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冬天绵延且漫长,尤其这极北之地更是寒风凛冽。神州浩土修佛圣地漠北梵宗便是坐落于瀚海之中的一座荒岭之上,地形呈碗状倒扣之势,从荒岭逐步向上座座庙宇建筑便层层延伸开去,隐隐有梵音萦绕,香火之气氤氲,肃穆庄严,远远观望倒也古朴恢宏气势磅礴,称得上是千年佛门大宗。
沐云寒却是每一天都在痛苦中度过。身体伤势渐渐在休养之下开始好转,可是生魂损伤却令他无时无刻痛不欲生,那种如有千万只虫蚁在脑海中噬咬的煎熬,期间不知昏迷清醒反复了多少次,但好在李牧人和苦海大师每日都会以修为为他缓解疼痛,而少女也会每日来看望他,令得沐云寒感动不已。
卧床数日后又一清晨,沐云寒谢过梵宗僧人为他送来的早粥,果腹而食,终于能下床行走,虽然气力还有些虚弱,脸色憔悴,但身体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脑海中灵魂深处的刺痛感仍旧会一阵一阵的传来。
推开门,久违的阳光刺进眼睛,鼻间吸着这尘世间清新空气,心情也顺畅了许多。入目皆是排列整齐的僧人寒舍,抬眼望去,梵宗的楼宇呈阶梯式向上延展,虽然看起来清寒萧索却仍旧掩饰不住一股浩荡正气。沐云寒目光一直向上,飞越而去,蓦地,他怔住了。
在荒岭之巅,竟然是有一座大佛虚影端坐,在旭日晨风下仿佛绽放着万道金光,落入他眼中,令沐云寒不由生出一股膜拜向往之情。
“叮铃铃~”
正兀自出神震撼之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随后少女清脆声传来:“笨书生,你终于是能下地了,起的还挺早哟。”
沐云寒转身望去,一袭火红色靓丽的少女身影映入眼中,多日灰暗的心境开朗了许多,微微笑道:“倾璇姑娘,早。”
少女明眸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缓缓走来道:“笨书生,看你样子恢复的不错,除了脸色差点倒也不太像身有重伤之人了。”
沐云寒有着北国人的挺拔,不过身材消瘦显得有些文弱,立于晨曦之中倒也有几分英气,只是脸色格外憔悴苍白。
此时李牧人和苦海大师也从不远处走来。
二人走近,沐云寒以读书人之礼敬道:“多谢前辈和大师连日来为我疗伤。”
李牧人谦和将他扶起道:“不必多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肉身伤势倒已无大碍。”随后他又略微沉吟转向苦海大师:“既然如此,苦海大师,今日便带他去见六道主持,你看如何?”
苦海大师点点头道:“善,师尊如今在宗门内殿,贫僧这便带他前去,但李施主你与小女还请止步,阿弥陀佛,望两位见谅。”说着合十一礼。
李牧人同样合十礼道:“无妨。”随后再对沐云寒嘱咐道:“年轻人,一切记得听大师吩咐,你放心,梵宗大师定能为你补全残魂。”
“嗯,多谢前辈。”沐云寒回道随后跟着苦海大师朝梵宗内殿走去。
“爹,为什么不准我们一起啊?”少女问道道。
李牧人道:“毕竟我们是佛门外人仙剑门下,自然是有门户之别。”
“哦,哼!”少女不满的撇了撇嘴,望着一老一少二人背影远去。
两人随地势由低到高,踏阶而上,一路上也看见些许稀稀落落的僧人正在诵经修行。虽然梵宗内人丁稀少纵是白天也有几许清冷,但却处处弥漫着一股安宁祥和之意。沐云寒走了一会儿便面如白纸,额头汗如雨下,口中喘着粗气,不仅是胸口沉闷,脑海中那灵魂刺痛感更是令他备受煎熬险些瘫倒在地,但他心志坚毅一直咬牙苦苦坚持。
前方出尘大师转过身来望着他道:“小施主,可有不适?”
沐云寒强忍道:“苦海大师,我没事。”
苦海大师眼中透出赞许同时夹杂着几分关切道:“如此坚韧心志,实在难能可贵。”
沐云寒强颜欢笑道:“多谢大师夸奖。”
苦海大师点点头转身继续向前,不过步子放缓了许多,但沐云寒仍是步履艰难,脚下沉重万分。两人穿过梵宗层层庭院建筑,袅袅香烟在空中飘荡,梵音绕耳,终于行到一恢弘的大雄宝殿前,一尊数十丈高的金色大佛在大殿正中巍然坐立散发出浩荡威严之气,仿佛俯瞰着脚下世间的芸芸众生。可沐云寒只望了一眼便再也承受不住,脑海中剧烈撕痛,直挺挺向地面栽倒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沐云寒醒来,却见自己躺在一面蒲团上,那尊金色大佛就在眼前,蓦然惊觉自己在他身下竟是如蚂蚁般渺小。这是在大雄宝殿之中,四面空空荡荡,面前只有一个身披赤色袈裟的身影背对着他面朝大佛静坐。沐云寒吃力坐起,那身影便转过来,是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面容温和,白眉长须,一双慧眼如星辰深邃,虽然苍老却是有着一股宠辱不惊生死偕忘的气质。
“你醒了。”老和尚慈祥道。
“您是?”沐云寒疑惑道。
“老衲便是这梵宗主持,法号六道。”
“啊!”沐云寒一惊,传说中修佛梵宗第一人六道主持,便是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和尚吗?虽然惊诧,但沐云寒仍是敬声作揖道:“原来是六道主持,小生沐云寒见过主持。”
老和尚点点头,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静静端详着他,眼中满是温暖,仿佛就只是一个凡间慈祥的小老头,令沐云寒不由心生亲切。
六道主持注视了片刻才缓声沙哑道:“人有天地人三魂,人魂主生死寿元,天地二魂控因果轮回,如今你缺了三分生魂只余下七分残魂,若不是有定魂珠将你剩余的残魂镇在体内,恐怕你早已魂飞魄散,你可明白?”
