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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了黄昏,顾修之已喝得酩酊大醉。★精~彩`东'方’文'学 DF99.c○M手打★眼瞧着就要打烊了,伙计与老板商议一阵,决定不能任由他继续下去。
通常这种情况还是极少见的,来酒肆打酒喝酒的客官都是结伴同行,或是老熟人。顾修之这人瞧着眼生,一来又直接拼了命地喝酒,谁都拦不住,现下这么一头栽倒,连人姓甚名谁都不晓得,也不知该如何将人送回哪里去。
老板便道:“……总不能让他这么呆着,就送去客栈吧,等人清醒了再说。”
伙计连忙点点头,将顾修之抬扶起来。
烂醉如泥的人,生得壮实,伙计的小身板根本承受不住,重心一个不稳便要栽倒。顾修之如此沉沉地摔在地上。
流苏一度冷眼旁观,不作反应。
不由鄙夷地瘪了瘪嘴角。
还以为他能有什么能耐呢,搞半天就只会在这里买醉颓唐,一事无成,根本难成大器!
流苏觉得自己大概是可以回去与四小姐报备回禀了。
什么担心忧思的,无非是杞人忧天!四小姐就是顾虑地太多……
流苏哼两声,身形还未踏出门口两步,便有几个身强体健的壮汉争先恐后窜入酒肆,扶起了地上的顾修之,动作极为小心翼翼。
后来了一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与酒肆的老板扯聊,从怀中掏出一只大红色荷囊给了老板,鼓鼓囊囊的,一看便知道里头装了不少银子。
而那老板对待中年男子的态度也是异常恭敬。
流苏不由顿住脚步。
模模糊糊似乎听到老板恭谨地说道:“原是公子的朋友,怠慢了……”
公子……说的是谁?
流苏深深地看了几眼,退开两步,眼瞧着那个中年男子吩咐人将顾修之抬上马车。又一路疾驰出去。
普通的平头马车,上头没有徽标,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流苏迅速上了车,吩咐车夫也赶紧跟上。就发现前头一路驶向了东城的杏花巷。
这是京都最有名的一条花街,因路口植了一株老杏,每到春日落起纷纷扬扬的杏花雨而得名。
雕栏玉砌,香粉靡靡,多得是纸醉金迷。穷奢极欲。这是多少男人心目中的天堂,想在这里夜夜笙歌眠花宿柳醉生梦死?
流苏蓦地睁大了双眼。
临近黄昏,寂寥的巷陌反倒渐渐热闹起来,那些秦楼楚馆前都挂起了大红色的灯笼,门口有衣着暴.露的姑娘挥舞着绢帕,笑得骚.浪。
香风阵阵,欢闹不休。
流苏终究是个女子,饶是脸皮再厚,这时也不由满面通红。她虽为婢子,好歹也是小主子身边贴心得用的。哪里来见过这种世面?
要不是四小姐郑重其事,她说不得就交由别个去办了!
流苏羞得恨不得自戳双目,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得远远地,再去打探顾修之的下落。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车夫好不容易打听清楚了回来,立即说道:“一路追问过去,那群人去了隔两条巷子的槐树胡同……”突然顿住了欲言又止,流苏喝了声,车夫又道:“去了那吉庆班当家花旦穆文姝的宅子里。”
穆文姝,是个伶人。常年出席在富贵圈子里唱戏,说出去了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最是擅长的是青衣,那身段眼神。水袖一抛,魂儿都被勾没了。
流苏还记得几年前顾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时候,专请了吉庆班来府上唱堂会,穆文姝那咿咿呀呀的声音细腻婉转。
隔得老远看过去,一个男子,竟比女子还要妖娆妩媚惹人怜惜……
“怎么去了他的宅子里?顾修之什么时候跟穆文姝扯上干系了?”
穆文姝既是伶人。难免是靠那张脸和一副好嗓子吃饭。他的宅子招待来客,侍弄酒水丝竹,说得高雅动听,谁人不知其实与杏花巷异曲同工?说白了,还不就是做的皮肉生意,给那些喜好龙阳的达官显贵拉皮条消遣的?
