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阑干,愁云惨淡。
在北国极北之处,有一方寒漠,终年荒无人烟人迹罕至,可是在寒漠深处却有着一群特殊之人在此生活修行参悟天道,这便是神州浩土最负盛名的修佛一脉漠北梵宗。千百年来,神州大地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南楼降鬼怪,北塔镇妖魔”,这便是讲的当今世间两大修真正派梵宗与天书阁。梵宗地处北国极北,天书阁却在中洲以南的南离国境内,一塔一楼遥相呼应,皆是以镇压邪魔闻名。而不同的是,天书阁地处俗世繁华,而梵宗却在杳无人迹的苦寒之地。但世人皆知梵宗大师个个有着精深的佛法大能,他们常年闭关苦修,不轻易出尘入世,故而梵宗在尘俗凡人心中多是神秘与敬仰,犹如西天的金色霞光遥不可及。
沐云寒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
待他再次醒来时,终于能勉强挣扎坐起,入眼是一间简陋的禅房,自己则躺在一张木床上。
“咳咳咳~”
口中一股干涩血腥,胸口发闷,而脑海中更是一阵阵的剧痛,仿佛有千万只钢针扎在里面,令他痛不欲生。
“啊!”沐云寒禁不住惨嚎一声,险些又再次眩晕过去。
“笨书生,你醒了!”一道声音传来,房门“咯吱~”被推开,少女率先走进来,身后跟着中年男子和一名慈眉善目披着朴素袈裟的年迈僧人。
“这是哪儿?”沐云寒忍住疼痛,虚弱问道。
“这是梵宗。”少女水灵灵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一旁中年男子也是面露关切,令沐云寒感到一股温暖,感激道:“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修真之人超脱生死,上天入地,沐云寒一介凡夫俗子称其为仙人也在情理之中。
“你本已心脉断绝,但幸亏当日那位封尘前辈为你续命,可纵然如此你生魂受损亦是危在旦夕,我与小女日夜兼程昨夜才赶到这里。”说着李牧人介绍身后之人道:“这是梵宗的苦海大师,昨夜若不是他以精深佛法为你镇住伤势,恐怕你未必能这么早醒来。”
苦海大师神情悲悯似乎天生如此,他望着沐云寒眼中亦是关心,令沐云寒不由心生了几分亲近好感。
“多谢大师。”沐云寒挣扎想要坐起却被苦海大师拦住,他温和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不必多礼,出家人自是以慈悲为怀,你伤势不轻暂且好生躺着,不要妄动。”
沐云寒心中再一暖,身体疼痛也减轻了几分。
苦海大师继续道:“你受伤的缘由李施主已经详细告知,伤势状况老衲也已经看过,情况不容乐观。”说着苦海大师摇摇头微微叹声道:“贫僧道行浅薄,你这**之伤可以靠时日休养,但这生魂受损贫僧却是无能为力。”
沐云寒眼神黯然,想起那一夜先生悲凉逝去,自己如今遭逢这般大厄,心中不免生起巨大哀伤,落寞之情尽显于表,但他年少多难心志坚毅,只是垂下了目光默默道:“我知道,大师能为我疗伤我已经是感激不尽,再不敢有过多奢望。”
苦海大师见沐云寒脸色憔悴灰败慈悲道:“小施主,你不必丧气,贫僧已经将你的状况告知了主持师尊,师尊佛学渊博修为远非小僧能及,想必会有法子治你这残魂之伤,这段时日你便暂且在此休养,不必太过担忧。”
沐云寒只知自己明日生死未卜,却还是苦涩回道:“多谢苦海大师。”
李牧人轻轻叹了口气,也安慰他无需忧虑,只需先好好将身体伤势养好再说。几人关切了一番,李牧人便随同苦海大师离开,简陋的僧人寒舍便只剩下沐云寒和少女二人。
少女似乎是感到他心情低落,也不出声打扰,只是站在一旁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眸静静看着他。
沐云寒虽然身体多处作痛,脑海凌乱,可被少女一眨不眨的盯着顿时也觉得不自在,从小便未曾与姑娘家打过交道的他不知不觉脸庞发烧,更不敢看那清丽少女。
“噗嗤~”
少女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清脆道:“咦,笨书生,你怎么脸红了呢?”
沐云寒羞愧不已,作势抬眼望了一眼,却是正好迎上一双带着几分狡黠的水眸,更是慌乱又紧张地将眼神避开,涨红着脸道:“我......我......姑娘......呃,咳咳咳~”
话没说清楚一口鲜血却是顺着喉咙险些涌了上来,少女赶忙走近细腻小手轻轻拍着他的后心,半关切半埋怨道:“哼!叫你在酒楼咒我,现在吃苦头了吧。”
少女身上散发的独特幽香传入他的鼻子,沐云寒忍住伤势不禁抬头看了近在咫尺的少女一眼,肤如脂玉,琼鼻挺秀,只一眼沐云寒便赶紧将目光移开,强作镇静。
“多......多谢姑娘。”沐云寒谢道,努力将心境平复下来。
少女已退开了些许距离,一双眉眼如青山秀水,启齿问道:“笨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沐云寒回道:“我叫沐云寒,敢问姑娘芳名?”
“芳名?咯咯,名字就名字嘛为什么姑娘家就要叫芳名呢?你们这些酸腐的读书人真是矫情!”