沐云寒脸色煞白,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口衣服中的那颗珠子,有些黯然道:“我明白。”
“老衲可以救你,但却要问你敢不敢?”
沐云寒原本就悬着的心顿时像是抓住了希望,有些激动道:“六道主持您说!”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老衲梵宗内有一佛门圣物其名‘梵心舍利’,是我梵宗第一任建寺主持梵天祖师圆寂后一身精髓所化,能净世间一切污秽之物,更能洗礼凡人三魂七魄,此物便可为你补魂助你渡过此劫。”
沐云寒心中大喜,感激道:“多谢六道主持!”
老和尚却是一捋长须呵呵笑道:“你先莫急,待老衲把话说完。”
“世人只知梵宗苦修落寺于这寒漠荒芜之地,却不知道我等因何故在此?上古之时有一洪荒异兽名唤‘腾蛇’,天命作古之时以肉身化十里山川,妖息成天方雾瘴,从而形成了一处滋阴养邪的妖域,名为十里浮屠,其间不知诞生了多少的妖物鬼怪,遁世而出为祸人间。后来我梵宗第一任主持梵天祖师修佛大成臻至大圆满境界,因怜悯天下苍生受妖邪祸害,率座下弟子一行十三人进入妖域以通天修为建造了一座七级浮屠塔从此将妖域封印,其中妖邪再无法遁世而出,梵天主持和我佛门一行十三名前辈也因此耗尽佛法而尽数圆寂。而我梵宗此后便才落寺于这瀚北寒漠,世代相守,已有一千七百余年。”
沐云寒已经见过了飞天遁地了修炼中人,早已知道这世间的仙魔鬼怪并不是无妄之谈,闻此内心震动,不由感慨道:“梵天主持和一众梵宗前辈当真是心怀苍生,功德无量。”
老和尚仍是微笑道:“如今你若要补魂便要进入这十里浮屠妖域,再入浮屠塔中。”
沐云寒一惊,问道:“为何?”
“‘梵心舍利’便是梵天祖师为封印十里浮屠镇压千万妖邪舍身取义之物,如今悬于浮屠塔巅,乃是整个妖域的封印核心所在,其一日光芒未灭则浮屠塔便永立不倒,故而不得妄动,你若要补全残魂便要登上浮屠塔巅,受‘梵心舍利’佛光洗礼,才能重塑完魂,如此你可明白了?”
沐云寒点点头,这才醒悟六道主持为何问他敢不敢,既然是要进入妖域那其中定有不少妖邪,虽然他没有见过但是脑海中仍是蓦地闪过许多想象中丑陋可怖的画面,不由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可是转一念自己如今只剩下三年寿元,残魂之躯,还不知能活多久又有什么好怕的,顿时觉悟般道:“我知道了,六道主持放心,我虽然不曾见过妖邪,但既然是为了自己性命,不管多凶险也是要进去试一试的。”
短短几息变化老和尚都看在眼里,慈善的笑了笑道:“凶险说不上,老衲只是警醒你一番,十里浮屠既然已是封印之地,其间妖物自然也尽数被镇压,千余年下来怕是苟存而活的也寥寥无几,况且老衲会让弟子苦海与你随行,助你进入浮屠塔内补全残魂。”
说完老和尚轻唤道:“苦海。”
“弟子在。”一个人影闻言从殿外走进,苦海大师仍旧是那张悲悯面容。
“你且带这小施主去宗门禁地十里浮屠,助他入塔内补魂,顺便查看一番其中封印可有破损之处,一路多多留意,阿弥陀佛。”
“是,师傅。”苦海大师敬声合十,随后转身道:“小施主,走吧。”
沐云寒起身,对着老和尚行了一礼。忽然觉得脚下一空,竟然是被一股奇异的气流托了起来,随后眼前场景骤然大变,耳旁生风,根本看不清自己身处何地,随后双目一晃,数息时间,脚下落地,四周空气也忽然冷了许多。沐云寒抬眼望去,自己和苦海大师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一片空地之上,眼前有一块石碑,约莫一丈高,上刻着两个饱经岁月侵蚀却依旧清晰可见的古朴大字“浮屠”,笔笔入石三分,甚为沧桑。而在石碑之后,竟是无边无际的白色雾瘴笼罩在大地之上,仿佛淡淡的轻烟在空气中弥漫着缓缓流动,其间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清,透着几分诡异与神秘。
一股浩瀚威严的气息如潮水般向着沐云寒扑面袭来。
沐云寒却感到一丝阴寒从脚底荒凉的大地之下传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惊道:“这,这便是传说中的妖域十里浮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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