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在广通城呆了这么多天了，也没人来找我。”贾羽走在大街上，看着街人的人，只盼着有一个人能揭了告示往祥福皮货铺的方向走，可这样哪里能盼得到啊。他再次叹了一声，说道：“是不是告示上给的赏银还不够啊？还是说我写得不够清楚？光凭一枚玉佩的图案，只有沐瑶小姐本人看到才能认识吧。或者我还是把王沐瑶小姐的名字写上去，以我现在修行者的身份，又是雾空天海的小师叔，也不怕那个什么陈善陈都尉见着了会来找麻烦。再把赏银提高些，也许沐瑶小姐没有改名字。或者陈善根本不知道沐瑶小姐就是王家的遗孤，况且事情都这么久了。”
他曾身为读书人，对在朝廷任职的军中行伍心中有着忌惮，甚至有点害怕。必竟从小受到的教导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有些东西在心里扎下根了。就像见到县太爷，他自然的会多几分尊敬，但在苏璘和茅雁儿眼中却不屑一顾。
贾羽来到最近的一个告示栏前，看着自己写的那份告示，想着去县衙门再找县令帮忙改一改，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慢慢伸来，搭在了他的肩上。贾羽警觉性已经不弱了，赶紧扭过头来看着这人，见是一名年轻男子。
这名男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让贾羽他有些莫名其妙，避开了两步问道：“你干什么？”
男子大冬天的手里拿把扇子，摇头晃脑打量着他说道：“嗯，不错，很不错，实在不错。不错不错真不错。”
“什么啊？”贾羽见他说话没头没脑，不明所以，转身要离开。
那男子追了上来，再次拦住了他：“慢慢慢。”他仔细端详了贾羽一番点头晃脑道：“嗯~！是个美人，好一个美人儿啊。”说着伸出手，就去摸贾羽的脸，顺着手又在他的胸膛衣服上摸了摸。
贾羽吓得全身像被电打了一样，使劲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喂！你有病啊，你别盯着我看了，放开你的手！”他吓得不轻，瞪着一双眼睛瞧着这人，心里又慌又怕，想着莫不是遇上了有那种意好的人，问道：“你干什么啊？看你是个大男人，怎么对我毛手毛脚的……”
这男子被打得手背生疼才回过神来，揉着手背，意识到自己唐突，作揖赔礼道：“哎呀，对不住，是个误会，误会呀！”
贾羽捂着衣襟口，惊吓不已，见他说是误会，又是赔礼，才稍稍放下心问道：“你刚刚要干什么？对我动手动脚的，是不是有毛病？”
“误会，误会呀。”
“误你个大头鬼。”贾羽看见路上不少过往的行人往这边看来，不好驻足，说了句：“我懒得理你。”气得转头就走。没走几步发现那个人在后面跟着，回头怒叱道：“你跟着我干嘛？我跟你认识吗？别跟着我了”
男子招了招手道：“别走，别走啊美人，跟我谈一谈吧。”
贾羽一听到他喊‘美人’二字，浑身直掉鸡皮疙瘩，冲他怒吼：“我谈你妹呀我谈！”赶紧撒腿就跑，如同是在逃命一般。他已被这人的举动骇得自己是个修行者都忘了。
跑了好一阵，见那个男子没有再跟来，贾羽才停下脚步，拍着心口发慌：“咦，见鬼了见鬼了，怎么遇上这种人了。广通城是个什么鬼地方，连这样的男人都有，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好吧，这样的事在书中也听说过一些，倒没想到今天真的碰上有好男色的男人了。”
气还没喘均，就听身后一声：“美人儿，在下不是鬼，在下姓白，字无功。你可以叫我白郎，也可以叫我无功才子，或者叫我……英俊潇酒风流无边的白公子。”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姓白的男子出现在贾羽身侧。
贾羽再次吓得不轻，回头看着他手里轻轻摇着描金的花鸟折扇，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喝道：“你丫丫的干嘛！”
这人衣着整洁鲜亮，飘然如风，蓝绸直裰，白羽大氅，十分得体。外貌更是清新俊秀，玉貌丹唇，大有逸群之姿。他合起折扇拱手道：“美人，刚才是在下失礼了。”
贾羽听他说一句‘美人’就打一个冷颤，指着他道：“你你你你别过来。你该不会是有那……那种癖好吧？”
白无功一愣，赶紧道：“误会呀误会，我说了这就是一个误会。”他又摇起了扇子：“在下只是一睹公子容貌俊美不凡，实为当今绝色，因此心生欣赏之意，并非是那种……咳咳，那种有断袖分桃之好的人。”
“是吗？那你要弄我衣服干嘛？还……还摸我脸。”贾羽完全不信他说的话。
白无功悔道：“哎呀美人，是在下情不自禁了，罪过罪过。”
“停停停停停。”贾羽指着他生气道：“我警告你，你别再叫我美人，你再叫我一巴掌呼死你。”
“咦~！美人美人，美者不止女人。不过公子既然不喜此称谓，那在下改口便是。只是在下请教，公子如何称呼啊？”
贾羽老大不悦：“你就叫我公子就可以了，我不想告诉你我的名字。”
白无功懊恼道：“唉！看来公子对在下的误会不小啊。既然这样，那在下只好详细介绍一下自己咯。在下姓白，名逸，字无功，自号栖水游人，朋友称我白衣卿相，是这天下间非常有名的大才子，特别有名的大才子，鼎鼎有名的大才子！同时也是一名画师。”
