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它看了忠节一眼,道:“怎么样,老兄,我说得不错吧。”
忠节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后宫内响起三声净阶杖,内侍高唱道:“王妃陛下驾到!”
娜鲁身穿一袭黑纱,缓缓走上王座。
下站众人以忠节和委它为首,躬身抚胸:“参见王妃陛下!”
娜鲁点了点头:“诸位大人免礼。”
忠节踏上一步,道:“王妃陛下,不知深夜召唤我等,有何要事?怎么怎么不见国王陛下?”
娜鲁站起身来,悲声道:“国王陛下今夜突发暴病,离开了人世!”
下站众臣一片惊呼。
忠节与委它对视一眼,颤声道:“国王陛下,宾天了?”
娜鲁点了点头,抽泣道:“正是。”
委它阴恻恻的道:“今天下午我还与王兄在一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娜鲁道:“一个时辰之前。”
委它逼问道:“王妃请御医诊看了吗?”
娜鲁道:“还未等御医到达,国王便已撒手人寰了。”
委它道:“哦?真是怪了,国王究竟得了什么样的暴病,竟至如此猝卒?”
娜鲁脸色一沉:“怎么,亲王殿下不相信我说的话!”
委它道:“不敢,臣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娜鲁哼了一声:“国王发病时是在金银廊中,当时有很多卫士在场,他们都能够作证。”
忠节道:“既然如此,国王得的究竟是什么暴疾呢?”
娜鲁不悦道:“我已经说过了,此事执政大人就不必再问了!”
忠节又道:“那么,能不能让臣等看一看陛下的遗容。”
娜鲁悲戚道:“国王陛下仓促辞世,形状不善,我以命人将御体盛敛,你们就不必再去惊扰他了。”
忠节不满的道:“国王宾天是何等大事,王妃竟连遗体都不让臣等瞻仰,便仓促入殓,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娜鲁没有理他,目光环视一周,道:“国王陛下辞世前,将王位传与了本王妃。自今日起,月氏国内一切军国大事,均由本王妃主理!”
此言一出,下面登时炸了窝。
委它率先发难,踏上一步,道:“我月氏国王位的承袭之法从来都是子承父位,无子嗣者,兄弟承之。我兄差斥没有子嗣,循例也应该由我委它继位,怎么可能轮到你娜鲁来做国王,真是笑话!”
娜鲁冷冷地道:“这是国王陛下临终前的口谕,你要抗旨吗?”
委它道:“说是我兄长临终旨意,有何凭据,拿出来让大家心明眼亮!”
差斥的妹妹琼塔冷笑道:“我兄长差斥绝不会下这样的乱命,恐怕是王妃假传圣旨吧!”
娜鲁回应道:“国王传旨时,有两名卫士在场,他们可以作证。”
委它与忠节对视一眼:“王妃身边之人只能作证!”
忠节道:“依朝例,国王立嘱前应有执政或贵族在场,遗嘱方才有效。”
娜鲁发出一阵冷笑:“难道国王陛下要时时刻刻将执政大臣和贵族带着身旁,就是为了有一天自己突发暴病时所立的遗嘱有人见证?嗯……难道国王陛下知道自己何时会突发暴病?知道自己何时驭龙宾天?”
忠节语塞:“这……王妃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娜鲁的脸色缓和下来:“这就是了。”
她回手将身旁的两名卫士叫了过来:“你们将国王临终前所说的话对执政大人说一遍。”
两名卫士走上前,一人嗫嚅着道:“国王国王临终前说,将,将所有军国大事都交给王妃处理。”
娜鲁满意的点了点头。
忠节望着那卫士,疑惑的问道:“刚刚王妃说过,国王是突发暴病而终,既是得了暴病,说话的条理怎么可能如此清晰?”
那卫士吃了一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忠节的脸色沉了下来,厉声对卫士道:“你再说一遍,国王陛下临终前的状态究竟是什么样,他又是在面对你们说出这番话的!”
卫士嗫嚅着道:“他,他……我,我……”
说着,他的目光无助似的望向娜鲁。
这一下,贵族大臣们立时看出了破绽,众人发出一片嘘声。
娜鲁的脸色异常难看。
委它挑动道:“大家看到了吧,我兄长差斥的尸骨未寒,他的王妃就在假传圣旨,意图篡位!”
娜鲁猛地站起身:“委它,你说谁意图篡位!”
委它踏上一步,厉声喝道:“谁在假传圣旨,谁就是意图篡位!”
娜鲁怒视着他:“你!”
忠节走到委它身边:“亲王阁下,不要激动!”
委它哼了一声,拧过头去。
“王妃殿下,我再问一遍,国王临终前究竟有没有留下遗嘱?”
娜鲁咽了口唾沫,强硬道:“当然有!”
忠节道:“好!既然如此,就请你提供有力的人证或物证,否则我等不能苟同!”
娜鲁道:“这两名卫士便是最好的人证!”
忠节道:“傻子都能够看出,他们是在说谎!王妃殿下还要执迷不悟吗?”
娜鲁厉声喊道:“国王将王位传给了我,上天可以作证!你们,你们这些小人,欺凌孤寡,残害弱小,天理不容!”
