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看着我时要用这种表情呢”莫轻云黑衣黑鞋,抬脚踏入到凉亭之中,凉亭的椅子上安放了软榻,坐在上面才不会有冰冷的感觉。
他自发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和之前许多时候一样,一边优哉游哉的品茶。一边与他们谈话。表情看不出他是严肃还是随意,鹰眸深不见底。
眼中带笑,嘴角微勾,“好歹。我也算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长兄如父,你该尊重我才是。”
宁致远的表情冷下来,如墨的眸子中充满了防备。冷冽的声音说道,“若这消息被传出去,多半就是从你嘴里出来的。”
刚刚和思云说话时,宁致远还是温和的笑着,此时见到莫轻云,脸上的表情即刻转冷。甚至都没有什么前兆,他的表情就已经变化了。
莫轻云轻笑一声,“这可不一定,鄢府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人多口杂,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也是有可能的。”
这话什么意思思云看向他,难不成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仿佛看穿了思云内心的想法,莫轻云叹了口气,将茶盏重新放回到桌上。
“宁楚宇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然而即使他知道。也改变不了云翼是你外公的事实,所以他不会声张,反而会利用这一点来要挟你。”
莫轻云是好意提醒,毕竟,思云的安全是他护佑的,若她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挨罚的人就是他。那次被了然打成重伤。内伤未愈躺在床上十多天就是前车之鉴。
至于思云领不领情,那他就没法左右了。
该传达的消息他还是要说完,“听说皇后也开始行动了,你们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不对,应该说,皇后早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什么意思”宁致远冷锐的目光扫向他,皇后开始行动皇后对他有养育之恩,怎么会对思云不利。
“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否则,为什么你连腿伤痊愈的消息,都不曾告诉皇后娘娘”
说完,莫轻云黑影一闪,即刻便在两人面前消失了。宁致远还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事情,但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随后。鞋子在雪花上的摩擦声由远及近,落足很重,不像是莫轻云之流的武林高手。越来越接近之时,思云才看清来人的面目,竟是鄢茂学。
他走到凉亭附近,见到她和宁致远同处于凉亭之中时,表情变了变,随后若无其事的走过来,“见过宁王殿下。”
“鄢大人多礼了。”宁致远线条分明的脸看起来非常冷硬,除了面对思云时,他会柔和一些,其他人都不能得到他的好脸色。鄢茂学顿了顿,随后倒退一步,走到思云跟前,低声对她说,“思云,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思云下意识的看了眼宁致远,却见他嘴角微扬,展颜一笑。她目光移到鄢茂学身上,“好啊,去花厅吧。”
说完,她对宁致远眼神示意,让他稍候片刻。然后便领着鄢茂学,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之中。
思云和鄢茂学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踏着步子缓缓的走来,来人一身白衣胜雪,身后跟着唯唯诺诺的小厮,卓然的气质乍现。
他走到宁致远面前,眼神微冷俯视他,“你们的关系果然不一般,我倒要看看谁会先声夺人。”
都说宁楚宇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就非常骇人,从小就有许多因为不敢正视他而被淑妃责打的宫人。他为人也是阴狠,心中从来不曾有慈悲之心。
宁致远却不怕他,毫无畏惧的迎视着宁楚宇的目光,“二哥说笑了,我与鄢小姐,是打小的情谊,本就不一般。”
宁楚宇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宁致远,那眼中的意味不明,但其中分明的存在一丝,蔑视的神色,“不过婚姻之事,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打小的情谊,应该也没办法吧。”
他这话什么意思宁致远心中一个咯噔,难不成他打算联合鄢茂学向父皇求赐婚思云父亲虽不是鄢茂学,但莫谏言的身份是万万不能被暴露的啊。鄢茂学自古以来就不喜于他,难不成宁楚宇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
想着,宁致远眉头微蹙,冷声道,“思云不会嫁给你的,即使抗旨不遵,她也不会违背自己内心的想法。”
宁楚宇漆黑的眸子中渗人心神,“抗旨不遵是死罪,就算让她死也得死在淮王府。”
