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起点
第五片
洛贝特
794年冬
看着那双眼被丝纱所蒙的少女，双唇正上下微动，如初生的婴儿刚学说话般生涩，想开口发声又怕仅存的希望破灭了，踌躇了很久，终是吸了口气，一下一个音地道：“洛……贝……特……洛贝特。”
这声迟来的呼唤在我脑中回响，我从椅上站起，强压激动的心情回答：“是的！我听到了！我就在这儿！”
她依旧难以置信刚才是她发出的声，她伸手抚着自己的喉部，虽然那声音是如此空灵，似是从未曾出现在这世间，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她发出的。令我又是欣慰，又是悲哀，这一切对一个少女来说实在变化太快了点。
她又在喃喃地一遍遍确认自己又能说话的事实。一旁站立许久的老人开口了：“准备好，孩子，我们还要继续。”
他说着将另一只未拄拐杖的手放在她的眼前。手掌张开，一股力将其附近潜藏着的蓝莹色光引向她。一个微型的但构造奥妙的法阵在她眼眸边浮现，这不如拳头大的法阵是老人耗费近一周时间全心布置的。光芒借着法阵的吸力没入了丝布，也流进了她的眼里。因光的渗入而可见的神经在疯狂的衍生，想必眼内正发生着惊天的变化吧。
半晌后，老人收回了手掌，悠悠道：“睁开眼试试吧！”缇娜这一次显得更有自信，迅速地将丝布的一侧倾斜着下拉，正好露出右眼，细长的睫毛下蓝宝石般的眼渐渐现出。
“看见了。”她呆呆地说着。即使她纤弱的眼正迎着窗外射进的阳光，眼酸得欲落下泪。她的面容却是笑得那样甜美。
我试探着问：“感觉怎么样？”她把丝布完全抽下然后缓缓地抓住我的手，眼注视着我：“这，这都不是幻觉，我真的能看见了！”刷得，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尴尬地摸着脑袋转向那位老人，致谢着鞠躬道：“能得大师相助，真是十分感谢！”缇娜紧接着也随我行礼。
我抬头望向他，望着这似只是寻常老者的人，却是奶奶口中的弟子和大灵法师。
我想起了半天前相遇的时刻：当时下了近半个月的雨依旧没有停，我自下了马车即背着缇娜在村中寻找他的住址，奶奶在我临行前仅大致点了下村子的位置，其余只留下句“那时你自然会找到。”可以说是毫无头绪。焦虑着，不知何时忽见森林的入口，繁叶绿荫下，他没撑着伞但滴雨未沾，身旁就如有曾无形的隔膜避开了所有的雨。他打量着我，眼光就这样对视了片刻后，他转身向林里走去。耳边却响起一段话：“我已明你所寻之事，跟来便是。”这之后来到一座林中宅院，就是此地。
他轻摇着头：“不必多礼，即是师母所求，定当完成。不过另有一事，还请你们先了解。”
“何事？”
“我并无妙手回春之力，仅是借吾之所学，使灵力与你损伤的部位再架起联系，从而达到复明，恢声。而这咒印无法持续很久，需不断注入灵力，吾虽可一直帮你，但你也会失去自由之身，今后必须跟在一名灵法师的身边。诺是想离开，吾可以教你灵术，咒印虽复杂，输入灵力还是较为简单的。这也是师母安排好的吧！你叫缇娜吧？那缇娜请你考虑。”
这显然是件好事，有着这位名师的指导对今后不止是能有自保能力。缇娜甩了下长发，使其披到脑后，双腿接而跪地道：“这是莫大的荣耀，弟子恳诚询问师长名号。”学会灵术后便可给予缇娜些许帮助，再说两个人学效率也高嘛，我再次弯腰：“希望我也有幸成为大师弟子！”
老者起身踱步道：“老朽名为法默，不过且慢，灵术并非人人可学，这块大陆正规灵法师毕竟在少数，这有关于人天生对灵力的感知能力上下有异，如何在世面上行走和一些生存常识我自会教予你们。现在你们将我双手中的原灵尽可能引向自己手中。不要急，试着想象它运动的样子。”
老者摊开双手，各手心中徐徐形成个蓝色球体。我对法默大师的话完全无法理解，对眼前这个好几个苹果大小的球更是无从下手，无奈之时，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好想将手伸过去……伸过去……对……戳破它，映入眼中的深色蘑菇云，以及随之而来的爆鸣声，让我全身一颤，才发现自己已将手指伸了进去，并使那个灵球（姑且这么叫着）炸散开。
“那并非是什么大坏事，你的身体似乎有点抗拒灵力，转化与透析时存在较大的误差，看来你不适合灵法。继续你的，缇娜，不要分心。”法默将手轻搭在我肩上安慰道，我余光瞥见了缇娜紧张的神情。担心缇娜的情感瞬间取代了自己的失落，缇娜此时也将双手摊开对着法默，灵球无形中受到一种牵引力的影响，摇晃了一下，就在又要稳定住的刹那，滚落到缇娜的手中。
法默认可地点了点头：“接着将其散回空中。”缇娜单手托着，余下那只手朝着它一扇，灵球像是沙化般，扬起而去。
“既然通过测试，我就收缇娜为我的正式徒弟，你们暂且住在边上山腰的户所，这是一些货币，供你们添置所需品，尽量不要与镇子有过多来往。特利特村虽小，但和你们来自的加仑城之间还是有一定联系的。以后每天正午至黄昏记得来此便可。”法默大师说着又坐回位子。
