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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可怜豆儿无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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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回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不早了,又或是唐老板多日风冻,身体不适,他并没有立刻去衙门报案,打算明日再去。

    晚宴时唐老板特意招待了很丰盛的一桌,不过苏璘说她要静修,只在厢房中没有出来。贾羽知道她是不愿和凡俗人同桌吃饭,但是茅雁儿他们都来了。尤其是小结小缘和胖大海,一听有好吃的,那是屁颠屁颠的上桌。

    桌宴上大家吃得很开心,唐老板时常与贾羽和胖大海推杯换盏,虽然想到桑豆儿所住村子发生的事有些伤感,但仍吃得不亦乐乎。

    待到第二天,唐老板带贾羽和胖大海参观了一下他的几家店铺。茅雁儿和苏璘带着桑豆儿,想着是不是能找到她的亲人,也出去了。

    走在街上,唐老板的铺子虽然不多,但各个生意好得很。这冬天正是穿皮裘,吃东西进补的时候,他的皮货铺药材铺干货铺生意正火。

    贾羽见唐老板穿得也很讲究,不由奇道:“我看你生意做得这么好,怎么取皮货的事情还要自己亲自去乡民手里收?叫底下伙计去就可以了啊,自己也不至于犯这么大的险。”

    唐老板露出商人般的笑容,回了几个在路上打招呼的熟人,转头对贾羽说道:“贾兄弟有所不知啊。”这一日相处,尤其得知贾羽父亲是个生意人,年纪也并不大,亲近之余称呼也变得亲近了:“我唐某人是做皮货起家的,早年是做小本生意,多年来都是亲自去乡间跑货,也亏了那些那些猎户帮助,肯将好的皮货卖给我,才能将生意一点一点做大。如今在这广通城中我也算是小富之家,可是做人不能忘本,那些猎户都是诚朴之人,不懂得货价,常常都是别人说多少就是多少。我担心手下伙计去会压低了价钱,二者猎户们也都认我唐某人这张薄面,故而即便如今我也亲自去取猎户们的皮货。”

    贾羽听此不由心生敬意,说道:“唐老板,说实在的我第一次见你面,只觉得你是个脑满肠肥的市侩商人。现在才知道是自己以貌取人了。如此说你,你可别见怪呀。”

    “不会不会。”唐老板呵呵一笑:“我长得不好看,我媳妇也这么说。永和记钱老板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大,我从他身上学会了一样,那就是做生意一定要讲诚信。人无信不立,商不诚不通啊。”

    “唐老板言之有理。”

    “我说你们别说这个了。”胖大海凑上来道:“唐老板啊,你店里有没有合适的皮裘给我做身衣服啊?你看这么冷的天,我一个南方来的人可受不了这里的气侯,给我冻坏了。”

    唐老板一捶手心:“哎哟,是唐某人招待不周啊。”他打量着胖大海的身材,嘿嘿笑道:“无妨的无妨的,我看胖兄弟和我身材差不多。我那里正好有一整身的熊皮行头,只穿过两次。胖兄弟若是不嫌弃,我便送你如何?”

    “哈哈,那好啊那好啊。”胖大海不懂客气,嘴都乐歪了。

    贾羽摇头笑道:“我说大海呀,瞧你没出息的样,好歹你也是修行人,怎么沾便宜就上,倒让人家唐老板笑话。”

    胖大海瞪着圆眼睛气鼓鼓道:“你是怀里揣着宝贝不怕冷,可我受不了这么冷的风。哼!”

    贾羽和胖大海两个人在一起时,常常不拎身份,有什么就说什么,百无禁忌。他嘻嘻笑道:“我昨天见唐老板膝下有个闺女没嫁人,我看你也另走了,干脆留下来给唐老板当上门女婿得了,那铺子里的皮货还不任你穿?”

    唐老板知道他这是开玩笑,呵呵一乐。胖大海倒是愣了愣,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点头说:“好啊好啊,也不错啊。哎唐老板,是不是真的?我说是不是真的啊?”