“画师？”贾羽打量着这个人，还真有点像。
“对呀。”白无功抖着折扇走到路边一株栾树下说道：“在下平生有一个愿望和一个目标，愿望就是阅尽天下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美丽的山水美酒美茶美艳的花朵以及美人。这美人包括美丽的女人，也包括美貌的男人啊。因此我想作《万美图》，谱《绝色榜》，记录当今天下所有的美人。”
贾羽愣了半天，道：“可是你还是没说，这跟你刚才弄我衣服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绝对有关系，必须有关系啦。”白无功走近前来语速很快的说道：“一个人之美不能光看脸蛋，当然脸非常重要。但俗话说美不美看大腿……啊呸！在下是说还要看你的身材如何，才能确实公子能在在下谱的榜中排到几名。”他放缓了语速，上下打量道：“以公子的外貌，和我这么多年以来的阅历来看，公子最少可在我的俊男榜中名列地榜。至于是不是可以进入天旁，那就得看公子整体的身材皮肤曲线……”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贾羽起了一身疙瘩，浑身不自在：“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了，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流氓加变态！”
白无功忙道：“非也非也非也~！在下只是想品鉴公子的上半身而已。至于全身，敝人在下区区不才只品赏美女的裸－体。所以公子千万莫要误会啊。现在公子可否告知在下姓名了？”
贾羽拗不过这个死缠烂打的家伙，只好道：“我姓贾名羽，字若虚。”
“原来是公子羽啊，幸会幸会幸会呀。”
贾羽不耐烦道：“你为什么总要把一句话重复三遍？听着真累。”
“因为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重复三遍啊。这不是现在的风尚吗？在下一向紧追时代步伐，不落人后。”白无功用他那奇怪的嗓音和语调说道。
贾羽看他摇着小扇，衣袂随风，身上自透着一股卓而不凡的气质，身上每一件饰物，放置的地方都十分讲究。刚才说话时话语虽然不着调，有玩世不恭的感觉，但举手投足之间，显现出来的是读书人味道，这一点贾羽是看得出来的。
白无功再次施礼道：“适才是在下唐突失礼了，还望公子羽海涵，原谅则个。在下仅仅只是钦慕公子美色而已，但绝无他意，若有可能，希望能给公子作画像一副，能让在下收录在册。不知可否？”
贾羽将信将疑盯着他道：“你真的……不是好男色的人？”
白无功一本正经的保证道：“在下三观端正，取向正常，绝无阳癖，请公子放心。”
贾羽说：“你要画画我可没功夫陪你，我正找人呢。借过，少陪。”这样不正常的人想着还是少惹为妙，赶紧离开。但白无功不依不饶，追上来道：“公子羽慢走啊，画像的事还请公子一定要成全在下。啊！礼金，我可以给公子礼金，只要公子肯让我画一副肖像画。”
贾羽跟他说：“你说你要画什么《万美图》《绝色谱》，那你应该去大府城啊。比如五京神都那样的地方，正是风流人物汇集之所，跑到这穷乡僻壤苦寒之地转什么，那些地方比我漂亮的俊男美女多的是，不用缠着我。”
白无功一直跟着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在下正是从神都玄京旅行至此，神都之中形形色色的人我都阅遍了，也画遍了。”
“你是从玄京来的？”
“是啊。”白无功遥想着道：“在下离京虽然已经数多年，但京城之繁盛仍历历在目。因此特来这边关异地，看看不同的美景，品味不同的人情。江山如画，美人多娇，遍览山河真绝色，不负世间美妆容。在下一看到每的事物，就忍不住想挥起丹青墨笔，留入画中。可供自己回味欣赏，也好教的人看到这样的美。”
“美好的事物么？”贾羽回忆和想象了一下，不禁心生向往。
白无功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收起折扇含笑道：“怎么，公子羽也是个爱美之人？”
贾羽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亦如此。”
白无功似笑非笑道：“但我看得出来公子与在下是同道中人。”
“哦？”贾羽诧异，转而又恢复平常，说道：“你看得出来？我都还不知道你是什么道呢。”他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子。
白无功说道：“有时候一句言谈，一个表情，一身装扮，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也许公子比在下还有更矜持一些，但请不要误会，在下绝不是下贱无流之人啊！”
贾羽说：“你前面的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不过你是什么样的人与我无关，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咯。”