偏偏就有人喜欢吃这么一套,穆文姝自己还乐在其中……
想到方才那个老板对中年男人说的话,顾修之是什么公子的朋友……那穆文姝,在戏文里,可不就被称作是玉面公子吗?
这两个人早就相识了……
流苏光想想就觉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恨恨甩了袖子:“回去!这脏地方……”
她骂了几声,想着这些事是不是该告诉四小姐,万一污了小姐的耳朵……
然而顾妤才不避讳这些,她一句句地逼问,简直将老底儿都摸了个清,顿时眼睛闪闪发光:“你是说,顾修之去了那穆文姝的宅子里?他们两个是旧相识?”
流苏羞臊着脸皮点点头。
亏得安氏当初对顾修之严苛约束,恨不得处处都要插上一手,可有时候适得其反,矫枉过正。瞧瞧顾修之私底下瞒着安氏都做了些什么?
穆文姝的名声可不好,顾修之与他称兄道弟,说不定其实也是个喜好龙阳的……顾妤真恨为何这件事没有早点被挖出来?
顾四爷因着是庶出,顾老夫人十分痛恶他们四房,可偏偏要做一个好婆婆,唱一张红脸,那这白脸可不得安氏来唱?
安氏在众人眼里确实是个大方得体的,那是她暗中磋磨于氏的事鲜有人知,顾妤表面尊敬她,心里其实十分痛恶。
若再早一点,安氏知道自己“儿子”是这样的,指不定就气得七窍生烟了……
顾妤实在有些可惜。
不过旋即又笑问起来:“你说顾妍知不知道这个?”
流苏微怔:“应该……不知道吧。”
这么隐蔽的事,说出去又不好听,顾修之和顾妍就算再要好,恐怕还不至于将此完全和盘托出……他怎么着也得树立一个好形象不是?
顾妤点头笑道:“我也觉得她并不知情。”
真想看到顾妍得知真相之后的样子……震惊?羞窘?失望?还是难过……
顾妤一张小脸闪闪发光,既是兴奋又是期待。
得想个法子给顾妍递个消息去……
顾妤转着眼珠子,心中开始默默打算。
此时的槐树胡同里,正是香烟袅袅,语笑喧阗之时。亭台水榭。湖中有荷花灯闪烁,映着夜空明亮的星子。丝竹琴音不绝于耳,轻纱漫舞,有伶人咿咿呀呀。亦有美人红袖添香。
雌雄莫辩的穆文姝正半倚着给跽坐案前的白衫男子添酒,一双美目柔媚,春水般温软缠绵,丝丝缕缕,直要将人的心一匝一匝缠绕起来。
“二少爷许久没来我这了。该不是忘了旧人吧?”穆文姝执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是上好的葡萄酒,紫莹莹的香甜可口:“这葡萄酒还是二少爷差人送过来的,文殊一直留着,只在二少爷来时与您一道共饮。”
穆文姝白皙的双颊染上酡红,声音低哑迷离,白衫男子不由转身看了他一眼。
妖精一样的勾人。
伸手将穆文姝一把揽入怀里,穆文姝便如小鸟依人般半倚在他的膝上,仰面看着他俊美邪肆的面庞,微凉白皙如水葱的指尖轻触他的薄唇,却被他一把捉住。
“西德王府上珍藏的佳酿。送了几桶去国公府,祖父给了我一桶,我知道你喜欢,可将其中一半都给你送过来了,还说我忘了你……良心呢?”
萧泓笑着拿指头戳了戳穆文姝的心口,侧过脸咬了口他的手指,穆文姝吃痛地缩回,娇嗔道:“你弄疼我了……”
说着这样的话,眼神却一刻不离地盯紧萧泓,故意拉长的语调。听得人心头直痒。
萧泓斜挑起眉:“哪里疼?”
