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殿下,这怎么能怪你呢,还是那句话,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呀。”
武元敏哼了一声:“国老,从今天起,再也不要说这句话了。武元敏没有这样的父亲!”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与李元芳对视了一眼。
如燕道:“就是。这样的父亲还算是人吗?早就该跟他断绝父女之情!”
钟氏也道:“我以为沙尔汗已经够狠的了,谁想到这个南平郡王武攸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武元敏走到狄仁杰跟前,双膝跪倒,叩下头去。
狄仁杰吓了一跳,赶忙将她搀起:“殿下,这是做什么,折煞老朽了!”
武元敏抬起头,道:“武元敏在此郑重发誓,与武攸德断绝父女之情!自今日起,拜狄公为养父,求在场的哥哥姐姐大人将军们做个见证!”
此言一出,狄仁杰登时愣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言。
武元敏望着狄仁杰:“难道您嫌弃我是奸佞之女,不肯收下我这个女儿吗?”
狄仁杰赶忙道:“当然不是……”
他的目光犹疑的望向李元芳,李元芳缓缓点了点头。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好,今日当着众人,我就收下你这个女儿了!”
众人发出一片欢声。
如燕笑道:“好啊,咱们大家一同做个见证!”
众人齐声叫好。
武元敏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狄仁杰将她搀扶起来:“哎哟,好了,好了。乖女儿,快起来!”
武元敏站起身,大声叫了一声:“爹!”
泪水滚滚而下。
众人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李元芳将有则理惠拉到狄仁杰身前:“大人,理惠将军和古麻吕将军为歹人所骗,然迷途知返,与贺鲁等奸贼决裂,石国事发之前,曾屡屡为卑职通风报信。后在牙帐为救公主脱险,舍身用命,勇往直前。古麻吕将军更因掩护我等撤离,牺牲于牙帐门前,实为可歌可泣。望大人宽宥前罪,准其戴罪立功!”
有则理惠双膝跪倒:“末将愚钝,坠入歹人彀中,酿成大祸,求国老责罚!”
狄仁杰将她搀起:“事情我走知道了。理惠将军,你与义直将军志虑忠纯,虽陷逆境,忠心不改,非但无罪,反应嘉奖!快快请起!”
有则理惠战起身来:“谢国老宽宥!”
这时,如燕开口道:“叔父,下面我们该怎么办呢?”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通过武攸德的供词及元芳的叙述不难听出,整个阴谋的始作俑者是北山沙尔汗,他为什么要死心塌地的协助贺鲁?又为什么要暗潜于月氏国的王宫之中?他与贺鲁究竟是什么关系?”
“目前这些还都是谜团,想要彻底破解此案,就必须先搞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而后顺藤摸瓜,一举粉碎他们的阴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立刻启程,赶往月氏。”
如燕道:“可叔父,而今突厥大军将凉州团团围住,我们根本无法出城,这可怎么办呀!”
话音未落,脚步声响,大将军王晓杰快步走进来,兴奋的喊道:“大帅,元芳!”
狄仁杰和李元芳迎上前去:“孝杰,战况如何?”
王孝杰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道:“元芳啊,真有你们的,将突厥人搅得一团乱,赵副将率前军趁机杀出城去,直杀得这群王八蛋丢盔卸甲,抱头鼠窜,真是痛快!”
狄仁杰双眉一扬,喜道:“哦?”
王孝杰道:“刚刚斥候来报,突厥主将齐格下令,大军后退六十里!”
狄仁杰双掌一击:“真是天助我也!”
他冲众人招了招手,走到地图前,大家围拢上来。
狄仁杰指着地图:“突厥大军后退,正是个绝好的机会,我们天不亮便出城,绕道振远隘口,一路向西,直奔月氏国!”
众人互视着点了点头。
狄仁杰沉一沉气,道:“成败,在此一举!”
……
深夜,月氏国的大街小巷一片寂静。
只有王宫内外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廊中点着风灯,国王差斥坐在圆桌旁,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银器具,差斥把玩着一只纯金胡俑,手中的软布不停的擦拭着,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
廊顶上的风灯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嗞嗞声。
忽然,差斥似乎听到了什么,抬起头四下看着。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
差斥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胡俑,拿起一只金盘,边擦拭边把玩。
‘扑’的一声轻响,风灯中冒起了黑烟,转眼间,黑烟越来越浓。
差斥毫无察觉,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手中的金盘,目光由贪婪到痴迷,由痴迷到癫狂,转瞬间,他的双眼变得血红,嘴角淌下唾涎,犹如痴傻之人一般。
风灯中的黑烟越来越浓。
差斥发出一阵傻笑,跳起身来手舞足蹈。
忽然,眼前的黑烟飞快的聚拢起来,转眼间聚成了一个人像……
人像越来越清晰,面容酷似沙尔汗。
这张面孔正是后宫密室内被水银灌注的那个胡人男子。
猛地,差斥歇斯底里的惊叫一声:“沙伯略国王!”