    “啊,这……”

    贾羽无哭笑不得。

    通过唐老板的介绍,贾羽对广通城有了简单的了解。他现在要去打听主家小姐的下落,这里虽不是晋城,离晋城还稍有点远。但他想如果王沐瑶小姐如果还在世,很有可能并不住在晋城中。那里是她的伤心地,当年事发后,彩绢阿姨应该想办法带小姐尽量远离晋城才对,说不定她们后来已经隐姓埋名起来了。所以要打听小姐的下落,从晋城以外的府县入手比较好。

    这广通城是方圆数百里少有的大城,人流量大,居住的人多,周围乡村百姓都会来这里赶集,要打听当然得从这里开始。贾羽思虑了一下,向唐黎桑问道:“唐老板,可否问一下,如果我要找人,该从哪里找,怎么找比较好?”

    “这个嘛?”唐老板想了想,反问道:“不知道贾兄弟要找什么人?”

    贾羽说:“是我一个失散的远亲,父母托我来北方寻找,已经有好几十年没见了,现在大概五十余岁。当初她从晋城搬出来,此后就没有了消息。哦,是个女的,至于名字……她姓王。”他也不好随便将小姐的名字说出来,而且多半已经改了名。

    唐老板微微摇头锁眉:“这可就难找了,这么久远的事情,晋城那个地方又一直比较乱。你又没个具体的地方,要找一个失散几十年的远亲……要找人最好的办法还是去官府,让官府发下寻人的告示,这样会比较容易。要是寻找的人较有名气,或者可以去茶馆酒楼打听,那里三教九流,人多口杂,说不定能打听到。”

    贾羽心想,自己要去酒楼茶馆打听怕是没什么戏,自己知道的信息太少,只能去官府寻求帮助了。

    街上人来人往,胖大海缩着脖子逛了一圈,看见街边有个快手馄饨摊子,欢喜的过去,赶紧叫了一碗暖一暖。

    唐老板瞧贾羽发愁,说道:“你不用犯愁。贾兄弟是修行人,官府喜欢和修行人打交道,你若去找他们帮忙,一准能成。”

    贾羽感谢道:“多谢了。”

    “哪里哪里。”

    自从一路北来,贾羽在路上听苏璘和茅雁儿讲过一些江湖修行的事。虽然很多修行人甚少与凡俗人来往,但民间也并非很难见到修行中人。就拿雾空天海来说,时常会派弟子下山来经历人世,行走江湖,因此贾羽才能在阳宁县遇上令狐子矜他们。而雾空天海还是比较偏隐于世的门派,至于其他更偏向于入世的门派就更不在少数了。虽然大多数人栖居之所都远离凡世之所,但也非绝对,尤其是在那些省府大城,甚至还有一些帮会门派扎根其中。不过修行者也有自己啸聚的聚集地,那是有一些由修行人聚集而成的城镇,脱离凡尘,普通人找不到也不知情。

    以前贾羽年纪轻,不懂事,只道修行人从来都是高来高去在天上飞,其实并不尽然。高来高去的确实有,但民间也有不少。另外,在朝廷为官的人,几乎都是有修行长寿的本事,不然是做不了大官的。只是贾羽所生的阳宁县城太小,阳宁县总共不到两千户人家,何况他还住在乡下,平时很少有机会出远门,就见不到什么世面。想想,平常的农户人家一辈子离开不了家门几十里地,能见到什么世面呢?

    远的不说眼前的唐老板也是有修行长生术的,就如同陶瑟瑟陶家有《龟寿乐》一样,《龟寿乐》虽然比不了正经帮派修行之法那么厉害,但却比民间杂学乱七八糟的修行法要厉害得多。

    不止是苏璘,茅雁儿也和贾羽说了许多奇闻妙事,她们这两位‘老江湖’到底是出来历练过的,比起初出茅庐的贾羽胖大海经验要丰富得多。

    唐老板说:“要去县衙,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将豆儿姑娘村子里发生的事跟县令说一说。”

    贾羽随口说道:“我看你货店里还有很多事要忙,这事我先去说就好了。”

    唐老板马上高兴道:“好的好的,祝你一切顺利。”

    贾羽倒被他这个样子弄得有些奇怪了,他这样明显是很不想去县衙说屠村之事。细一想,如果他想去汇报此事,昨日回来之时就该去衙门说了,至少今天一早也该去了,不必到这一刻才提起来。