说完,他冷笑一声,散发出来的冷意让凉亭中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分。他想要得到的根本不是思云,而是思云背后的云家。所以,他不会顾及思云的生死。
看着他的背影,宁致远眼神微眯,宁楚宇啊宁楚宇,有些事情别做的太过分。
花厅之中,思云和鄢茂学并立而坐,惠风端了热茶发到鄢茂学面前,他接过后浅酌了几口,然后用下巴指了指惠风眼神示意思云。
“惠风,你先去外面候着吧,我叫你时再进来。”
惠风疑惑的点点头,不安的看了眼思云,一步三回头的转身出去了。
鄢茂学这才放下茶盏,脸上表情即刻变得着急万分,“思云,你与宁王殿下有没有私情”
思云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心里顿时生出一丝警惕。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玩笑道。
“您看不出来吗我与宁王殿下打小的情谊,要说没有私情,您觉得怎么可能呢。”
闻言,鄢茂学脸色沉了沉,他眼底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看不出来是喜还是怒,但让思云心里更加不安。
随后就听到他说,“如今你已满十五,云将军手中握有兵权,对皇位忌惮的皇子肯定都会争夺你。宁王虽说和你打小认识,但毕竟他身有残疾,你嫁过去多半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鄢茂学对宁致远怀着很深的偏见。但他今天话说的这么直白,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但这直白的话,却让思云心生不悦,声音微冷,“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在我面前诋毁宁王殿下。”
即便在她面前将宁致远说的再不好,也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认定的人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对他的看法发生改变。她是如此执着,如此执念。
她这样的人,很不容易相信一个人,但若是相信了,那便是一辈子。所以才会容易受伤。
“思云,你给我的账本,被人掉包了。”
“什么怎么可能,账本一直在小库房中放着,不可能会”思云突然顿住,钥匙之前被鄢惜妤给拿走了,而她们从围场赶回来时,她忙着对付余婉秋,压根忘了给库房换锁,那天惠风说小库房的锁被人弄坏了。难道就是那一次
鄢茂学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脸上淡定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他着急的对思云说,“真的被掉包了,真正的账本在淮王殿下手中,他要挟我,必须想办法将你嫁入淮王府,或者说嫁给他手下的人也行,他的目的是云家的兵权。”
“你想让我嫁入淮王府那鄢惜妤呢,别忘了她对淮王殿下可是一片倾心。”
“淮王殿下说了,到时候可以将鄢惜妤同样嫁进去,让她做大,你做小就可以。”
说完,鄢茂学一脸期待的看着她,似乎觉得自己出了一个绝佳的注意。可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什么,让思云做小凭什么,凭什么她为宁楚宇贡献,却还得屈居于鄢惜妤之下。
“可笑,我是云家嫡亲的表小姐,她想得到外公的支持,凭什么让我做小”
鄢茂学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可他毕竟爱的是惜妤,你”
思云终于明白了,打断他的话,“所以,反正我现在不是你女儿了,身份什么的对你来说就无所谓了是不是而鄢惜妤还是你嫡女,所以她必须得到正妃的位置是不是”
鄢茂学脸色一变,连忙就想要解释。如今思云不在鄢府之中,让他无法完全的将她掌握,一旦她这边生出变故,那他的前程
“思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个所以然出来,思云顿时没了这个耐心,放下话来,“不用解释了,我告诉你,就算我鄢思云再不济,也不会嫁给他的。我鄢思云想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与人同享夫君的。”
宁楚宇自然是达不到这个要求的,他若是想要当皇上,前朝这么多需要拉拢的人,他定然是要扩充后宫,巩固自身地位的。
鄢茂学显然也知道这层关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娘,过去也是这么想的,可她不是照样给我纳了几房妾室,人是会变的,你想得到的不可能会永远一成不变的。”
这个时候竟然还用她娘来压她,当真是以为她脑子不正常还是怎么地她娘什么情况,鄢茂学在清楚不过了,她娘自始至终心里就只有她爹一个人,肯为鄢茂学纳妾,只是因为她心里的良人不是他而已。如果继续说下去,只会让鄢茂学觉得羞辱而已。
她不想就这么将鄢茂学低到尘埃中,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如果你只是来和我说这些,那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了。”
鄢茂学却不肯走,老泪纵横,“思云,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我的前途就这么毁了吗”