这一声喊叫,凄厉恐怖之极,远远的传了出去。
差斥浑身颤抖,体如筛糠。
只听冥冥中传来一个声音:“差斥,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牲,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
差斥口角流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喊道:“陛下,是我,是我害死了你,我不是人,我该死!”
冥冥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砍掉你的左手和左脚的拇指……砍掉你左手和左脚的拇指!”
差斥口中嗬嗬狂叫着跳起身来,拔出腰间佩刀,狠狠的一刀将自己左手拇指斩下,登时血流如注。
他又举起手中钢刀,重重的劈在自己左脚拇指上,鲜血狂涌而出。
而差斥却恍若不觉,手中刀连续猛劈,转眼间,五个脚趾便脱离了脚掌。
他浑身鲜血,口吐白沫,手中兀自狂挥钢刀,情状极其恐怖。
王妃娜鲁一声尖叫,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不停的喘着粗气,胸口高低起伏,额头渗满了细细的汗珠。
她使劲晃了晃头,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慢慢坐起身来。
忽然,远处传来阵阵怪叫之声,娜鲁吃了一惊,站起身来,悄悄走出寝宫。
差斥浑身鲜血,披头散发,手舞钢刀,口中嗬嗬怪叫,身上刀上的血迹被他甩得满墙都是。
娜鲁一见眼前的情状,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差斥对着空气疯狂的喊道:“沙伯略国王陛下,我是您的仆人,我永远是您的仆人!我愿意为您而死……”
说着,他举刀刺向自己胸口,娜鲁惊呼着扑上前去,双手死死的抓住佩刀,口中高喊道:“快来人呀,来人呀!”
脚步声响,几名卫士应声赶到,立时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娜鲁焦急的斥骂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卫士们如梦初醒,一拥上前,与娜鲁一起夺下差斥手中钢刀,将他的身体慢慢放倒在地。
差斥依旧手舞足蹈,口中不停怪叫,忽然,他大叫一声,身体高高弹起,又重重的落在地上。
娜鲁惊叫着扑上前去,差斥头一歪,嘴角淌下一缕鲜血。
娜鲁用手探向他的鼻端,已经断气了。
娜鲁倒吸一口凉气,缓缓跌坐在地上。
……
前面便是亚喀居住的后殿,娜鲁奔到门前,推开大门冲了进去。
亚喀端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他仍然身着黑色的大食长袍,黑巾蒙面。
娜鲁冲进殿中,回手关闭殿门,压低声音喊道:“亚喀,差斥差斥死了!”
亚喀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娜鲁冲到他身旁,拉住他的臂膀,道:“你说话呀!”
亚喀的身体应手而倒,趴在了书桌上。
娜鲁惊叫着跳在一旁,睁大了双眼。
亚喀一动不动的趴着。
娜鲁深吸一口气,轻轻叫道:“亚喀,亚喀……”
亚喀仍然没有反应。
娜鲁缓缓走到他身旁,揭开了他的蒙面黑布,这个亚喀正是沙尔汗!
他脸色铁青,大睁着双眼,眼中充满了疑惑。
娜鲁轻轻晃了晃他:“亚喀……”
没有回答。
娜鲁把手放在他的鼻端探了探,已经没有了呼吸。
娜鲁连退两步,浑身颤抖着,猛地,她一声哀号扑上前来,抱住沙尔汗的尸身痛哭失声:“亚喀,亚喀……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害死了你,谁害死了你!”
……
王宫中的气氛异常紧张,以执政忠节为首的大臣以及以差斥的弟弟委它为首的众贵族齐聚大殿,众人议论纷纷:“执政大人,为什么这么晚召我们进宫?”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执政忠节摆了摆手:“诸位,不要胡乱猜疑,耐心等待便是。”
差事的弟弟委它走到忠节身旁,轻声道:“忠节大人,事情有些不对呀?”
忠节抬起头:“哦,怎么不对?”
委它低声道:“最近一段时间,国王和王妃的行为都非常怪异。前些日子,我听宫里的下人们暗中说起,后花园的老王宫地下发出咚咚巨响……”
忠节双眉一扬:“哦,有这种事?”
委它点点头,四下看了看:“不瞒老兄说,我闻到这宫里的气味有些异样,你我要小心为是。”
忠节笑道:“国王是你的兄长,能对你怎么样?亲王阁下过虑了。”
委它摇了摇头:“不,这绝不是过虑,而是直觉。今夜之事又是蹊跷至极,如此夤夜召唤我等进宫,这是从未有过的,不得不防啊。忠节大人,我看这样,你我都将卫队调到王宫门前,以备不测。”
忠节道:“有这个必要吗?”
委它坚持道:“听我的,不会有错。”
忠节缓缓点了点头:“好吧。”
二人冲王宫门前招了招手,两名随从跑了过来。
忠节和委它在二人耳畔低语两句,两名随从领命退下。
就在此时,后宫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数十名持刀卫士冲进殿中,分列于廊柱之下。
殿中众大臣及贵族们惊疑不定,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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