“哎哎哎，你别走啊。”白无功见他要走，跟了上来：“我说就不能让在下为公子作上一幅丹青画像吗？或是，你是信不过在下的画技？”
“不是，我是真的有事。”贾羽没功夫在这里跟他扯闲篇，想着眼下手头线索太少，这里暂时没有消息了，不如前往下一个地方打探。
白无功眼睛一转，问说：“你是要找人？”
“是。”
白无功道：“你就是发布那个告示的人？”
“是啊。”
白无功笑着说：“我不知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人，但看你漫无目的样子肯定是找不到的。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
“哦？”贾羽停下了脚步：“你有什么主意，说来我听听。”他必竟江湖经验少，眼前这个人说他是从神都玄京来的，想必阅历丰富。
白无功说：“这座广通城啊，住着一位很有资历的修行之人。他在此地居住已久，人脉通，消息广。若你能说动他帮你寻找你要找的人，远远比找广通县衙有用得多。”
“哦！”贾羽眼睛一亮：“广通城还住着修行人？此人是谁啊？”
“水墨先生。”
贾羽自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物。
白无功说：“这个水墨先生是当地名流，住在燕子街，安居此地已经上千年。本身是个闲散人士，但住了这么久，人际脉络是有的，邻近府县的很多民众百姓敬仰他。所以啊，你应该找他帮忙才是。”
贾羽喜道：“燕子街在哪儿？快带我去。”
“哎哎哎哎”白无功叫住他说：“你这么冒冒然就去呀？也太没礼数了吧。”
贾羽一怔：“你说的也是。那我该怎么办呢？我才入修行道不久，不知该如何拜见。”
白无功摇着小扇说：“羽公子，你别着急。再过七天就是水墨先生的遂宴之期，到时四地八方的修行朋友都会去他府上恭喜祝贺，公子是生人，那时再去登门更好。”
修行者一般不过凡间生辰，因为一年一寿生辰太多，麻烦。对于真正步入修行一途的人来说，每一千五百二十年会摆一次遂宴，又叫遂寿，那天必会广邀朋友开宴会为期庆贺。
“那我不是得准备一份贺礼？”
白无功反问：“难道你还要空着手去不成？”
贾羽愁眉自语：“这可是个麻烦事儿啊。我对修行界的规矩一点都不懂，该如何是好呢？看来只有向苏璘和茅雁儿请教了。”
白无功笑着问道：“公子羽，现在你可以让在下为你作一幅画像了吗？”
“啊？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白无功一愣，生气道：“公子想反悔吗？”
贾羽满脸无辜：“什么反悔啊，我根本什么都没答应过你呀。”
“你……”白无功气闷不已：“你怎么能这样呢公子？在下都为你出主意了，不过是想为公子你作一幅画像而已，何况拒人于千里之外。”
贾羽笑道：“这个嘛，我还真没有画像的习惯。而且……”他上下瞧了白无功一眼，想到之前的事，露出‘你离我远点’的厌弃表情，浑身打了个哆嗦。
白无功知道他什么意思，郁闷道：“公子啊，在下讲过了，那只是一个误会，误会啊。在下为人清白，绝非你所想的那样。”
贾羽还是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给我画画。万一你对我做出什么‘过份’的事……咦呀~！我受不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刚才出的主意，谢谢，再见。”拱了拱手，扭头就走。
“喂，喂！”白无功气得不摇，丧气摇头：“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了是误会，误会呀！”
……
远山外，山川挂菱。道路中，一辆馨香的车，两匹拉车的马儿缓缓驶来。马是好马，健壮平稳。人是美人，不可方物。
车厢里美人不止一个，是两个。一个美，一个更美。更美的那个斜靠着裹着毛皮的凭几，穿着夏天才会穿的衣服，就那么慵懒的卧着。
她不冷吗？不冷。车厢里铺了一整张白虎的皮，不高的软塌下摆着一只热呼呼的暖炉。暖炉很暖，足以挡下这严冬的寒意。
另一个女子却没这般舒服，她坐在车厢的一边，身旁摆着一把白鞘的宝剑。她正在整理衣服，将干净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边，嘴里说着：“小姐，这是你过些天要穿的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是放在箱子里还是收起来？”
“就放在箱子里吧，放在首饰盒的旁边。”更漂亮的女子说。
“是。”这个女子将衣服全都放进了车厢里，一个银色镂花的长形箱子里，箱子旁边竟意外的还有个小梳妆台。这辆马车可真是一辆女人的马车啊。
这名整理衣服的女子名叫小梅，是眼前这位美貌女子的侍婢丫环，而这位被称做小姐的美貌女子名唤月仙衣。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慢，但是很稳，走在积雪深厚的林间道路上，若非是如此骏马，也走不了这么快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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