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芳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马群是故意攻击琼塔亲王的?”
“难道不是吗?”狄仁杰一边比划一边说道:“你看看马厩中的情形,槽头翻倒,马桩折断,说明马儿是受到外部刺激后突然发狂,这才拉断马桩,撞翻料槽冲出围栏……”
他走到琼塔的尸身前,指着地上的马蹄印迹:“从地上的蹄印和琼塔尸体的位置不难看出,马群冲出围栏后,并不是在散乱的状态下误撞琼塔,而是直接向琼塔冲来的。琼塔惊慌之下,转身向大门奔去,群马随后追上,将其撞倒在地,乱踏致伤。”
李元芳倒吸一口凉气:“可大人,马是最温顺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向人发起攻击?”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嗯,无缘无故这四个字说得好。马儿突袭琼塔恐怕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有因有果的。这里面有蹊跷啊。”
李元芳双眉一扬:“大人的意思是?”
狄仁杰缓缓摇了摇头,站起身,四下观察着。
忽然,他的目光被风灯下一点点白色的东西吸引了,他赶忙走过去细细辨认,原来是一小堆白色粉末。
狄仁杰蹲下身捻起一撮,放在鼻端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
李元芳走到他身旁,问道:“大人,这是什么?”
狄仁杰没有回答,抬眼望向四周。
只见周围地面上再一次出现了金银廊和中土庙中曾经发现的黑色粉末。
李元芳顺着狄仁杰的目光搜寻着,他倒吸一口凉气,道:“大人,这些黑色的粉末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每一个死亡现场都有这些黑色粉末出现,这说明了什么呢?”
李元芳捻起一撮黑色粉末,疑惑道:“这些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狄仁杰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手帕,将地上的****裹入手帕之中。
而后用另一块手帕包起一些黑粉,放入衣袖之中,抬起头看了看房顶:“元芳,将屋顶的大风灯摘下来。”
李元芳答应着走上前去,纵身摘下了屋顶悬挂的大风灯,提到狄仁杰面前。
狄仁杰向灯罩内望去,里面洒满了燃烧后的黑色粉末。
他指了指风灯:“元芳,你看看里面。”
李元芳定睛望去,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又是黑色粉末,与前两个死亡现场发现的风灯里面一模一样!”
狄仁杰长出一口气:“这些粉末不简单呀……”
李元芳道:“好在此案已破,抓住了凶手,我想,只要撬开娜鲁的嘴巴,这一点便不难知悉。”
狄仁杰未置可否的笑了笑:“元芳,你认为此案已经结束了吗?”
李元芳侃侃道:“今夜我们亲眼目睹王妃娜鲁行凶杀害琼塔亲王,可以说是铁证如山。整个现场与前两宗命案的死亡现场也基本相同,由此证明,娜鲁便是整个案件的元凶主谋。她杀害国王三兄妹的动机也非常清楚,便是要为自己登上国王的宝座扫清障碍。”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一切似乎都很合理,无懈可击。”
李元芳点了点头:“正是。”
狄仁杰笑了笑,转向一旁的曾泰:“你看呢?”
曾泰答道:“学生也认为可以定案了。刚刚元芳说过,只要撬开娜鲁的嘴巴,定能审出其帮凶,将这个阴谋团伙一网打尽。”
狄仁杰沉思者,没有说话。
曾泰似乎看出了什么,试探道:“怎么,恩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疑点?”
狄仁杰缓缓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脚步声响,忠节走了回来,他长出一口气,道:“狄公,都安排好了。我已命我的卫队全面接手王宫的防卫,原娜鲁的侍卫队全部缴械。”
狄仁杰抬起头:“娜鲁呢?”
忠节道:“按你的意思,已将娜鲁暂押至王宫寝殿之中,由我的侍卫官亲自看管。”
狄仁杰点了点头,微笑道:“非常好。”
忠节长出一口气,笑道:“狄公果然不愧神断之名,今日若不是你由中土庙中的马鬃联想到琼塔亲王,娜鲁这个狡猾的凶手可又要逍遥法外了!”
狄仁杰笑了笑,没有说话。
忠节动情的道:“狄公,你在危急时刻施展才略,团结各部齐心协力赶走吐火罗人,挽救社稷于危难之中;又在迷雾中去陈拔冗巧破奇案,最终抓获了杀害国王的凶手,使案情真相大白,忠节替死去的国王差斥,替委它琼塔兄妹,替月氏国的百姓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狄仁杰忙谦辞道:“哎,忠节兄言重了,路见不平还要拔刀相助,何况****与月氏乃友好邻邦,你我更是结义挚友,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忠节感慨的道:“有狄公这样的良师益友,是忠节之幸月氏之幸!”