说着便去挠穆文姝的腰间,穆文姝痒得直笑,闹了一阵才算停下。
素手剥了一粒葡萄送到萧泓唇边,萧泓含笑吞下。
这时一个模样清秀的伶人上前来说:“二少爷。已经为那位公子洗漱更衣过了,喂了醒酒汤,只是醉得太厉害,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萧泓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穆文姝眸子一抬,伶人便立即退下。
“二少爷什么时候换了口味,那位公子长相英武。恐怕不是个会任由摆布的……”
穆文姝看到顾修之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的气质与萧沥有几分相似,俱都高大勇武,莫名地能让人感到“危险”。
这种人,绝不是萧泓想如何便如何。
据他所知,萧泓对他的堂兄萧沥,不曾有过什么歪念,甚至萧泓对待这位兄长有些仇视,哪能真去找一个这般相像的……
萧泓端起杯盏浅尝一口葡萄酒,酒香浓郁,还有点微苦:“吃味了?”
“您今晚本该在沂山普化寺里参禅悟道,赏月弄花,却来了我这里,还带着这样一个人……”穆文姝淡笑:“您说我该怎么想?”
萧泓不由“啧”了声,将穆文姝放开拂袖起身:“我以为你会懂的。”
懂?
懂什么?
穆文姝茫然看着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萧泓俯下身子,手掌轻轻覆在他的脸上。
仲夏夜如此燥热,穆文姝的肌肤却一片清凉。刚喝了点酒,酒意上头,萧泓也有些忍不住了。
吹拉弹唱的伶人们见状纷纷停住屏退,水榭四周的薄纱珠帘落下。白烟细转,月色旖旎,烛光昏黄。湖面上的荷花灯闪烁不停,风拂过水面圈起道道涟漪。
深夜,穆文姝口渴醒来。
房中一片寂静幽黑,只余窗外光影朦胧……都快天亮了。他拉了拉薄被,覆住光.裸的身影,身旁余热未散,却是空无一人。
手背抵上额头轻叹了句。
都是做戏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要是真当回事,谁才是真的输了……
他自嘲地笑笑,连水都不喝,翻个身继续睡去。
萧泓随性地披了件宽袍,白皙的胸膛微微袒露,在月色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他看起来纤瘦,身形实则同样坚实,只是离壮硕,尚还差了一截。
人人只当他是个柔弱公子,也仅仅是拿他与他的兄长相较罢了。
从前萧沥在西北,占着国公府世子的头衔,却数年不露一面,除却萧澈那个傻子,他萧泓就是国公府的希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萧沥在西北名声越来越响,渐渐地关注自己的人就少了,后来萧沥回了京,愈发地器宇不凡才貌双绝……
萧泓慢慢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晨光熹微下,他到了顾修之的房前。
穆文姝问他为何会带顾修之来这里?
寻欢作乐的场所,来这里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及时行乐。
萧泓打开房门,屋中熏了淡雅的兰香,这是他一贯最喜欢的味道,只是今日,还混杂了淡淡的酒味。
顾修之睡得正香,侧躺在罗汉床上,眉头紧锁。
他皮肤晒得黝黑,但是五官深邃,并不能够遮掩他的俊朗。
萧泓喜好男风,这点连镇国公和萧二夫人金氏都不清楚,他做得很隐蔽,只偶尔回来穆文姝这里消遣,或者便是养几个清秀斯文的小厮……可见到顾修之,就有种迫切焦躁要溢出来。
穆文姝说得对,顾修之和萧沥在气度上有少许相似,他这么不喜欢萧沥,又怎么会喜欢顾修之?
说不出来……或许是因为他替自己挡了那条九节竹叶青,又或许,他只是想试试,对顾修之为所欲为,会不会就有一种“征服”了萧沥的错觉。
是了,这个天之骄子,让他承受不住他的光芒,时时刻刻地让人想着,他为自己屈服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当然,没有这个机会。
可顾修之给了他这个契机……醉得这么彻底,简直是天赐良机。
将自己的名声搞得一团糟,顾修之早没了可以倚仗的资本。若说和嘉怡郡主他们还有些交情,但镇国公府与西德王府结了亲,他又是镇国公府根正苗红的二少爷,西德王哪里肯为了一个外人讨公道,与国公府撕开脸皮?
不会的,将苦水往肚子里咽罢。
萧泓纤长的手指拂过顾修之的眉头,他的面颊泛红,好像随时都要烧起来。萧泓的手指冰凉,顾修之不由往那方向凑过去,将面颊贴在他的手心。
“阿妍……”
低喃从口中溢出,萧泓的手指蓦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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