而我则好像脑中充血了般，渴望力量的念头挥之不去，硬着头皮从口中冒了一句：“灵术即是不可，那能否教授我武技！恳请您，法默大师！”说完自己也觉得话有问题，脸火烧似得发烫。房间里众人都为此愕然，缇娜语气中满是不解：“洛贝特，你怎么了……你可知大多数灵法师都是不通武技的啊！你这是……”我望着缇娜也不知说点什么。
法默看着我俩有别于长辈应有的表现，正在一旁窃笑。此番出奇的举动倒是让缇娜转移了视线，我也如释重负。大师很快意识到自己举动异常。忙摆回严肃的长者姿态。不过我们怎会因此就罢休呢，又是一阵猛瞧。
瞧得法默心慌了，只好交代：“不要这样好不好，谁叫你们这么可爱，为了能保护对方急得都条理紊乱了……再说，再说……我也比你们大不了几岁，笑一笑不至于被当成怪物吧。”话语的后半段音量明显低了很多。没留意到缇娜已脸红如霞，我追问道：“‘大不了几岁’，大师这又如何说起？”
“额，我有这么说嘛？怕是你听错了吧！”此语中已夹杂着命令的味道，但有了先前这么一出，这威严早就抑不住我的好奇心了。便故作腔调地回：“大师可不能骗弟子哦，祖母常说欺骗是罪过。”刚那句是瞎编的，祖母才不这么无聊呢，‘他不也说谎了吗，我这么小小地哄一下不为过的’我如是想。法默面色难看了许多。不过他就那么站着，完全无法知道此举成功与否。我也伫立着静等后面的变化。
其终是以一声长叹打破这再一次的沉静。法默先是自语：“灵力之道已探索多年了，心志却还如此不稳。枉为灵法领袖啊！”
他一挥法袍，整个人都与前不同。深知事情有所不妙，我单腿屈膝以请罪。“请师父饶恕弟子不敬之举。”“起来便是，莫要认为你话中之意未被识破，也罢，不过你这个‘弟子’还倒是机灵。你所想了解的也并非烛后鼠道之事，叙之无妨。也算让你们开拓下眼界……别急，先坐下。”见师父肯道出秘密，有些激动，如无被提醒，估计要站着听完了。
“昔日，我曾和一位挚友去一湖下钟乳洞中寻找近些年异兽不安的原因，本是抱着二分闲情而去，未料到洞内已生存了许多大小异兽。前进之路因而险象不少，但亦非能阻我二人片刻，等我俩在洞心探得答案而出时，一只鹰角龙蝠躲在岩石后以自己生命为代价释放了‘衰零咒’。”
“这是一种呈线形，无洞穿的附着型灵力诅咒，会使附着的目标不论身体素质如何，皆衰老至其花甲之年。至死方解，并无它法，多以荒世异兽会此咒术，今来想想，真是大意了……”
“当时咒指向的是我身旁的那位友人，他是为武者，一旦中咒定会使平生武技大半皆废，而于我虽亦影响严重，而灵法不会尽失，念咒速度以及灵力限制的问题是可以接受的，我便挡在他前面阻下了这一招。那刻必没有现在这样细想，不过后果大致也明了。所以吾身实为27岁，却已苍老成这般。”
心中不由感叹，天下竟有如此奇事，不过师父这么年轻，能力却高得离谱，只好再叹自己天资不够喽。
“那……那答案又是什么呢？”
随之心想至此，便脱口而出了。法默没有马上回答，右手手心朝上，招了几下，桌边一本厚厚的书悠悠地飘了过去，接着稳稳地落在手中，他递给道：“那并不是最终答案，但总能影响判断。刚才谈起旧事也让我记起他曾因我为他挡那一咒，将自己寻找后继之人的任务托给我了，虽是份信任，但要算是回报，他也太勉强了吧……”对此我只感到汗颜。
“师父，这书是？”缇娜在旁听了半天，没有敢插话，见我们呆住了提醒道。“嗯，这就是他拜托我的，‘找一个可造之才，将此书授予他。’书中是些老友的生平武技的心得与技法。而此人，为师便选你了。谨记此非儿戏，在那户所中也有些先前卫兵队所遗兵器，尽管拿去用吧。今后起食规律定会与前不同，早些适应，这可不是你们家中，而且你们要有段时间漂泊了。”师父这番话也必是与家人别前被告之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伤感。
缇娜在说话间已大致把这间房间看了个遍，疑惑之情写在她脸上。师父见此也没辙了。带点哀求之声：“将近三四个小时辰，我也该稍稍休息一下，有什么问题尽早说吧。”
缇娜听到可以问了，不知从何来的高兴，笑着问：“师父的居所也就三四间房间吧，为何我初看之下，毫无炊具的踪影，只有零星的茶杯，难道师父不吃饭吗？”缇娜此言完全吓到我了，心中不免回忆过去是否在她面前藏过什么。这等能力实在是恐怖。
师父倒也不惊，随手一指桌上花瓶中的百合，一道灵力自花心传入师父身上，而花上花瓣随之枯萎而落。他解释道：“就是这样，我将灵力转为身体能量从其他物质上吸收，此举虽坏处颇多，不过也能还人个清闲。刚才灵术还是力度大了吗？本不想起反应的……”
“那……那弟子告辞了！”不等师父思考完，拉着缇娜离开了，回头望着那森林口，似是镶进去的房子，寒意更深了。
第五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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