“那你就忍心让我的未来毁在这件事情上吗”难道他的眼底就只有他的前程,她这个被他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真的没有半点感情吗
鄢茂学的话,彻底的将她心中的期望打落的半点不剩,他说,“你胡说什么,未来,如果淮王当上皇上,那你就是皇妃,前途无量,哪里是毁了”
思云觉得,她真的已经没法和面前的人沟通了,这个人曾经是她最敬重的人,是她前世觉得亏欠了许多的人,但如今他的态度,让她觉得深深的懊悔。懊悔自己对他竟然保有期望。
既然已经没什么可谈了,思云便不再和他周旋,直言道,“真是可笑既然你已经只认定鄢惜妤是你女儿了,那你就没有资格来决定我的终身大事。”
见她这副态度,鄢茂学也变破罐子破摔,语气坚决道,“但你别忘了,就算你是莫谏言的女儿,他也决不能承认的,他一旦承认,那边是欺君的大罪,甚至可能被株连的。”
“我宁愿被株连也不愿意终身被你随便决定。”思云是当真被气到了,整个人颤抖了一阵,随后冲着门外叫道,“惠风,送客。”
说完,她在不愿意看鄢茂学。从此刻起,就当他从来不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
亏的她还觉得前世对他亏欠,想来前世她会落得那般下场,与他也有莫大的关系。
惠风听到动静,打开门来,恭恭敬敬的将鄢茂学“请”了出去,鄢茂学站在门口几次欲言又止,思云的目光始终不放在他身上,最后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随着惠风出了花厅。
安静了一瞬间,屋内便传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鄢茂学就是这么个人,你气也没用,还不去想办法让宁致远先下手为强。”
听着这说话的语调,思云刚刚升起来的无名火差点就爆发出来,被她生生忍住了,怒道,“你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得在你身边,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不被你看见。”莫轻云嘴角微勾,邪肆的笑意让思云忍不住颤了颤,随后就听到他说,“你放心吧,是你亲爹让我来看着你的。”
“我亲爹难道就不是你爹”
“曾经我以为,他不是我爹,但现在,其实无所谓了。”莫轻云的表情有些落寞,还有些惆怅。光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神,就能从他身上感觉出来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但思云此刻却没有这个心思去细细问,心里想的都是刚刚和鄢茂学的对话,只觉得被鄢茂学气得肝疼。
她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也会安静,莫轻云继续说,“你放心吧,你爹不会让鄢茂学决定你的人生的,就这几天了吧。等到这个月完了,腊八的宴会上,你的婚姻大事就该决定了。”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人决定人生的感觉,然而宁致远生在那种地方,他如果想和她成婚,也必须走这些程序。
莫轻云走了,思云便重新回到凉亭之中,宁致远仍坐在亭子里,耳朵和脸颊被吹得通红,她心里生出一丝歉意,“抱歉,让你久等了。”
“你过来。”宁致远笑着冲她招招手,思云疑惑的走上前,却被他一把拥入怀中。
雪花纷纷扬扬的像起舞的白蝶,越来越多的雪花从天空中飘洒下来,之前走动的足印已经重新覆盖在了雪花之下,仿佛之前的痕迹都不曾出现过一般。记记纵圾。
乍一被宁致远冰冷的怀抱包裹,思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然后僵在她怀中不敢动弹。
然后就听到宁致远带着赌气的语气幽幽道,“让你感受一下,我等了这么久有多冷。”
思云连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早说了让你去屋里,你非不肯,天气冷了怪我咯”
一边说着,思云将手中捧着的汤婆子强势的塞到他手中,缓解他身上的冷意。宁致远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说说你,嘴里说着狠话,心里还会懂得疼人的。”
“我问你,如果我真的嫁给了你,你能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宁致远怔了怔,最后疑惑的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我这一生受的苦难不少,所以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良人。”
思云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宁致远看着怔了怔,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便玩笑道,“难不成,如果我不能许你,你就决定不嫁给我了”
思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对,我说真心的,如果不可以的话我真的不会嫁给你。”
