些?”那人与将臣俱各一愣,都是暗赞:“这丫头,言语好不犀利。”
那人瞥了将臣一眼,暗想:“瞧这二人,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像兄妹。那男的虽只是圣级修为,在凡人之中,也可算了不得了。这女的也非寻常人物,我竟看不透她的修为。听她口音,该是来自辛夷国,来此作甚?”道:“在下俱吠罗,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旱魃道:“我叫旱魃,他嘛……他是我大哥……”转头看向将臣,见他并未反驳,喜道,“我大哥名叫将臣。俱吠罗,你方才说你的船很是特别,能给我们兄妹说说么?”
俱吠罗得意道:“我的船么?可是不简单,小姑娘,我且问你,你听说过大船小船巨船好船烂船,可曾听说过飞船?”旱魃一愣,心中却不以为然:“莫非你的船便没有大小好坏之分?”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是并未听说。”
俱吠罗叹息一声,道:“不想我只百余年没有来到人间,你们一干人等就不记得我了。”将臣心中一惊:“莫非这人竟是出自神族,难怪有此修为?”俱吠罗见旱魃二人没有说话,以为他们惊得呆住,道:“小姑娘,你和你兄长想不想去我的船上见识一番?”虽是询问,语气却甚是倨傲。
旱魃摇头道:“我倒很想去,只是我此番有要事在身,却不能耽搁,还是改日再来叨扰罢。”俱吠罗失望地摇了摇头,叹道:“哎!你说是改日,不过是推托之词。”说着,喝了一大碗酒,又吃了几大口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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