    贾羽脑中一转,马上明白唐老板为什么不大愿意自己去了。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屠村这么大的事,况且是个做生意的,在衙门惹上事,不管什么事都是麻烦事,何况还是屠村这等血案。非是唐黎桑没有善心,既然有贾羽苏璘这样的修行人在这里,自然由修行人去说要好得多,总比他一介凡人布衣要好。

    贾羽想明白后,笑了一笑,回头正想叫上胖大海去县衙门拜访,发现他已经在馄饨摊子吃上了,只好过去说道:“大海,你在这里逛街,我去趟衙门,不必等我了。”

    “嗯嗯。”胖大海正吃着呢,嘴里不得空,挥挥手,意思说你去吧。

    到了广通县衙门,贾羽通报了身份,很快就见到了本地县令。贾羽说明来意,广通县说:“就是发个寻人的告示嘛,这好办的很。你等等,我叫来刀笔吏,你说他写,马上就叫衙役贴出去。”

    贾羽说:“告示还是我自己写好了,只烦县令能令人多抄一下,张贴到各处。”

    “好的,你请自便。”广通县叫人拿来笔墨纸砚,让贾羽自己去写。

    贾羽之所以要自己写,是因为这个告示不好写。当年王家是受陈善陈都尉迫害才散了,那陈善当年是晋城领兵之人,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这一带率兵,若自己写上王沐瑶的名字去寻,恐怕会被陈善的人看到,引来麻烦。因此他并不写姓名,只写了年龄和姓别,再取出那枚阳鱼玉佩,照着图案画在纸上。这图案只要王沐瑶见到了,玉佩还在必定能够认得,就可凭此图来找。

    画好玉佩图形之后,他写下了‘永和记·祥福皮货’的地址。唐老板为人热忱,正好可以帮这个忙。

    广通县接过寻人告示看了一遍,点点头说:“这要找个人还真有些难。师爷,烦你叫人将这份告示多抄录几份,张贴到本县几个要紧的布告栏上。”

    “是。”师爷接过告示。

    过了没多久,师爷带了几份告示来,广通县便命衙役去张贴。

    贾羽一瞧只有这几张太少了,赶紧道:“县令,这几张告示不够啊。最好能多张贴点,能将城里城外和民间乡村囤亭都贴上。”

    广通县有些为难道:“贴这么多,还城里城外都要贴到,那要吩咐很多人去呀。如今天气这么冷,外面也乱……”

    不仅县令为难,办事的差役也为难呀,谁想这个时候风里雪里的跑?

    贾羽不等他话说完,从乾坤袋里取出五锭十两的银元宝,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广通县问道:“贾侠士,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贾羽说:“县令切莫误会,这些是师爷和差役们的辛苦钱,希望差衙门能多多发动各地的保甲里正帮忙寻人,将告示在每个庄子每个村囤都贴到,不要露了一处。”贾羽也知道,你请官府帮你张贴告示找人,他们也照着做了,可要他们更加认真用心的去做,总是得使些银子的。

    差役们一见有辛苦费就不觉得累了。只是去贴几份告示,就能拿到几两银子,当然都乐意。

    广通县点头说:“那好吧。不过贴这么多告示得费些时间,不可能一天之内将本县治下的各个村镇都贴到。”

    贾羽连忙道谢。他其实只说了自己是个修行人,并未说自己是雾空天海一派的。若广通县知道他是如此名门大派的修行者,或许会更认真对待一点。

    贾羽忽然又说道:“说到外面乱,我还有一件情未向县令说明。”他将那被屠村子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广通县。之所以交此事放在后面说,是怕广通县一听这事就无心管他寻人的事情了。

    果然广通县一听,大惊失色,拍案而起:“竟有这样的事?岂有此理!竟有这样的事?”县令又惊又怒,倒马衙门里的人都给吓进后堂来了。

    贾羽说:“我已和同门之人将村民们的尸首都安葬,不过只是简单的挖了一个坑将他们埋了。”

    “苍刀军,该死的苍刀军!”广通县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摔在地上,恨得咬牙切齿:“我得将此事马上上报给府衙,上报给镇北大将军!”他马上再叫来师爷,将此事写成书信加急发出去。交待完这事后,他又很害怕,自己治下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过了几天才知道,如何能不惊恐。

    其实也不怪广通县现在才知道情况。如此隆冬时节,前些天又降着大雪,本就很少有人会在外面行走,加上被屠的村子地方比较偏僻,是以事发之事无人发现。若不是贾羽恰巧经过,此事事发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呢。

    贾羽听着有个什么镇北大将军,心想那个博远侯·赵灵就是个统兵之人,会不会就是这个人?忙问道:“县令大人,镇北大将军是谁呀?能告诉我他的名姓吗?”