忠节踏上一步,大喝道:“矫诏篡位,更是天理难容!王妃殿下,你说国王突发暴病而终,朝中大臣贵族没有一个亲眼见到。大臣们要瞻仰国王的遗体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为你坚决阻挠。而你所说的国王择你继位,更是虚浮不实,毫无佐证!”
娜鲁气得浑身发抖。
忠节继续说道:“忠节今日在此代众贵族大臣表态,第一,王妃殿下必须允准我等瞻仰国王陛下的遗容;第二,继承王位的人选要按照我月氏国惯例推举产生!”
娜鲁跳起身来,指着忠节和委它道:“你,你们要造反吗!”
忠节和委它对视一眼,冷冷的道:“天下事大不过一个理字,我等所说句句在理,王妃何以诬指我等造反?”
娜鲁语塞。
忠节朗声道:“王妃殿下,此事为众大臣公决,你不能一手遮天!”
猛地,娜鲁厉声喊道:“来人!”
殿中数十名武士暴雷也似的应了一声。
娜鲁指着众大臣,厉声喊道:“将这一干逆贼,给本妃拿下!”
武士们一拥上前。
忠节大喝道:“王妃殿下,你无视众臣决议,就是公然藐视我月氏国制,忠节在此代表先王代表众贵族大臣废除你王妃之位!”
委它率众臣齐声呼应。
娜鲁气得浑身发抖,嘶声喊道:“卫士上前,抓捕逆贼!”
忠节高声喝道:“卫队何在!”
‘轰’的一声,早就在王宫门前守候的忠节卫队和委它卫队一拥而入,将众贵族大臣保护起来,与娜鲁的国王卫队形成了对峙。
娜鲁手拍王椅,歇斯底里的喊道:“给我上,杀了他们!”
国王卫队一声呐喊,挥动钢刀杀上前来,忠节和委它卫队拔刀相迎,一场混战开始了!
……
揽胜亭内,武则天端坐在龙书案后,一页页认真地看着厚厚的供词。
凤凰和张柬之凝神屏气,注视着她的表情。
只见皇帝武则天的脸色从无所谓到关注,从关注到吃惊,从吃惊到愤怒,猛地,她重重的合上奏折,脱口喊道:“武攸德,是他!”
凤凰上前奏道:“正是。南平郡王武攸德与大内奸北山沙尔汗早有勾结,武攸德将从凉州军械局仓库中盗出的羽箭通过沙尔汗卖给突厥太子贺鲁,以牟取暴利。”
武则天倒吸一口凉气:“早在年前,狄怀英奉旨查察凉州军械局案就发现武攸德与其表弟凉州军械局司正赵永荣合伙倒卖羽箭。”
凤凰道:“陛下说得极是。大将军王孝杰配合臣所率内卫在宣化堡的地道中起获了武攸德和赵永荣为突厥人制造羽箭的造箭场,缴获组装好的羽箭一百多万支。”
武则天脸色铁青,浑身发抖,颤声道:“一百多万!”
凤凰继续道:“据武攸德交代,这一百万支羽箭不过是他卖给突厥军总箭支的三分之一。”
武则天狠狠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厉声喝道:“这个逆贼!”
凤凰道:“倒卖羽箭事发之后,圣上命狄国老负责调查,武攸德非常惧怕,因此,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狄国老。这正与贺鲁和沙尔汗阴谋除掉吉利可汗和狄公挑起两国战火的目的不谋而合,于是,在沙尔汗的引见下,武攸德与贺鲁一拍即合,贺鲁将其引为内援,化名南山。”
武则天又惊又恼,颤声道:“好啊,好啊,朕的好侄子!朕的好侄子呀!”
凤凰继续道:“据武攸德交待,那枚从突厥奸细身上那个搜出的大汗之戒乃是北山沙尔汗亲手仿制而成,目的就是要陷害狄国老。仿制的戒指与原物完全相同,几可乱真。臣从赴突厥议和的大将军李元芳手中取回了原物,请圣上比对。”
说着,她从袖囊中取出吉利可汗赠给狄仁杰的大汗之戒,呈上前去。
武则天颤抖着接过戒指,仔细端详。
对下站的力士道:“快去御书房取那枚大汗之戒来!”
力士高声答应,飞跑下去。
凤凰道:“还有,武攸德收买国子监伺学日本专使藤原,向使团护卫使有则理惠和义直古麻吕假传圣旨,命二人暗中将贺鲁和乌勒质放走。”
武则天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武攸德接二连三的向朕举荐藤原手下的两名遣唐使,原来是为了营救贺鲁和乌勒质。”
凤凰道:“正是。武攸德一直处心积虑的筹划如何营救这两人,只是慑于狄国老精明过人,他才不敢造次行事。后狄公被诬逃离洛阳,武攸德终于放开了手脚,他直接指挥藤原假传圣旨,命护卫使有则理惠和义直古麻吕在纳拉特山口协同劫持囚车的突厥将领齐格,将贺鲁和乌勒质救走。”
武则天怒喝道:“这个恶贼,真是罪不容诛!罪不容诛!我要将他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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