狄仁杰笑道:“执政大人再说下去,老朽可要无地自容了。”
忠节道:“狄公是当之无愧。”
狄仁杰拍了拍忠节的肩膀,正色道:“忠节兄,娜鲁虽为首恶,然必有协从。我们立刻赶到宫中对其进行审讯,首先是要搞清娜鲁行凶杀害国王差斥及委它琼塔二亲王的全过程;第二,让她供出帮凶;第三,此案中还有些细节尚未明了,要她亲自供述。”
忠节点点头:“好,我立刻安排。”
说着,他匆匆走了出去。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长长吐了出来。
月色中的驿馆静悄悄的。
忽然,大门前人影一闪,钟氏蹑手蹑脚的跑了进来。
她四下看了看,快步走到自己房门前,伸手推开门,侧身掩了进去。
屋里亮着灯,钟氏背靠门板轻轻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你出去干什么去了?”
钟氏猛吃一惊,抬起头来。
如燕坐在桌旁,疑惑的望着她。
钟氏咽了口唾沫:“如燕,是你呀,你…你怎么在这儿?”
如燕审视着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钟氏勉强笑了笑:“我…我出去逛逛…”
如燕道:“去哪儿逛了?”
钟氏轻轻咳嗽一声:“到…到苏特大街的夜市。”
如燕点点头:“我也去苏特大街的夜市去了,怎么没有看到你?”
钟氏一惊:“你…你也去了?”
如燕道:“是呀。”
钟氏神情立马紧张起来:“…啊…是…是这样,我在夜市逛了一会儿,就…就离开了。”
如燕道:“离开了,去哪儿了?”
钟氏瞪了她一眼:“你怎么像审贼一样,我出去逛逛有什么关系吗?”
如燕笑了笑:“逛逛倒是没什么要紧的,怕只怕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钟氏猛吃一惊,抬起头道:“你…你什么意思?”
如燕道:“没什么,随便说说。你这么惊慌做什么?”
钟氏赶忙掩饰道:“我…我哪有惊慌,只是听你说的话有点儿怪。”
如燕站起身,走到钟氏身旁:“五娘,说实话,这几天我倒觉得你很怪。”
钟氏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的看着如燕:“我有什么怪的?”
如燕摇摇头:“说不上来,觉得你神情恍惚,神不守舍,行事更加奇怪。比如说今天夜里,你出去了几个时辰才回来。问你你又是吞吞吐吐不可言明……”
钟氏勉强笑笑:“好了如燕,别再问了,真的没什么。真的……”
说着,她快步走到榻旁,无事忙的拾掇起床褥。
如燕望着她的背影,一丝疑云浮上面庞。
……
寝殿中孤灯摇曳。
王妃娜鲁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上方,脸颊上挂着泪滴。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狄仁杰忠节李元芳和曾泰走了进来。
忠节面沉似水,走到娜鲁面前,道:“娜鲁,你阴谋杀害先国王陛下及两位亲王,而今事实俱在,我劝你实话实说,将犯案全程详细供来!”
娜鲁看了看他,缓缓闭上双眼。
忠节怒室着她:“你……”
狄仁杰轻轻摆了摆手,忠节按下怒火,站到一旁。
狄仁杰道:“王妃殿下。”
娜鲁睁开眼,自嘲的笑了笑:“什么王妃殿下,没听见执政大人刚刚说过吗,我现在是人人可杀的弑君叛贼!”
狄仁杰劝道:“既然殿下已知厉害,就应该明白现在在有所隐瞒已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就请殿下详细供述杀害先国王差斥三兄妹的作案过程和动机。”
娜鲁望着他,良久,竟然笑了。
一旁的忠节怒斥道:“你笑什么?”
娜鲁道:“既然你们已经认定我是杀人凶手,还有什么必要询问细节,是杀是剐随你们安排吧。”
忠节气得脸色发白:“你这贱人,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你想死还不容易,只要我一声令下,明日清晨便将你吊死在宫门之前!”
娜鲁毫无惧色,笑了笑:“那还等什么,请吧!”
忠节气得一声大喝:“来人!”
殿门打开,两名卫士冲了进来。
忠节厉声喊道:“将这贱人拖到外面,给我狠狠地打!”
卫士们高声答应,冲上前来。
狄仁杰赶忙拦道:“且慢!”
卫士们停住脚步。
狄仁杰对忠节道:“执政大人,暂且息怒。”
忠节强压怒火,冲卫士们摆了摆手,两名卫士退出门去。
狄仁杰转向娜鲁:“王妃殿下,你杀害琼塔亲王是我等亲眼所见,事到如今,你仍强项抵赖,还有什么意义吗?”
娜鲁笑了笑:“你杀死了一只老鼠,别人就说全天下的老鼠都是你杀死的,你认为有道理吗?”
狄仁杰也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问题能够在于,杀死国王三兄妹的手段和现场都极其相似,显然是同一个凶手策划执行的。这一点你如何解释呢?”
娜鲁愣了,良久,她摇摇头:“我无法解释。”
忠节冷笑一声:“你当然无法解释,因为凶手就是你!”
娜鲁不再说话。
狄仁杰从怀里掏出手帕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粉末,放在娜鲁面前。
娜鲁道:“这是什么?”
狄仁杰反问道:“你不认识吗?”
娜鲁道:“当然。”
忠节在一旁不屑的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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