宁致远终于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如墨的眸子中满是认真,他保证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这张脸,只愿意为你展开笑颜。”
看着宁致远严肃的脸,思云突然展颜一笑,“我信你。”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彼此,过了许久许久,久到腿脚麻木时,突然从远处传来声音,“小姐,前面的宾客都差不多走了,云将军叫你们过去呢。”
“叫我们过去”两人对视一眼,传话的人肯定的点点头。
思云推着宁致远的轮椅,回到长廊上,长廊上面有顶,雪花只落在顶上,没有落在长廊之中。所以才能方便宁致远的轮椅往前行驶。
“等会见了外公,我会告诉他,无论如何,我的婚姻大事,不能由鄢茂学做主。”
听到她话里的愤慨,宁致远猜他们刚刚说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否则,“你们刚刚说了些什么怎么你的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大”
思云怒不可遏,“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想牺牲我未来的幸福,我与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从知道我不是他女儿后,对我的态度已经大不如前。”
闻言,宁致远叹了口气,安抚道,“思云,任何一个男人发现,自己白白帮别的男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时,心里都不会好受的。他还能若无其事的帮莫谏言隐瞒,已经很难得了。”
“可是,如果我不答应他,他就准备把了然给捅出来了。”
“见了师父再说吧。”
两人不再说话,只剩轮椅在地上转动的声音和脚步声。两人跟着带路的人走到云翼的院子里,推开一扇门。
“师父。”
“外公。”
两人同时叫了一声,云翼正坐在主位上,见着两人结伴前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思云,你与致远从小就在一起玩耍,雪蓉也几次和蕊儿说,让你们定个娃娃亲,想来你们也没有辜负你们娘亲。”
思云一怔,如果他们小时候有婚约,那长大了她就可以直接嫁于宁致远了啊,可不知道云翼这话,他们到底有没有订亲。
“外公,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翼笑着摇摇头,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脸色正了正,对宁致远说,“皇上给我传了口谕,接近年关了,邻国进贡的使臣也该来了,最近京城城郊有山贼作乱,不安分。让你明天带羽林卫前去城郊接应使臣,这点小事你应该能完成吧。”
宁致远点点头,“您放心吧,我会完成的。”
皇上的命令,他自然会尽全力去完成的,否则他原本就落不得皇上的眼,只能趁着这些机会,让皇上多看他几眼。
云翼欣慰的笑了笑,突然说道,“还有,你腿痊愈的消息,皇上似乎已经知道了,是莫御医告诉他的。”
这个消息对宁致远来说太突然了,他瞒了这么久的消息,竟然被莫轻云给捅出来了
不由得蹙眉,“莫轻云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
他究竟想干什么他和宁楚宇偶尔也会合作一下,但是破坏宁楚宇的计划时,没有人比他做的更快。他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云翼脸上的表情莫测,但是却意外的帮莫轻云说了好话,“莫御医是个好人,是可以信任的人,你放心吧。虽然他做的有些事情让人难以捉摸,但是却都是有目的的,不会坏了你的事的。”
什么意思难道莫轻云是云翼的人可是,以莫轻云做的那些事情来看,完全不像那么回事啊
云翼没有解释的意思,将莫轻云轻松的带过了,而后继续谈明天去接应使臣的事情,“明天我会让宋北辰去接应你,万事小心。”
宁致远神色凝重,点点头,“放心吧,师父。”
交代完了宁致远,云翼便转头对思云说,“还有思云,现在外面挺乱的,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也要小心行事。”
危险思云皱了皱眉,“您指哪方面”
“各方面。”云翼顿了顿,“我会派人跟着你的,如果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说完,云翼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心疼的摸了摸思云的头,“你已经及笄了,我之所以不给你取小字,就是为了让你爹帮你。他过去虽然有负雪蓉许多,但他至少也有给你取字的权利。”
思云知道他说的是了然的事情,这些日子她想了许多,之所以不跟着了然走,也是怕他的身份暴露。她是个很体谅人的人,不会为了过去的事情而怨恨对自己好的人。
叹了口气,思云道,“外公,过去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知道,造成今天这种局面,是他们两个人不能相互理解造成的,我没有怪任何人。”
“思云,你是个好孩子,你娘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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