    广通县这个时候心里正烦,不奈道:“镇北大将军就是镇北大将军,还能是谁?”

    这时后堂来了个县吏,他向广通县报告说:“县尊,边大将军那边不用发信了。您忘了?前些日子收到公文,他正前来广通城呢。”

    广通县拍着手掌道:“哎呀是啊,我给忘了,边大将军马上就要来咱们县了。”

    贾羽一听,原来这个镇北大将军不姓赵而是姓边,那就不是博远侯·赵灵了。这时衙门里正忙着,他匆匆告别了广通县令,来到大街之上,车马行驶如常,他寻着最热闹的街市去看了看,见差役门已经将寻人的告示贴上,这才放心的回皮货铺。

    一连几天没有任何人带着告示来皮货铺找他。贾羽知道要找一个几十年前失散的人是很难的,但他希望能快快了结这桩心事。他坐在炕上耐心的品着茶,听着外面的动静。唐老板之所以肯这么热情的招待他们,除了为人热忱,感念贾羽在路上送他回城以外,也是因为手头富裕,不差这点钱,因此平时喜欢周济或者帮助一些江湖人士,尤其是修行者,这也是向‘永和记’的钱老板学的。

    这时苏璘茅雁儿以及唐老板带着桑豆儿从外面回来。广通县县令派人去被屠的村子查明情况,找到了一些贾羽他们没有发现的尸体,那些衙差走访了附近的村落以后,回来回话,便叫上了钱老板和苏璘她们,同时要问问遇害村子唯一的遗孤详细的情况。苏璘本来是不愿意去的,但是这些天桑豆儿就和她处得好,她也担心豆儿去了衙门会情绪失控,这才陪着一起去。

    回来以后,唐老板摇头说:“唉!豆儿小姑娘是一个亲人都没了,县太爷调了民户档案,桑豆儿的父母和近亲都住在那村里,全死了。至于远亲怕是找不到了。”

    贾羽瞧着桑豆儿可怜的样,这些天就没见她笑过。

    “不如这样吧。”苏璘说:“唐老板,桑豆儿就留在你家照料吧?你家境也好,如果能收养她的话,她将来也无忧了。”

    唐老板点点头,嘘叹一声:“我正是这个想法,要将她收为螟蛉义女。她如此可怜,怎忍她将来再受苦?”他缓着和霭的笑脸去问:“豆儿姑娘,你可愿意做我唐某人的女儿?”

    桑豆儿往苏璘身边缩了缩,不说话。

    胖大海道:“唐老板,你长得太丑了,别吓着他。还是让我师姐说吧。”

    “呃……”唐老板尴尬的苦笑。

    苏璘向桑豆儿询问说:“豆儿,你可愿意留在这家中住下,做唐老板的养女?他会对你好的,不敢欺负你,对吧?”她看了唐黎桑一眼。

    “对对,我一定会好生照料你。”唐老板笑着说。

    桑豆儿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苏璘开怀的笑了。桑豆儿又问:“苏璘姐姐,你以后还会来这里看豆儿吗?”

    这承诺苏璘可不好答应,她一回山修练,少于两三百年都下不来,不过这次下山来玩,有一章之期的时间,十来年以后在回山家再来这里看望桑豆儿一面也不是不可能,便笑着点头答应了:“我会再来看你的。希望再来看你的时候,你已经开开心心的,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伤心难过。”说着抚了抚豆儿有些皴了的脸蛋,握着她的小手。

    贾羽难得见苏璘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总算有点像个女人了,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倒被苏璘她看见了,反而瞪回来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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