“呃......”沐云寒一时语塞。
“我叫李倾璇,笨书生记住咯!”
“嗯。”沐云寒点点头有些木讷。
屋内气氛有些微妙,两人彼此沉默。
沐云寒只觉得嗓子发干,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少女先悠悠开口道:“笨书生,你怕不怕?”
“怕,怕什么?”
“如今你残魂之躯,且不说梵宗大师有没有法子救你,就是有你也只剩下三年寿元了,或许你现在感觉不到体内生机在一点点的流逝,但你可以用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你就明白了。”
沐云寒闻言将手掌按在自己胸膛上,片刻之间,脸色煞白。
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了,胸膛里一片死寂。
“怎么......怎么会......这样?”沐云寒艰难沉声,“我的心,它死了是吗?”
李倾璇轻轻叹了口气道:“也不是,只是如今你还活着是靠那位前辈渡给你的生机维持,可是三年后你体内的生机流尽,你就会在一瞬间像一棵老树枯萎,彻底死绝。”
“爹爹本不让我告诉你,怕你不能接受,可我觉得这是你的命,你应该知道。”
沐云寒心中生起无边的冰冷和绝望,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可是他强忍着最后一丝坚强不让那些软弱掉落下来,他低下头口中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我......的......命,我的......命。”
年轻的嘴角蓦地扬起一丝沧桑的笑,包含着几分本不该有的心酸和苦楚。
“你别灰心。”少女不忍道:“虽然你现在已是命途多舛,生死旦夕,但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沐云寒低着头沉默不语。
“爹爹说了,若是梵宗大师能为你补全残魂,爹爹就带你回我们仙剑门,收你为门下弟子,传你术法仙诀,你若是修炼有成,未必不能重获生机,逆天改命呢。”
沐云寒微微抬起头,原本寒冷的心被微微收缩了一下。
少女见此继续道:“我们仙剑门是当今神州正道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寒门御树诀更是世间顶级的修真功法,你若是能苦学修炼在三年内突破登台境界,便可跳出凡尘生死逆改天命,所以笨书生你还是有希望活着的!”
沐云寒内心震动,原本晦暗的心顿时又生出一丝明亮,早年那乘着仙鹤的得道仙人要收他为弟子的往事便又浮上心头,不禁忍不住问道:“倾璇姑娘,仙人法术,真能长生不死吗?”
少女道:“这是自然,修真之人修习天地奇术,踏入炼途大道本就是为了逆天改命长生不死,只要境界精进寿元自然也会随着道行增长,虽说这世间羽化成仙只在飘渺传说之中,尚不曾有不死之身,但长生之人却是数不胜数,便是我爹爹你看他那般模样可知他已是修真逾百年之人了?”
“啊!”沐云寒心惊,李牧人看起来只和平常的中年男子无异,想不到竟然已经修行百年,顿时沐云寒原本绝望的心又生出一股莫大的希望,仿佛有一颗石子轻轻落入心湖溅起无边荡漾开来的涟漪。
少女见他心情恢复许多再不似之前沉重,打趣道:“笨书生,你还这般年轻,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本姑娘最见不得凄惨之事了,你若是惹得我心酸落泪,便是你死了也要狠狠在你尸体上踹上一脚!”
这番委婉安慰带着几分少女率真又含着一丝威胁,落入沐云寒耳中却是暖如春风,一颗孤寂许久的心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低声道:“你会......为我流泪?”
“哼!”少女哼了一声道:“本姑娘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果然是呆头呆脑的笨书生,我听人说这世间的书生最是没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连个农夫小贩也不如,看你这模样也是了!”
沐云寒被少女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也是热血方刚的年纪顿时恼羞争辩道:“我才不是读书人,我开了一间酒楼......我是掌柜......掌柜!”
“哦~”少女恍悟,随后仍是没好气道,“也是,一个给客人上酸了包子的酒楼掌柜,哼!”
沐云寒哭笑不得,心头阴霾却被扫开许多,晴朗了几分。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便又亲近了些。
“笨书生。”
“你可不可以不这么叫,我有名字的。”
“笨书生。”
“可不可以不加个笨字?”
“笨书生。”
“......”
“咯咯~”少女发出清脆笑声随后眉开眼笑道:“好啦,不笑你了,你饿不饿?”
此时天色渐晚,夜幕已经开始降临,沐云寒早就饥肠辘辘了,顿时点了点头。
少女瞥了他一眼道:“好生呆着。”随后转身走了出去,不到半晌便再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却是满面愤愤道:“什么梵宗,每一顿都是地瓜,真是穷死了!跟我们仙剑门比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口中虽然埋怨一双芊芊玉手却端着一碗细碎的米粥向沐云寒递来,这些食物与草根树皮无异但却令饿了许久的沐云寒食欲大动。
少女撇撇嘴道:“我才不要吃这些东西呢,喏,笨书生,都给你吃。”
沐云寒迎上那一双灵动的眼睛,此时天色已暗,屋里还未掌灯,那双明亮眸子闪着夺人心魄的微光,顿时令他心头一跳。
随后,一道高八度的清脆嗓门从禅房里传出:
“臭书生!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沐云寒一个激灵,手一抖,险些把米粥洒了出去。
“呆头呆脑,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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